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誘惑

為首黑衣人走到吳俊明跟前，他毫不擔心吳俊明會對他突然出手，一個即將入土的老頭子，能對他產生什麼威脅呢？再者來說，能否讓他活命全憑自己的一句話，一旦把他惹怒，連唯一的生機都沒了。

「你覺得如何？如果不夠，我還能加，只要你能說的出口，我都能給你。」比起他的性命，沒什麼更重要，命沒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只有人真正面臨生死抉擇后，才會知道什麼對自己最要緊。

黑衣人目帶笑意，他望着吳俊明，就好像看一個小丑一般，的確，往往在這個時候，人很容易便露出醜相，暴露人的本能，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也是某些人以殺人為樂的緣由。

「怎麼？你不信？我是當今吏部尚書，府中錢財有多少又多少，無論金銀財寶還是古董字畫，應有盡有，只要今日留我這條命，這些東西都是你的。」

果然啊，在死亡威脅前，人會放棄所有尊嚴，能夠放棄的所有東西，沒有人會想到，曾經傲立與群臣之中的吳俊明如今會像一條哈巴狗，瘋狂搖著尾巴，以極低的姿態乞求別人。

黑衣人仍舊沒有說話，吳俊明心裏沒有底，按理來說，這樣的誘惑對每個人都是有用的，能剎那間擁有一輩子甚至下輩子都花不完的銀子，換誰都會心動，可為何面前的黑衣人久久不發一言呢？難不成是想讓自己付出更多的東西？

「你想要什麼，你說便是，只要我有，我定不少你！」吳俊明坐在地面上，抬起頭望着跟前的黑衣人，他有那麼一瞬間，為現如今的自己而感到心痛，可在生死之前，他也像再普通不過的芸芸眾生，哪怕為對方做任何難以啟齒的事，都極為樂意，只要能換取他一條性命，怎樣都可。

「難道你以為銀子真的無所不能？」

黑衣人終於開口了。

吳俊明神色一怔，這句話的潛在意思，對現如今的他來說是一個壞訊號。

「若不是收了他們的銀子，你也不會對我動手對吧？」吳俊明如此說道。

「沒錯。」黑衣人並沒有否認。

「所以我出更多的銀子，用來贖我一條命，為何不行？」同樣都是收錢辦事，別人能收錢要自己的命，為何自己不能出錢買自己一條命呢？

黑衣人恍然失笑：「有一句話怎麼說來着，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雖然我不是君子，不過我掙的每一筆銀子都有我的底線。」

一個以殺人為生的人與自己談論底線，吳俊明不禁想笑，可現在的情況又不允許他笑，他這條命能否丟著，是要看對方臉色的。

黑衣人接着道：「或許在你看來十分可笑，但做這一行，最講究的便是道義，既然我收了銀子，就必定要完成交代的事，除非我死，但若反過頭來收了你的銀子將你放跑，我向他們如何交代，我向每一問僱主如何交代，都知我出爾反爾，以黑吃黑，誰人再與我做生意？」

這些話就算在吳俊明看來，也的確沒錯，黑衣人從長遠考慮，不會因為一時的利益而放棄細水長流，但吳俊明能夠給他的銀子，就算讓他干一輩子，都不可能賺來。

「你為以後打算，這沒有問題，但我能夠提供的銀子，可以讓你，乃至你的兄弟們完全沒有後顧之憂，試想，你們不必再像現在這般東躲西藏，也不必擔憂殺人時是否會被反殺，更不用擔心明日吃飯喝酒的銀子從而何來，這樣的好事，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呀......」

吳俊明當然知道，若是黑衣人放過自己，他必定付出天大的代價，但他完全不在乎這些，金銀乃身外之物，他這麼多年不缺銀子的生活早就過夠了，只要能留他一條性命，他就很是滿足了，到時候哪怕吃糠咽菜，吳俊明也沒有一句怨言。

說為首黑衣人不動心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沒有人喜歡過這種生活，吃了上頓擔心下頓，過了今天怕沒明天，能有兩天安逸的生活一直是他和這幫兄弟們的奔頭，所以可想而知吳俊明答應下來的條件對他們來說代表着什麼，這就一間屋子的鑰匙，屋子裏關着的是他們的希望，是他們的命運，一旦拿到這把鑰匙，足以成為理想中的自己。

但要他破壞的則是從一開始便定下的規則，不可受利益誘惑而不顧僱主，正是他們堅定不移的貫徹這個方針，才能走到現在，才能越做越壯大，在京城周圍的名聲越來越烈，不過他當然知道，這並非主要原因，要是沒有背後那人，他們早就死在官府一次次剿滅的任務中了。

一邊是自己不能逾越的底線，一邊是可以改變一切的萬能鑰匙，到底如何抉擇，讓他一時之間失了方寸。

「你姓林對吧？認識的人都喚你一聲林屠，因為你手底下亡魂無數，所犯下不少罪孽，既然已經成了這幅模樣，尋常法則對你來說還有什麼意義呢？它們能夠約束到你本來就是一件好笑的事，你們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更好的生活，我現在能給你想要的一切，你卻因為那腐朽不堪的東西拒絕我，你這種做法無益於本末倒置。」

能夠知道林屠這個叫法的人，在京城內所見不多，幾乎各個都是名流，這也從側面印證了吳俊明的身份，雖然他現在閑賦在府，可在官場當中這麼多見的積累足夠他子子孫孫幾代過活，要知道，他可曾是朝廷貪官的中樞，幾乎八成貪贓的銀子都要經過他手，他從中抽取多少，這自是不必說，其中一筆，便有可能是一位中等商人一輩子追求的財富了。

「如果你關注大寧官場的話，你應該清楚吳俊明曾是怎樣的存在吧，不欺瞞於你，我便是吳俊明，我手中擁有多少財富，這是你們完全想像不到的，放手吧，它們足夠改變一切，有了這些銀子，足夠你遣散兄弟們，每個人都可作下半生的富貴逍遙翁。」

吳俊明就像一條毒蛇，以富有魅力的色彩引導他們一步步走進自己的陷阱，這些人本就不是以林屠馬首是瞻，而在這等豐厚利益的誘惑下，他們更是開始為自己考慮。

如若林屠拒絕，他們絕大可能會揭竿而起，林屠心中有一個底線不假，可他們沒有，他們絕大多數只想過更好的生活。

道義能約束一部分人，但總有一部分置身於道義之外，他們這些人凌駕於所有規矩之上，唯有自己的利益是一輩子追求的東西，你要想收復他們為下屬，這是一件難度系數極大的事，一旦使用不好，便有可能反噬，很不湊巧，林屠手下就有不少這樣的人，他們不信佛不信魔，只相信自己手上的刀，不過的確是這樣，他們身上的功夫也值得他們相信，林屠能夠聚集這麼多人，第一個是因為自己的本事，第二個則是他們身份都一樣，單個人很強不假，但雙拳難敵四手，他們只有擁抱取暖才能在這四處樹敵的困境中生活下去，林屠提供他們一個這樣的去處，很不錯，而起有銀子還能一塊賺，他們自然願意效力，可從始至終，他們就不是林屠的手下，不論是林屠還是他們，彼此都清楚這件事。

所以這才是林屠為難的一件事，若是他放棄了這樁買賣，要怎樣對他們交代，或者說迎接他們的發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