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心裏的鬥爭
「只有無人提及，就永遠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對吧老爺？」小倩笑容不減，可卻讓人感到森然的冷意。
「別胡說！」蘇浪穹惱羞成怒卻又拿她無可奈何，罵也罵了，嚇也嚇了，打也打了，可她無動於衷，越發得寸進尺，就像......刀槍不入的鐵人。
「是否胡說，老爺心裏最明白，如今知曉少爺不在府內的只有奴婢一人，見到奴婢的時候，是否會在不經意之間想起水深火熱當中的少爺呢？可要視而不見，仍舊沉浸與自己塑造的新生活里，可以縱情與酒肉，無時無刻與別人把酒言歡，也可將感情轉移在女人，只要不想這一檔子事，時間一長，連老爺自己怕是都忘了吧？除奴婢之外，誰還清楚此事詳細的來龍去脈呢？所以奴婢不用提，老爺哪怕見一面，都時刻提醒著自己的罪行，奴婢才是唯一那位見證者，或許除掉奴婢，老爺就能過這道檻兒了吧......」
「這是什麼話！」蘇浪穹驚訝之餘心底生出一團炙熱的火焰，令他異常衝動。
「與其活在舊生活里，倒不如毀掉舊生活的最後一人，這樣便可義無反顧投身想要的明天了嗎？奴婢久居幽院，怕是一府上下的人早已忘記了我的存在，就算消失，也沒有人會在乎對不對？就算有朝一日此事暴露，人們也不可能懷疑到老爺頭上。」小倩笑出了聲，最毒不過婦人，她已經替蘇浪穹想好了接下來要走的路，如果換作她自己，她又會怎樣選擇呢？
小倩並非一心求死，她只要想要自由，這番話也只是盼望蘇浪穹接受現實，起到相反的作用，連她都沒有意識到。
「我......我不是這樣的人，小倩你替我守着別院三個月，只要我......我有一點良心，就不會對你這麼做！」聽起來像是蘇浪穹回復小倩的理由，但更多緣由是為了說服自己。
「連老爺都知道我獨守三月空院呢。」
「我為何不知，這本就是我的安排。」
「那老爺知不知道我這三個月到底經歷了什麼？空蕩蕩僅我一人的院子，到底承載着屬於我的多少苦難與折磨！」小倩的情緒逐漸激動起來，這才是她痛苦的根源，提到此事，心情難以平靜實屬正常。
而此刻門外的黃三石又生出離意，對於蘇璟平的事至此不提，丫鬟的埋怨牢騷與指責，蘇浪穹的沉默，更像是吵架的夫妻，提不起他絲毫興趣。
但錯過這次機會，黃三石怕是很難從蘇浪穹的嘴裏聽到今夜這番實誠的話了，思索片刻，還是留了下來，安靜聆聽屋裏的動靜。
「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院裏要留一人照顧璟平，至少讓外人看起來是這樣，而你......是不二之選。」
「為什麼是我？難道我活該忍受三個月的孤寂嗎？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日復一日是熟悉的場景，院中的樹，這幾間屋，再看下去，我忍不住想吐！」
「只有你清楚此事的來龍去脈，由你再合適不過，現在想來，我此舉確實欠妥......」
「就因為我不過現場的見證者，活該我遭受這些對嗎？」
「你服侍璟平許久，璟平養病，自然需要人的照顧，而你則是不二人選。」
「老爺，得了吧，到這個時候，還想騙我嗎？我可以被一時蒙蔽，但又不是傻子，怎能這麼長時間都看不清楚呢？」小倩氣勢不弱與蘇浪穹，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今夜會有如此神勇，能當面與平日裏連直視都不敢的老爺對峙而不落下風，或許這正是積攢許久的怨氣而獲得的力量，又或許是傍晚時分那位忽然闖進的男人給了她些許希望。總之，她想給自己討一個說法，要一個公道！
「正因為我知曉此事所有經過，除我一人誰都不知道小少爺沒有歸府，這才是老爺你將我關在別院的原因吧？」
「怎麼......怎麼可能！」雖蘇浪穹極其否定，但他抽搐的嘴角，難看的表情得以說明一切。
「你怕我管不住自己嘴巴，四處宣揚對不對？」小倩長長呼出一口濁氣，又道：「可是老爺，我又豈會亂說呢？小少爺的失蹤我同樣悲傷，或許你陪伴他的時間都沒有我與他在一起的多，從清晨的第一眼起，我見到的便是少爺，在合眼的最後一刻，我望着的也是少爺，只要你向我傾訴自己的苦衷，我絕不會違背你的安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如同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傻傻的經受三個月的煎熬......」
蘇浪穹緘默不語，小倩似乎猜透了他心底最深處的想法，身為一大家子的主人，又何嘗在乎別人的喜怒哀樂呢？只要達到他的目的，無論他們要遭受什麼，都與蘇浪穹無關。
而對於小倩，一開始的他正是這個想法，只是後來一次次宿醉的照料，令他生出別的念頭，或許有一點點的愧疚，又或許......還有些許好感。要知道，最讓男人沒有抵抗力的正是在最軟弱時的陪伴......
但此刻小倩的歇斯底里，觸及到蘇浪穹的底線，戳中了他那根不願讓人碰的神經。
有些事他只想逃避不願面對只因為沒有能力改變一切，可有人卻將這些赤裸裸擺在他的面前，無論是誰，這刻在他心裏都只有一種情緒——仇恨。
「情緒的崩潰往往在一瞬間，我也不知在何時我早已崩坍，也許是一人深夜時所作的噩夢，也許是傷心喜悅時無一人可以分享。這樣的生活，我不願再待下去，有朝一日，我怕我會忍不住精神的折磨而自盡，今夜你必須要給我一個說法！」小倩仍在訴說着自己的苦衷，但沒想到，蘇浪穹的心裏正在經歷最為殘酷的鬥爭。
小倩說得對，除她之外，真相已被厚重的塵土隱埋，僅有她一人恪守着最大的謊言，若將她推入近在咫尺的深淵，此事會不會真的像沒有發生過一樣呢？
蘇璟平沒有失蹤，只是生了一場怪病，一場永遠都無法治好的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