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滅口
巡夜的下人躺在柔軟的床上，就好像回到童年母親的懷抱中，溫暖又讓人安心，他靜靜回想這些年的經歷，發現連一天的好日子都沒有過，就這樣的床，若非今夜替人巡夜，怕是再有十年也難以觸摸感受......
夜深之際，獨自一人，本就容易胡思亂想，再加上與老爺的強烈對比，兩人生活的截然不同更是讓他喪失了奮鬥的動力，無數他這樣的小人物，生活是生存，是簡簡單單的活下去，而對於另外一些人，是享受，是玩樂，是體驗人世間一切美好的東西，果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呀！
「他媽的！老子遲早有一天要討個好媳婦！跟媳婦一同睡這樣的床！」說着錘打兩下全面，以此來展現自己的決心。
隱匿於床底的蘇浪穹聽到他的心聲，他心中忽然浮現一個計劃，不過卻有些太過冒險，人是情緒化的，在某個時刻忽然刺激到的神經會冒出各種各樣的天馬行空又近似於胡鬧的想法，但恢復正常，又被理智主宰著，到頭來只能是將這些念頭隱心底。
等一等......再等一等，蘇浪穹心想：身為下人，自然不可能一直呆在老爺的屋裏，他遲早是要離開的，只要他走，書房的一切全都任自己擺佈！
「哎......投胎投不好，吃苦吃一輩，這年頭，哪是努力就能過上想要的生活呢？自打生下來，不就一切都註定了嘛......」床上的下人仍在發着牢騷，這些話並非他的妄自菲薄，實在是所有底層人民的真實寫照，讓他們出人頭地的機會實在太少了，少到一百人里能有一個光宗耀祖就不錯了......
蘇浪穹仰著頭靜靜聽着，床上時不時傳來翻身的動靜，還有他斷斷續續的講述自己身世的聲音，蘇浪穹麻木到沒有絲毫感觸，於俗塵當中，他見過太多這樣的普通人了，他們努力工作、他們充滿希望，甚至其中許多人機靈聰明，論隨機應變能力比絕大部分人強上太多。
但無一例外，他們太過尋常，一輩子都難以脫離他們所處的階級。這樣的人遍佈整個天下，或者可以說人世就是由許許多多尋常的人構成，若非他們的承托，也難以讓世人體會到真正的優秀不是......作為背景板，他們是合格的，但要說擁有成功的經歷是生活，他們便只能說中規中矩。
正如床上下人的一番話，投胎是一門技術活，十成里有九成的九的人出生已經決定了他這一輩子所能達到的高度。有些人生來就是終日為吃穿生存發愁，有些人則是嬉戲玩樂，臨死之前都在享受，而另外一些人，是真正的天之驕子，一個國家的未來走向，一個民族的光榮滅亡，甚至歷史的進程都需要由他們這些人來促進。
蘇浪穹心裏很清楚這點，他並非這樣的人，比床上抱怨的下人，他要強上許多，但比及真正優秀的人，他也是芸芸眾生中的一部分，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小人物......
府外打更聲響起，床上下兩人都聽得真切，蘇浪穹心中催促：要趕緊離開啊！不然怎麼給他留下時間尋找賬本呢？
但床上的人不知自己的存在給另一位增添許多麻煩，他清楚了現如今的時辰后，喃喃道：「反正就離天明還早，要不在此歇息片刻？反正該查的地方已經查完了，只要在天亮之前離開不被人發現便好......」
蘇浪穹眉頭一皺，雖漠然無聲，但心中卻發出無數句咒罵，這該是下人的覺悟嗎？難道劉府就是這般教導下人的？若等到下次做客，他非要查出今日躺在床上的是何許人也，也不施以懲罰，就讓他好好給他上兩課，讓他知道真正的下人該是怎樣的思想品質！
在他說出這句話后，蘇浪穹知道不能等了，自己絕不能坐以待斃，不然今夜創造出的大好機會便會毀於一旦......
他悄悄由床底爬出，內屋此刻不見絲毫光亮，方才下人手持燈籠中的蠟燭已經被他主動吹滅，在老爺的房間休息，這是府中明令禁止的規矩，所以他為了不被人發現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便熄滅蠟燭，讓整間屋子重回黑暗時刻，畢竟內外屋他已搜查完畢，房間里除了他之外又沒有其他人，自然不需光亮來壯膽子。
蘇浪穹小心翼翼站起來，就站在床邊安靜看着他，沒發出絲毫聲響，也沒有任何動作。
相較於外屋來說，內屋要暗上許多，畢竟月光經過帘子的遮擋，很難打進來，不過接着暗淡光芒，蘇浪穹能看出床上的人已經合上了眼......
他倒是心大！
「這是你該睡的地方嗎？」蘇浪穹冷冷說道。
「啊！」下人一顫，一幅從夢中驚醒的樣子，短短時間，他已能進入夢鄉，可真是好本事呀！
不過床上的下人卻犯起了迷糊，一聽這樣問話，連忙下床：「小的知錯，小的知錯！小的巡了整整一夜，身子早有疲憊，方才聽老爺書房有動靜，這才進來查看，可卻什麼都沒有發現，本想在此歇歇腳，一時糊塗又加身子睏乏，便......便睡了過去，小的......」
話沒說完，戛然而止，下人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腦門上的汗「唰」的流了下來，身子一陣寒顫，兩條胳膊上生出無數雞皮疙瘩，後背止不住發涼。
「你......你是什麼人？為何會出現在老爺的書房！」下人瞬間清醒過來，他在劉府幹了有幾年，府里人不論男女都很熟悉，尤其是他們的聲音，絕不可能聽不出來，但面前這人，卻無比陌生，他絕對不是府里的人！
而且聯想到方才書房裏敲擊的聲音，下人認為，這絕對於面前這人脫不了干係，但無法言喻的恐懼卻漫上心間。
對方既然與自己對話，那應當出下了決定，這個決定很大概率是......殺自己滅口！
這樣的想法令下人不寒而慄，可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緣由，潛入府里，若非為了偷竊，便是些見不得人的買賣，可他卻在自己面前現出真身，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訊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