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上面的博弈
京師禁宮，是大寧皇帝居住的地方，禁宮佔地面積巨大，是大寧的的樞紐，是帝國賴以生存的心臟地帶，其戒備之森嚴、防衛之縝密，可想而知。
不過位於禁宮外圍的北面，這裏有一排紅牆綠瓦的房子,房子很不起眼,跟旁邊恢宏富麗堂皇建築相比，更是黯淡無光，突兀十足。
可它的前方是內宮萬歲山,后側是針織局,左邊尚衣監,右邊是鐘鼓司,這排房子夾雜在內宮諸多司局之中,位置十分顯赫，讓人不禁猜測，這裏居住的到底是何人？
其實這排不起眼的房子，它卻有一個令大寧文臣武將莫不敬畏的名字,——它叫「司禮監」。
司禮監，是寧朝內廷管理宦官與宮內事務的「十二監」之一，由寧朝始皇帝建設，其中有提督、掌印、秉筆、隨堂等太監。
這些太監掌督理皇城內一切禮儀、刑名及管理當差、聽事各役。司禮監素有「第一署」之稱。
司禮監是由宦官掌管，宦官也就是太監，太監是皇帝的家臣，毫不誇張的說，皇帝對他們比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還要信任。
但在寧初，他們並沒有太大的權力，而且還受到了諸多限制，但兩三任皇帝過後，他們的權利以及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寧朝始皇暫且不說，農民出身，一步一步有了自己的隊伍，帶領他們推翻腐朽的統治，無論個人魅力還是能力，都是非常強悍的，而且上任之後勵精圖治，矜矜業業，立下許多有利於百姓的例法。
不過正因為心力全部傾注在國家建設之上，後宮佳麗三千便得不到寵幸，龍子龍孫自然少的可憐。
他走的時候，皇太子才剛剛十歲，由於年幼，只能經常讓司禮監代帝批紅，司禮監正是利用這一機會，不斷擴大自己的權力，干預朝堂的決策。
皇帝年幼，不止帶給了他們機會，朝堂文官集合更是蔓延起來，產生了能夠左右皇帝決策的隊伍。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文官與內廷太監都想一家獨大，而且誰都不服誰，其實想想，也是件非常合理的事，一個連男人都不算的物種想要干預國家大事，換誰來說，都是不會同意的。
內廷太監與朝堂文官不斷的對抗與消耗，才沒有讓雙方的勢力得到無休止的增長。
這從另一方面來說，對皇帝也並非一個壞消息。
不過下一任皇帝的出現，則是打破了這個平衡。
這任皇帝不僅給寧朝政治、經濟、軍事、司法各個方面造成了惡劣的後果，也幫助司禮監擁有了更大的權力。
皇上貪玩怠政性格灑不羈，不是一個安分的主兒，可文官就想讓他好好管理這個國家，安穩坐在皇位之上，哪怕是作為一個吉祥物。
正是由於皇權得到挑釁，矛盾不斷激發，皇帝與文官集合勢如水火，而太監們抓住皇上與大臣們出現矛盾的機會，開始使勁渾身解數討好皇帝，各種好吃好玩的層出不窮，本就親疏不一的關係，這下子更是明顯起來，司禮監執印太監作為皇帝最親近的家臣，在皇帝暗自扶持之下，得到了滔天的發展，文官不由變得勢弱。
隨着皇帝一任任的離去，雖然每一個都家臣文官依仗不一，不過司禮監的權利一直就沒弱過，文官對此無能為力，思來想去只能尋求外勢，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錦衣衛本也與他們水火不容，不過在共同對抗內廷太監的情況下，則聯合過很多回。
不過這種兩方聯合，一方挨打的情況，在一人出任司禮監太監之後，發生了肉眼可見，異常令人詫異的變化。
如今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姓蔡,名坤,是位歷經三朝的老太監,為人低調且沉穩,大寧一朝,歷史遺留問題多而深，比如朝廷文臣和內廷太監往往勢如水火,但這位蔡坤卻與內閣三學士的關係處得很融洽,凡事能忍則忍,能讓則讓,朝堂文臣們對蔡坤的印象很不錯,倒也是大寧多年來的一樁奇事。
不過這就苦了我們的錦衣衛，親疏遠近，本就不比太監，雖然同為皇帝家臣，對於他們，就多了幾分忌憚，因為他們比太監多了一個玩意兒，就多了謀反的動機，太監就算反，也只能當一任皇帝，留不給子孫後代，但錦衣衛不同，他們是可以子子孫孫無窮盡也的。
論與皇帝的關係不如內廷太監，就要比朝堂上的關係，本來他們與朝廷文官難以相處，但多了太監這個潤滑劑，逐漸交好起來，這點兒本是穩壓內廷太監。
可蔡坤上任之後，一切發生了變化，讓錦衣衛賴以驕傲的關係網斷了。
他們的處境，越來越困難了......
......
入夜。
司禮監內燈火通明,小宦官們捧著一堆堆由內閣批示過的奏本,輕輕地放在暖閣東側火炕的炕桌上,蔡坤盤腿而坐，衣着華裳，雖然佈滿皺紋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可依舊沒有卸下身上厚實的衣物，因為這件衣袍是權利的象徵，只有司禮監掌印太監才有資格穿這個。
蔡坤身邊活泛的小宦官還殷勤地順手給老祖宗蔡坤捏捏腿腳,再露出一個諂媚討好的笑容。
哪怕蔡坤看不到，也依舊是一幅搖擺尾巴的狗模樣。
此時蔡坤正皺着眉,看着一份平南衛的捷報,他渾濁的老眼一瞥,又拿起案上一份錦衣衛傳來的捷報,靜默半晌,忽然冷冷一笑,喃喃道:「平南衛說殺了十幾個匈奴，你陳達斌胃口倒挺大,一張嘴就是兩百多個,想功勞想瘋了吧……哼!」
隨手將錦衣衛的捷報扔在一旁,不予理會。
掌印太監蔡坤是個好太監,但好得不太純粹,因為他同時還是西廠的督公。
西廠與錦衣衛的關係,那才叫真的勢如水火。
當然,蔡坤不知道,這份被擱置的捷報竟惹火了錦衣衛指揮使陳達斌。
遠在東都的鐘逸渾然不知西廠和錦衣衛之間因為一份關於他的捷報,正醞釀着一場大風波。
不過就算他知道，也毫無方法，只能等這疾風驟雨落在自己身上。
錦衣衛百戶，說到底，權利還是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