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敗歸
留在山腳下這些人中全都是京城本地的錦衣衛，並非與李旭、霍單等人相同，皆不是隨鍾逸從東都一路趕來的老部下。
也正是因此，李旭才將這些人安排在山下，這倒並非信不過他們，只是上山者功勞會多一些，山腳下相應功勞小點兒，好歹都是東都舊人，李旭自然要對他們更親近一些，嘴上雖不說，可心裏卻偏向他們，想讓他們多多積攢功勛。
雖然是偏心，但同樣是人之常情，別說李旭了，就是鍾逸，都會下意識分出個親疏等級，不過偏袒歸偏袒，但也有個底線，至少在制定的規章制度上，鍾逸從來都是一視同仁，不可能因為東都而來的身份受到寬恕。
說到這個，先前的確有人藉助東都而來的名頭搞分裂，想將鍾逸手下的錦衣衛分成兩大幫派，在頭一時間知道這件事時，鍾逸立馬下了嚴苛的命令，對領頭的人杖責四十，剩下從眾扣兩月俸祿。至此之後，眾人再不敢拿出身說事，而且鍾逸表面上從沒有虧待任何一位屬下，反倒表現出一視同仁的良好品質，受到所有屬下的愛戴......
沒想到李旭的一次無心之舉竟讓他們遭受如此損傷，不過從另一方面來想，這倒是救下一些本該在此堅守的東都校尉。
可總歸都是錦衣衛，此事也只能說是憂喜半摻，福禍雙至吧......
見到李旭，領頭校尉急忙將方才情況如何相告：「應大人的命令，我等在山下堅守，本是相安無事，可忽聽得山中傳來腳步聲，我等望去，見有人從山上跑下，大概盤算，有三四十人的樣子。屬下心想，山裏無外乎咱們的人與敵人，這些人並沒有穿着官服，既然不是咱們的人，那斷然是敵人，我便讓弟兄們列陣迎敵，但誰料想，除了一開始衝出的三四十人外，又有四支隊伍突然從山裏冒了出來，而且每支隊伍大概都是同樣的人數。」
「屬下一看這個，心裏發怵，若光三四十人，還能硬著頭皮阻擋他們逃跑，可人數如此懸殊，真要硬拼只能是送死，本想讓兄弟們先撤一步，但這賊人一看見兄弟們，就好像餓狼入了羊群，奔著弟兄們就來了，我一看躲不過，只能迎敵，一開始還能堪堪抵擋，就在他們所有人落位投入戰鬥后，咱們的人只能任人屠宰，沒有絲毫還手的力量，眼看弟兄們一個個堅持不住，成了那幫畜生的刀下亡魂！這時又有動靜從山中傳出，真是老天有眼！這次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與咱們一同的京城官兵！」
「那伙賊人遠遠望見，立馬撤退，這才沒有導致咱們錦衣衛弟兄全軍覆沒，不過須臾時間，仍是損失近半弟兄，我......我無能啊！」這名屬下眼眶通紅，抿著嘴唇連連發顫，足以看出此刻的氣憤與哀傷。
李旭見他雙臂、腿上沾滿血跡，並且留有多處刀傷，單憑這個，便能大概推測出先前的戰鬥有多慘烈，他嘆息一聲：「你已經做得很不錯了！錯不在你，是我......落入白蓮反賊的圈套！」
說着，李旭半蹲下來，在他腳邊有一具已經冰冷的屍體。在兩個時辰之前，還曾是生龍活虎的大活人，可現在......靜靜躺着，不發一言。
他伸出手來合上這位兄弟仍未閉上的眼睛。
李旭心裏十分不是滋味，不僅沒有剿滅白蓮教，反倒是搭上了自己屬下的命，若非他的愚蠢指揮，今夜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他才是真正的罪人！
「將這些的兄弟們屍骨收好。」黃三石見李旭沉浸於悲傷當中無法自拔，無奈只能插手錦衣衛的事。
來到他的身旁，安慰道：「人已死，節哀順變。」
「要不是我，怎會有現在的事呢？」李旭自責道。
「人的命天註定，是白蓮教動的手，又和你有什麼干係！」黃三石心裏也不痛快，操勞一整夜連根毛兒都沒有撈到，不過所幸漕運的人沒有損失，這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消息了。
李旭點點頭，與其傷春悲秋，還不如想想辦法將白蓮教這幫畜生全部剿滅，仇恨的種子此時種在了他的心裏，他這一生要與白蓮教不死不休！
接着，李旭走向京師十二團營的陣營，在將領的身邊站住，一幅真誠的面容，抱拳道：「多謝大人相救，若不是你們，我這幫下屬怕是......全部都要遭殃。」
「都是朝廷的人，互相幫扶本就是分內之事，無須多禮，只是我們趕來時白蓮教又兵分四路跑出很遠，就算再追下也是於事無補，再加上弟兄們忙碌一夜，早已疲憊不堪，若真動手的話也不一定能從他們手中討到好處，遂決定放棄，在此修整等待你們下山了。」
「理解理解，今夜的確麻煩諸位了，我一粗人也不會說什麼場面話，就再給眾兄弟抱個拳，權當感謝了！」
「客氣了，是我們沒有幫到什麼忙才是。」
兩人閑談幾句，便決定各自撤退。
人沒剿滅，還搭上數條性命，李旭這次算是大敗而歸，返回城中路上一群人灰頭土臉，不見一開始出發時的鬥志昂揚。
進了海津城中，黃三石開口告辭，李旭抱拳感謝：「這一路上麻煩黃總督了，若不是您，我還要犯更大的失誤。」
黃三石擺擺手：「都是為了朝廷，為了大寧，李大人莫要這般客氣。只是......可恨白蓮賊人太過狡猾啊！」
「哎，我這便回去領罪，是殺是剮，全看我家大人臉色！」
黃三石拍著李旭肩膀安慰道：「鍾欽差一向寬厚待人，再加上此次行動諸多蹊蹺，雖然失敗，但也情有可原，鍾欽差定不會為難李大人你的......」
「但願吧。」李旭嘴上這麼說，心裏不這麼想，就算鍾逸能夠原諒自己，但他自己都不會放過自己，本是必勝的實力，可不僅沒抓到人，還搭上了自己人。這些在此次行動中死去的屬下，他們的亡魂是否會釋懷，被他們舍下的家人是否會諒解自己。
答案是多麼的殘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