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七十一章 書肆開張

告別陳達斌，鍾逸與林菀如並肩而行。入宮時天色近中午，如今已至傍晚。

鍾逸向林菀如邀請道：「既然正午這頓飯免了，那晚上補上可好？」

「算了，忙了整天我已疲乏，等有機會，再去鍾府做客吧......」林菀如神情疲憊，看起來不像是敷衍。

鍾逸點點頭表示理解：「也好，早些休憩，明日你一大早還要行醫呢。」

「嗯。」

停下腳步，二人望着彼此，卻沒有分別的意思，氣氛沉默，鍾逸開口道：「那......咱們就此告別？」

「好，再會，鍾逸。」罕見的，林菀如沒有稱呼鍾逸為鍾大人。

看來二人的關係的確又進一步......

鍾逸轉身，剛要離開，卻忽然聽到背後的林菀如呼喚道：「鍾逸。」

轉過頭來，鍾逸疑惑望着林菀如，問道：「菀如還有事？」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之前你答應我的事，還作不作數？」

「額......哪一件？」鍾逸捏了捏鼻子，神色有些尷尬。

林菀如冷笑道：「是鍾大人健忘呢？還是鍾大人的承諾太過廉價，總是對人隨意許著，以至於如今完全記不清了。」

「健忘！健忘！自然是健忘！我不是向人胡亂允諾的人！」鍾逸矢口否認。

林菀如緩緩點頭：「民女明白了，看來是民女輕賤，根本提不起鍾大人您這位大人物的重視。」

「......」鍾逸百口莫辯，他暗自感慨，為何自己遇到的女子總是這般能言善辯呢？先前的柳潔，如今的林菀如。木璇倒是個啞炮，但自己哪敢跟她進行爭辯呢？一個不慎，便卸自己一條胳膊一條腿......

見鍾逸皺着眉頭冥思苦想，林菀如莫名覺得滑稽，遂道：「民女提醒提醒鍾大人，那日在錦衣衛衙門裏，鍾大人說過，要對海津進行一番改造，這話......是真是假？」

鍾逸恍然大悟，他面容真誠，立即道：「自然是真的。等陛下身子稍稍好上一些，我便入宮稟報，之前是因為過年而耽擱此事，可年一過，陛下卻病倒了，說起來真不湊巧。」

「好，我信你，你記住自己曾許下的承諾便可。」

「我絕不會欺騙於你。」

「騙不騙我不要緊，重要的是為海津百姓做實事，讓窮苦人家得到切實好處。」

話畢，林菀如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哎......」鍾逸望着林菀如愈來愈遠的背影，不禁嘆了口氣。他不是傻子，林菀如這幅模樣，必然是生他氣了。

「不過女人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管她呢。」

夜幕初將，鍾逸終於回到府前，門前兩盞大紅燈籠里一直亮着光，像是在給自己指引回家的路。

剛到後院，林雪瞳便急忙迎了出來，二話不說，將鍾逸身上的袍子取去，關切道：「相公終於回來了，餓壞了吧？我趕緊讓下人熱飯去！」

沒等林雪瞳走，鍾逸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將她攔在懷裏，輕輕在她耳邊道：「夫人，有你真好......」

林雪瞳先是一愣，接着嘴角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而鍾逸空洞的心裏也好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任何不快與倦意，在此刻瞬間消失。

他相信，這是每個男人心中所求：有家，有她......

......

接下來這幾日，鍾逸一直關注著皇宮的動靜，但凡聽到康寧帝的身子有所好轉，他便準備將改造海津城這件事稟報上去。

但不知是皇宮內的消息受到了封鎖，還是康寧皇帝一直卧床不起。總之，鍾逸並沒有等到這個機會。

不過他也沒閑着，在霍單操勞下，終於為柳潔置辦好了一間宅院，院子不大，頂多鍾府的六分之一，但對柳潔一個孤身女子來說是綽綽有餘。等重新打掃修正過後，在某個下午，鍾逸親自將柳潔送入屬於她自己的府宅。

柳潔很是感動，同時也表明，等自己掙到錢，一定償還鍾逸這筆債。鍾逸沒有拒絕，他知道柳潔的性子，她不是一個樂意依靠男人的女子。

但其實柳潔心裏也清楚，就算還錢，也是把鍾逸掙來的銀子送回到鍾逸手上罷了。

茫茫書肆說起來是自己的產業，可一切都要歸功於鍾逸，無論是即將要賣的紅樓夢一書，還是提前置辦好的鋪子，她都沒有出一分力。哪怕是在以後，書肆依賴的還是鍾逸，她......不過做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翌日，茫茫書肆開張，幾乎全城的秀才書生都來了，將整條街道圍得水泄不通，其熱鬧之景堪比前幾日的元宵之夜。他們奔的自然是鍾逸的名頭，大寧文壇第一才子，由他寫出來的書到底是什麼樣兒呢？眾人十分好奇......

當然，其中不少人是想看鐘逸出醜的，也沒有別的原因，就是見不得別人好，憑什麼他在這般年紀已是錦衣衛千戶，又深厚皇上喜愛，並在皇后壽辰那夜，在幾國來使面前奪得風頭，成為當之無愧的大寧文才。

這樣的經歷，既是他們做夢都不敢夢的景象，同樣也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未來。

不過要有如此成就，除了自身本領過硬，還要有幾分氣運.....

