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四十五章 對皇帝的考驗
金鑾殿上，兩位完全不可能合作的寵臣一搭一唱，拉滿的默契程度令滿朝官員驚呆了。
故事雖然精彩，但不可信啊！擺明了，這就是兩個人臨時編造的瞎話。可比起劇情的荒誕，他們更驚異於廠衛矛盾由來許久的指揮使與廠公的合夥配合......
事情的發展的確超出了每個人的意料，原以為鍾逸和錢山會在朝堂上針鋒相對，原以為一貫得理不饒人蹬鼻子上臉的錢山這次會更加變本加厲，非要從康寧帝這裏討一個公道，非要鍾逸削官卸任不可。畢竟無理都能攪三分的人，這次好不容易道理站在自己這邊兒了，更不可能將鍾逸輕易放過。
而年少輕狂、血氣方剛的鐘逸也會在頭一次在朝堂上露出鋒利的獠牙，他是大寧歷代最為年輕的正三品官員，除了年紀資歷外，沒有人敢小瞧他，沒人會把平日裏的溫和當做鍾逸的真實模樣，能達到今日的成就，運氣固然是一方面，但更為重要的是自身的能力，從一個連編製都沒有普通百姓幾年內一躍成為錦衣衛指揮使，可想而知他的能力有多強悍！
這樣的兩人徹底撕毀表面的和睦，撕破臉皮，從此不死不休。這對坐山觀虎鬥的文官集合是一種享受。然而誰也想不到的是......鍾逸和錢山二位夙敵居然配合得如此默契，彷彿昨晚錦衣衛屠戮西廠根本就是兩位大人物事先排演好的一場戲似的。
錢山到底怎麼了？他為何如此忍氣吞聲？
最先想明白金鑾殿上錢山詭異之舉的是內閣三位閣老，他們官場沉浮一生，早已經是人精中的人精了......
趙衡與馬遷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他們得到了同樣的訊息，仔細想想，他們便已把廠衛之事瞭然於胸，將錢山、鍾逸二人之間的秘密還原了個大概。
不出意料的話，錢山必然被鍾逸拿住把柄了，不然以錢山眥睚必報的為人，斷不會如此忍讓......
一抹懊惱之色閃過趙衡眼底，情不自禁朝殿前仍然跪着的鐘逸看去。
這年輕人，分明以稚嫩的身姿進入官場，但為何在這一派老狐狸當中從不落下風呢？
趙衡從來不相信什麼運氣加持的說法，他能應對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必然說明自身實力的過硬。
雖然錢山深得聖寵，但相較於鍾逸來說，他稱不上文官集合最恐怖的敵人。畢竟他沒腦子這件事大家都是明白的......可鍾逸不同，或許這位羽翼尚未豐滿的青年，或許是他們日後最大的阻礙......
文武本就有別，更何況還是臭名遠揚的錦衣衛！文官與錦衣衛之間的矛盾，不可避免。
一場潑天的大事件，從兩位最高當事人嘴裏說出來，卻僅只「誤會」二字便帶過去了。當然，還有一個說出來連豬都不信，充分藐視朝堂大人們智商的愛恨情仇懸疑三角不倫狗血故事......
不過滿朝文武回味起這個「精彩」的故事，仍餘味猶存，依舊有淡淡笑意。
預料中的爭鬥沒有如期上演，本來坐山觀虎鬥的大臣們失望之餘自然不能坐視事件發展。
與精明的內閣三老不同，他們只能看到這件事的表象，這件事情背後很多內情他們並不清楚，或者說猜不出來。
金鑾殿上鍾逸和錢山一搭一唱向他們傳遞了一種訊號，一種尤其恐懼的訊號！
昨晚錦衣衛屠戮西廠，今日殿上錢山處處忍讓並不追究，大概率是二人背地裏結成了政治同盟！而在康寧帝面前為鍾逸開脫便是與鍾逸結成同盟而妥協出來的條件......
如此一來，結成的同盟對鍾逸、錢山二人是穩固的雙贏。錢山付出的只是西廠幾百個不值一提的番子的性命，而得到的卻是鍾逸這個強有力的政治盟友，從此地位愈發牢固不可破，孰輕孰重一眼分明。
至於鍾逸，他本來也不是什麼好種，與錢山之輩一丘之貉，兩人達成共識是早晚的事，藉著這個機會，既能消除自己的罪行，又能在飽受排擠的朝堂上多一個盟友，何樂而不為呢？
但他倆是開心了，可這幫文官呢？一個個心如死灰，如今的朝堂在錢山的淫威下已然烏煙瘴氣一塌糊塗了......在錢山的領導下，西廠氣焰可謂囂張至極，有多少同僚喪生於西廠手中，又有多少彈劾之聲藏於腹中不敢聲張。若錢山再添鍾逸這樣一個恐怖的政治盟友，這幫文官大臣們以後日子怎麼過？
按理來說，以康寧帝的英明程度，是不會眼睜睜見這樣一個權勢滔天的內臣崛起。但偏偏康寧帝毫無作為，甚至有一些官員在進諫西廠惡言后被冷落起來......
這樣一來，其實大家便已心知肚明，西廠之所以如此肆無忌憚，不僅僅只有錢山的庇護，在錢山背後，仍然站着一尊大佛，一尊所有人都不敢得罪的大佛！
或許西廠很多命令，都是奉了康寧帝之命，只是明面兒上把所有仇恨都吸引在錢山身上，等眾文臣積怨許久，一直到壓抑不住時，康寧帝只需殺一個錢山，便能擺平一切憤怒。既能博得自己聖名，又能把皇權與臣子的矛盾轉嫁在西廠與他們身上。
帝王心術，如是而已......
眾文臣自然想擺脫目前的困境，可很明顯是不能對皇帝下手的。所以只能把擺在枱面兒上錢山繩之以法，但好不容易找到廠衛兩條狗互相對咬的時機，想藉此彈劾西廠懲戒錢山，卻不料反而給鍾逸、錢山二人創造機會，讓二人聯盟在了一起。
這對文官們來說可不是個好消息......
所以他們必須要做點什麼！
六部尚書和侍郎們心一沉，還沒發話，幾名言官御史率先出班跪拜。大聲奏道：「陛下，京師皇城內鍾逸私調錦衣衛，妄動刀兵，不僅火燒西廠房屋數棟，更殺死殺傷西廠番子數百人。此而不誅，國法奚用？臣等請陛下嚴懲！」
不少大臣跪下同聲附和。
康寧帝不經意間眉頭皺了起來，鍾逸與錢山合力完成的故事接龍自然不能當真相對待，更何況就算是真相，也不能作為洗脫鍾逸罪行的證據。
他並不想處罰鍾逸，這是他留給自己兒子的寶貴財產，可大臣們紛紛跪地請求嚴懲，康寧帝又不能裝作視若無睹。
一切的難題，又重新回到康寧帝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