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九十三章 狂傲之輩
面對康寧帝的挽留，陳達斌繼續道：「臣之身軀，自知老否，指揮使重擔，已承擔不起......」
「愛卿這是鐵了心告老？」
「並非臣之本願，實乃身形之困。」
「也罷，也罷。陳愛卿，朕與你君臣一場，愛卿忠君報國，心繫朝政，將一生心血獻予腳下這片土地，朕......也不是絕情的人，善始善終吧，朕允了。」
此言一出，陳達斌立刻叩首道：「臣謝主隆恩！」
朝堂群臣一臉的茫然，康寧帝改變心意的速度之快令眾人詫異。一位肩負重職攬獲無數功勞的老臣卸任，身為君主不應態度強硬，堅決拒絕嗎？至少也要再三請求才是。今日誰知陳達斌致仕有絲毫苗頭，可康寧皇帝的做法，就像......攆陳達斌走一般。
觀看到此，眾人又有了猜測，二人這番默契演出，好似提前經過排練，難道是陳達斌犯了不可饒恕之罪，康寧帝主動提出給他個台階下，也不枉多年的君臣情分了......
這樣一想，似乎事情合理了許多。不過此時也有人瞅准機遇，想要用陳達斌告老一事大做文章，剛做好真情流露之狀邁步而出，康寧帝並不給眾人這個機會。便聽金台上的皇帝問道：「不過愛卿臨走之際，仍然助朕最後一事。」
「陛下請講！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康寧帝溫和一笑：「愛卿言重了，國不可一日無君，錦衣衛也不可一日無指揮使，所以朕想聽聽陳愛卿的意見，愛卿紮根錦衣衛多年，當中有多少能人才子，定比朕要清楚。」
「說起此事，微臣還有真有一個合適的人選！」陳達斌不假思索道。好似在來之前，已經預料到了康寧帝的提問。
鍾逸心中「咯噔」一聲，二人此時的演出太過刻意，一旦聽到自己的名姓，滿朝文武誰猜不出來兩人的「裝模作樣」是為了給自己鋪路。
人太耀眼一直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當今皇帝與「前」錦衣衛指揮使的共同偏愛，這勢必會給鍾逸帶來極大的麻煩。但事情進行到此刻鐘逸也只能選擇被動接受......因為他別無他法。他對自己的定義很準確，只不過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僅有大小差別罷了。操控者、這隻下棋的手，從來都不是自己，也不可能會是自己......
「此人陛下也認識，說起來也算是屢立功勞，實乃接管錦衣衛不二人選！」
「聽陳愛卿的口氣，看來是對他很滿意了？」
「不錯，他每一步成長臣都看在眼裏，錦衣衛於他手中，定比臣在時更為昌盛！」
「愛卿這麼一說，朕的確好奇此人是誰了......」
陳達斌緩緩道：「他便是抗匈奴、殺反賊、於各國使者面前挽回大寧文壇顏面的才子鍾逸！」
「什麼！鍾逸！」
「那位名氣很大的千戶？」
「僅僅是位千戶？」
「不可思議！」
不出鍾逸所料，自己這個名字，攪動整個朝堂，令滿朝文武都驚呆了。
群臣議論紛紛，康寧帝不禁皺起眉頭，在他身旁的劉公公深明皇心，主動開口：「肅靜！」
這一嗓子，才讓朝堂上安靜下來。
康寧帝問道：「鍾愛卿可曾來？朕要見你！」
鍾逸的出場令人矚目，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位於列尾的他緩緩走出，面對眾臣審視嘲諷甚至莫名仇恨的目光，鍾逸顯得不卑不亢，一直來到康寧皇帝腳下，這才跪倒：「微臣叩見陛下！」
鍾逸毫不怯場的表現，倒令內閣閣老劉康、馬遷、趙衡幾人側目，說起來他們幾人也不是頭一次見過鍾逸，對這位年輕人，有幾分說清道不明的感覺。至少鍾逸的才能，值得三人肯定......
「方才陳愛卿之言，你也聽到了，朕倒想聽聽，你對此有何看法？」
「陳指揮使乃是國之石柱，雖在外人眼中與臣互為上下，但實則臣之恩師，臣有今日成就，與陳指揮使的諄諄教導分不開，臣既服從陛下一切質疑，也尊重陳帥的抉擇。」
「哈哈哈，好一個少年志氣！」康寧皇帝笑出了聲，滿眼儘是讚賞之意。
不止是他，就連滿朝臣子都頗為吃驚，鍾逸這番話，雖有狂妄之意，但卻挑不出刺來。
畢竟在他這般年紀，狂傲從來不是一個弊端。更何況依他如今的功勛，的確能說得起這番話。
「所以鍾愛卿足以勝任錦衣衛指揮使一職？」
「臣定當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此時，鍾逸的腦門、鼻尖上已滲出陣陣冷汗，他的心情並不像如今表現時的坦然。整個大寧權利頂端的人都在關注他的一舉一動，欣賞他的表演，他豈有不緊張之理？
其實鍾逸早已給自己制定好了劇本，有康寧皇帝與陳達斌兩人的扶持幫助，他坐上指揮使的位子是板上釘釘的事。今日只需欣然接受便好，反倒是謙恭推諉，才會使二人難辦，更給言官留下說辭。
猶豫不決的態度往往代表着能力不足，若文臣拿此事做文章，只會留給康寧帝與陳達斌一個難題，鍾逸對這一點分析透徹。所以他不惜成為一個眾人眼中充滿狂傲的後輩......
康寧帝喜悅溢於言表，鍾逸默契的配合令他心生愉悅。這時，他對自己的眼光更為堅定，鍾逸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人才，在日後嘉賜即位，定能在治理國家上提供不小幫助！
按理來說，對外廷的任免，皇帝的旨意並不能起到決定性作用，任免大臣往往需要通過朝議來決定。
而在此之前，康寧皇帝也一直是這麼做的，他縱然再喜歡一位能臣，也要經過各項流程，這才能使他安然上任。但在鍾逸這件事後，康寧帝並不想向朝議屈服。
雖然在此事上康寧帝有前車之鑒，在百年之前，其爺爺洪德皇帝便不經朝堂吏部，不經選拔，廷推和部議等法定程序，擅自擢升了一大批溜須拍馬的官員，使其名號臭名昭著，而這群被提拔的官員也被稱之為「傳奉官」。
可他這次，寧願背負着罵名的代價，也要對鍾逸進行調任。
這不僅僅是是康寧帝隨意為之，而是他的一步大棋，他要在自己皇帝生涯末期，提前為自己的孩子寧嘉賜鋪好路！
這是來自一位父親最後的恩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