許多文人擠在鋪子門口，他們望着面前的「參觀大軍」，不禁嘆了口氣：「這要等到何時，才能進到書肆里呢？」

「你抬頭瞧瞧，如今日頭正在當空，對吧？」

「不錯。」

「等到日落西山之時，總能瞧上咱們大寧文豪的頭本『著作』。」這般言論，自然不是真心誠意的誇獎，不過是反諷罷了。

「聽你這口氣，是不相信咱們鍾才子的文采了？」

「怎麼會呢，你四處瞧瞧，今日到此的人，哪一個不是奔著鍾大文豪的名氣，鍾大文豪何等文采，寫本書罷了，對他來說還不是輕而易舉？」

「哈哈哈，那咱們拭目以待。」

這兩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到同樣的念頭。

但凡書中內容稍有遜色，他們必定大做文章，將鍾逸罵個狗血噴頭！

而在另一旁，亦有幾名秀才竊竊私語。

「你說他一名武夫憑什麼啊？不就憑藉幾首詩揚名罷了，我就不信他有真才實學！」

「是，那幾首詩......也不過如此嘛。」這話說得很是勉強，明明是天下眾人的公認佳品，到他這兒卻是滿帶酸意的不過如此。

「德不配位，必有災禍！我看他今日就是身敗名裂之時！寫書？他配嘛！呸！」

人有嫉妒心在所難免，但偏偏在文人領域這個現象尤其突出......

當然，這群人中也不僅僅有黑粉，鍾逸的腦殘粉也是有的。大寧文壇羸弱許久，是鍾逸反轉了這個局勢，並讓大寧成為真正的文武第一大國，深受不少國家榮譽感強烈的秀才們感激與愛戴。

再加上海津城一行，天橋說書人將鍾逸的故事說予眾人聽，就在普通民眾中間，他都有着較大的影響力。

但除此之外，今日不少深居閨閣的千金大小姐一個個坐着轎子出門了。

早在十天之前，鍾逸已經利用錦衣衛的力量在全城造勢，幾乎整座京城的人都知道鍾逸在寫一個故事，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讓這些個憧憬浪漫，卻又不得不順從於家族的小姐們好奇不已。

女子在這個年代是沒有話語權的，不論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還是官宦的小姐，亦或者是皇家的公主，她們的一生由不得自己，無論是童年的自由還是日後的婚姻，都要與家族的利益結合在一起。政治聯姻，經濟聯姻，她們的丈夫是不是心愛的男人不重要，日後對她們好不好也不重要，最主要的是不是能為家族帶來想要的利益。

利用一女讓兩家聯盟，並使得兩個家族繁榮昌盛，這便是她們全部的價值。

她們想要改變，卻又無力改變，反抗只是一時和徒勞的，最終不得不面對且接受無情的現實。

所以她們更需要一本書來寄託自己的情感，排遣心中的苦悶。紅樓夢的出現，恰逢時節......

「小姐，那位是王大人家的公子，跟您差不多年紀，聽說這幾日家中正託人說媒，您看看是否合您心意？」一架馬車內，一名丫鬟模樣的女子揭開帘子，向另一位漂亮的女子指著不遠處的玩弄摺扇的公子哥介紹道。

小姐不看一眼，旋即把帘子扯了下來，怨道：「咱們今日來此的目的是買書，紅蓮，你莫要再說這些無聊的事！」

這名叫做紅蓮的丫鬟嘴一扁：「小姐，奴婢也是應老爺之命而為......是老爺讓奴婢給您多指兩位公子哥，老爺說也許能入了您法眼呢。」

女子姓趙名宜主，是當即內閣閣老趙衡之女，此女從小熟讀四書五經，名家經典張口就來，不過對女工之類的事卻沒半點興趣。

「爹爹就這般恨不得我嫁出去？難道偌大趙家就容不下我一人嘛！」

丫鬟紅蓮急忙解釋：「不是不是，老爺的意思小姐還不清楚嗎，老爺是怕您孤獨，這才想......」

許多頂轎內，都是如出一轍的情形，書肆外站着的一個個公子哥成了商品，供馬車內的小姐們挑選。

而與之隨行的丫鬟化身成為廠商的導購，一個個公子哥的名字張口就來，不僅如此，就連他們的家世，喜好，都能略知一二。

女兒們雖是工具，但好歹也是娘胎里出來的自己孩子，官員富商作為父親，自然想讓姑娘們找到心中所愛，不過前提是對方家世要配得上自己，最好能為自己的事業提供一定幫助。

若非如此，那女兒看上的人再多也是白費，既能合女兒心意，同時又滿足利益，這自然是上上之選。可只能保其一的話，女兒的幸福只能被他們果斷葬送......

車廂內，紅蓮仍在苦口婆心勸說着小姐趙宜主，而趙宜主也愈發不耐煩，等火氣上來，直接掀開帘子，一眼不瞧，伸出手來朝外面胡亂指著：「我就要他，本小姐非他不嫁！」

丫鬟紅蓮急忙向外張望，順着小姐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禁發出「咦」的一聲。

接着扭過頭來對趙宜主笑道：「小姐好眼光，這位公子的皮相倒不錯，不過就不知道是誰家的公子，能不能配得上小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