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錯
第20章錯
「我見到你哥哥了。」
已經是深夜了,隨着柳重逃走,今晚的事情也算是結束了,所有人也都去休息了,而蘇不謹則再次進入了那個破舊的草屋之中。
少女依舊蜷縮在那個角落之中。
這一次少女再見蘇不謹,明顯是比上一次要少了一些戒備。
而聽到「哥哥」兩個字之後,少女的眼中明顯露出了一抹光亮,旋即,少女輕輕地又在地上比劃了幾個字。
「他……還……好……嗎……」
「抱歉,我不該和您說這些的,讓您見笑了。」終於,良久之後,柳天懿擦了擦眼淚,向著蘇不謹勉強一笑道。
「如果你心裏真覺得有什麼愧疚的話,那麼就去彌補吧,一切都不晚。」蘇不謹突然頓住了身影,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然後她的身影離開了這裏。
兩人誰都沒有言語,就這麼沉默著。
「可是,災難還是發生了。」
這件事中,誰都沒有錯,只不過,無辜犧牲的人太多了,因這件事情而死的人太多了,無論是當年因災難而死的柳家人還是現在被柳重殺死的二十三人,他們原本都可以不用死的,但卻因為柳天懿和柳重的私慾而成為了犧牲品。
「……」
他為了家族嘔心瀝血,獻出一生,甚至可惜犧牲自己的兒媳婦,把自己的親孫子趕出家門,他是個合格的家主。
蘇不謹仔細地看着少女一筆一劃地寫出的那幾個字,旋即微微一笑。
他也沒錯。
蘇不謹離開關着少女的破舊屋子之後,卻沒有回廂房睡覺,可能是覺得沒有睡意了,便打算在這柳家大院轉轉。
他為了保護兒子兒媳,隱瞞下兒媳是災厄蝙蝠的事情,只為能夠讓他們兩個幸福平靜地生活,他是個合格的父親。
「放心,他沒事。」
「不過,我猜他明天應該還會來,到那個時候,我就不敢保證他的死活了。」話鋒一轉,蘇不謹又搖了搖頭說道。
「報應?」蘇不謹的眉毛微微一挑,旋即搖了搖頭道,「那是天道的事情,我們,管不著,也管不了。」
看來,少女還是很關心柳重的。
「那一次災難讓我柳家損失了一大半的實力,不知死了多少人,柳家在楓城中的地位受到嚴重的影響,最後,我萬不得已,想要出手殺死那個女人。」
「您說,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報應這個東西?」柳天懿突然開口道,語氣中透著一絲茫然。
一切又重歸寂靜。
「我當時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的,畢竟孩子大了,很多事情就是要他們自己來做主的,我便沒有多想什麼,很高興地接納了這個兒媳婦。」
「而這個女子,就是柳重和柳萱的母親!」
但他作為柳家家主,所以不能表露出來,只能把傷痛默默地藏在心底。
兩行熱淚從柳天懿蒼老的臉上留下,這個支撐了柳家大半輩子的老人現在卻已經泣不成聲了。
蘇不謹沒有說話,也沒有去安慰柳天懿,她就這樣靜靜地站着。
此時的柳天懿正失神地站着,他的身影似乎有些佝僂了,透著幾分蒼老和無奈。
不知何時,蘇不謹已經來到一處湖泊前,湖泊中有一湖中亭,只見一道人影正在裏面孤寂地站着。
看來柳天懿是有什麼心事。
「唉……」一聲長嘆,柳天懿轉過身來,這才注意到了蘇不謹,微微一驚,「您來了!」
聽到蘇不謹的話之後,少女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彌補嗎?」
湖風微涼,輕輕拂過亭中的二人。
「但在一次偶然中,我發現了她是災厄蝙蝠的事情,災厄蝙蝠是什麼樣的存在我很清楚,只要是和它扯上關係,一定沒有什麼好下場,只有殺了她這一個選擇,不然柳家很有可能會有滅頂之災。」
這個時間,除了自己,還有人不睡覺嗎?
「會是誰呢?」
少女就這麼盯着蘇不謹,一直到她關上門離開。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無奈,只有當遇到的時候,我們才發現了自己的弱小,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卻根本無法改變什麼。
一個人情緒是需要發泄的,發泄出來,就好了。
柳重錯了嗎?
自幼父母雙亡,自己又被趕出家族,能夠活下來就已經不容易了,他難道不應該去恨柳家嗎?
「的確是有些可惜啊。」
蘇不謹走上前,來到了柳天懿的身旁,與他並排站着。
「柳家主不用那麼拘謹,我只是隨便出來轉轉。」蘇不謹輕輕一笑道。
「無妨,柳家主,雖然往事已經無法改變,但是,過錯,卻可以彌補。」蘇不謹深深地看了一眼柳天懿,旋即也不多停留,便轉身離開了。
「是這樣啊……」柳天懿也笑了一聲,只是柳天懿此時的笑容卻滿是愁意和苦澀。
他沒錯。
「但,等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卻已經因為自責而自殺了!」
柳天懿錯了嗎?
「不過念在她自從進我柳家來,賢良淑德,待人和善,而且也並沒有所謂的災難降臨,再加上我兒子苦苦哀求,我便動了惻隱之心,抱有一絲僥倖,打算把這件事情隱瞞下去。」
「天道嗎?或許吧。」柳天懿幽幽一嘆,望着平靜的湖面,露出了追憶之色,「當年,我兒子外出歷練歸來,帶回來一名女子,說是他的妻子,兩人已經成親了,而且那個女子還有了身孕!」
蘇不謹有些感慨地輕輕一嘆,沒想到柳家當年竟然還有這樣一樁往事,聽完之後,的確讓人感觸很深。
深夜的柳家大院靜得很,也見不到人,都已經入睡了。
說到這,柳天懿的蒼老的眼眶竟然有些濕潤起來了。
「她其實是個好女子,只可惜卻是災厄蝙蝠的人。」
聽到這話,少女的眼神又黯淡了下來。
可是,他妹妹柳萱為什麼會被關在那個破舊的屋子裏?
柳天懿又為什麼要隱瞞這件事情呢?
「……」
或許是陷入沉思了,連蘇不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轉了多久。
「嗯?」
銀色的月光灑在湖面上,照亮了柳天懿的臉。
「我是個罪人,對不起柳家,對不起柳重的母親,也對不起柳重,對不起任何人,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眼見族人和兒子因災難死在自己面前,自己的兒媳婦又因愧疚而自殺,其實柳天懿才是最傷心的那一個。
「後來,過了幾年,她一直都很不錯,為人孝順,溫柔賢惠,非常招人喜歡,我對這個兒媳婦也很是滿意。」
蘇不謹微微一怔,旋即仔細看去,這才發現那人影不是別人,正是柳天懿。
「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說罷,蘇不謹便轉身離開。
這代價,太大了。
蘇不謹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轉着,心中思考着今天的事情,她可以確定屋子裏關着的,就是柳重的妹妹柳萱。
他的臉上已經滿是皺紋,兩顆眼睛也凹陷了進去,皮膚很是乾枯。
他老了,真的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