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六章 還要犧牲
「那往北呢？」
「北面更不行，東河鎮以北，與匈奴接壤，處處都有朝廷邊疆的軍隊，要他們向被而行，這不是找死嘛？」
眾人明了。
北邊不行，唯一的選擇就是南面的山了。
聽千戶解釋道：「南邊兒城鎮窮困落後，民風彪悍，治安極差，當官的當差的，對朝廷很不上心，所以他們進入南方，如魚得水，很有可能先行佔山為王，潛藏蟄伏下去，等日後時機成熟再行動！」
「所以咱們集合大軍，向南追去！」
「正是。」
有了方向後，兩萬號人浩浩湯湯出發了。
......
不出千戶所料，曹岩松與三衛眾人集合后，的確向南進發，如千戶的考慮，東面、北面皆不是首要之選，唯有南邊，能讓他們有一條活路。
與西廠番子拼殺，又與朝廷的人戰鬥后，曹岩鬆手中的三衛僅剩下一千三百餘人。
這一千多號人默默行走在上山的路上，不發一言，神情低落，轉瞬之間，又好像回到他們剛剛從朝廷三萬大軍手上突圍時的場景，依舊是前路未卜，死活聽由天命。
曹岩松沒有鼓舞士氣，在百戶死後，他心情跌落冰點，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見到明天的太陽，又怎麼去給眾軍戶畫一張不可能實現的大餅呢？
若換作往常，他必定會在來時的路上佈滿陷阱，以此耽擱敵人的追擊速度，但如今並沒有這麼做，心態與能量息息相關，一個人要是連自己都沒有過下去的信心，就是神仙下凡，都救不了他。
「千戶大人！你看！」
曹岩松聽到身後有人呼喚，便停下腳步，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山腳下閃爍著點點火光，有陣陣腳步聲靠近......
「來得真快......」
不必多言，這些動靜定是由圍剿他們的朝廷官兵發出來的。
「大人，咱們怎麼辦！山路咱們不熟悉，要想翻過這座山既不是容事，也需要時間，可朝廷官兵緊隨其後，不會如咱們所願的，恐怕爬到半山腰，就被.......他們追上了！」
曹岩松沉默不語，半晌沒有作答。
「拼了吧。」曹岩松忽然開口。
「咱們一千號人，敵人萬人大軍，以卵擊石，與自殺何異......」
曹岩松苦笑道：「逃又逃不了，打又打不過，你們說該怎麼辦？」
眾人沉默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如今不佔一個，除了死，似乎沒有別的路可走......
這時候，人群中有人建議道：「大人，還像先前那樣，留人拖延，讓剩下兄弟們逃跑，能活下多少是多少吧......」
「對！你們跑吧！老子今日就跟這群狗日的決一死戰！臨死也要拉一兩個墊背的！」
「逃了整整一天，我早他媽跑累了！都是男兒大丈夫，四處逃竄豈男兒風範！我也不走了！干他狗日的！」
「曹千戶，你帶領兄弟們先走，就讓我們這些一心求死的弟兄們給你們爭取些時間吧......」
「不錯，曹千戶活着，或許還有可能給兄弟們報仇，咱們一群人共赴黃泉，好不快活！你們說是不是？」
「是！」
「......」
人群中附和聲四起，曹岩松不答應也得答應。
只是他是走是留？
曹岩松腦海中突然浮現百戶臨死前的模樣。
他不能白死，他的死，自己一定要討個說法！
曹岩松信念逐漸堅定下來，他要活着，他要活着報仇。
「兄弟們，是我曹岩松對不起你們......」說着，曹岩松「噗通」跪下，「砰砰砰」連磕三個響頭。
「但請你們放心，只要我活着，我便會想着報仇一事！沒有人會白死！」
說罷，帶領三百餘人離開了，近乎一千號人留了下來，沒有人逼迫他們，殿後是他們的自願的，奔波逃亡一整日，他們早累了，再逃下去，也無濟於事，人的命天註定，生與死，由不得他自己。
一千多人不顧土地的嚴寒，他們躺在地上，一瞬間好似回到了母親、妻子的懷抱，傳來的溫暖，讓眾人十分舒適，心中缺少的那角，在這時被填滿了......
「弟兄們，朝廷官兵不出半個時辰，便能跟着咱們的腳印找到此處，大傢伙怕不怕？」
人群中傳來爆笑：「怕？怕就不造反了！」
經他這麼一說，眾人都跟着笑了起來，一時間竟充斥着輕鬆愉快的氛圍。
這幅場景，不像臨死之前的互訴遺言，更像除夕這夜的嬉笑玩鬧......
「咱們都是三衛里陞官無望的人，三衛軍戶，生下來便註定了一生，除了種地，便是操練打仗，每月領着稀薄的俸祿，這樣的日子，今日總算到頭了......」
「除了被上面一層一層剝削，便是遭受各種不公正的待遇，以前覺得那種日子枯燥乏味難以接受，但現在看來，平淡當中也有幾分安逸坦然......」
人們躺在冰冷的土地上，枕着自己的胳膊望向星空，夜空不知何時佈滿了明星。
尤其在他們所處的高度觀看，竟是意料之外的燦爛美好。
不過這樣的星空，今日怕是最後一眼了......
「如果重新經歷一次，你們還會選擇加入白蓮教嗎？」
千位兄弟不知由誰發問，但此刻眾人都沉默了，沉默中足以猜出他們共同的答案。
但可惜的是，人生並不能重來......
等朝廷兩萬大軍跟隨腳印追上來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他們驚呆了，入眼間一個個兵士從地上慵懶的起來，有些人伸個懶腰，有些人則活動活動筋骨。
他們完全不像走向窮途末路，迎接死亡的反賊，更像是春日郊遊一覺睡醒的遊客。
朝廷為首的千戶面色凝重，遲遲不下命令。
「無極反常必有妖，大人，小心有詐！」
身後一位百戶低聲提醒道。
千戶望着三衛餘孽，仔細端詳着他們跟前的土地，會不會在他們上山的時候對方已經設置好了陷阱呢？只等自己衝過去，立馬觸發......
兩軍面面相覷，誰都沒有率先動手。
其中三衛一名軍戶挑釁道：「大眼瞪小眼能把我們瞪死啊？狗日的要是個漢子，就給爺來個痛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