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求生本能

胡三兒的屍體身上有一股如有若無的腥臭味，想必也是由體內的毒藥導致。自盡一直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尤其是這種痛苦的死法，真不知道一位小小的酒樓夥計怎能做到如此決絕呢？是由於信仰與追求嗎？

「大人，屬下雖知罪，但當事情況緊急，屬下確實沒有意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不過......不過就算知道，怕也是阻攔不及......」李旭心中五味雜陳，胡三兒給他增添許多麻煩不假，可他這一舉還是讓人生出微微欽佩之意，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膽量，能為了自己的執著而付出一切，怎會令人記恨呢？

鍾逸擺擺手：「這些話不必再說，發生這樣的事誰都不想看到，但我知你難處，豈會怪罪你......」鍾逸倒顯得開明大方，不過這就是他一貫的做事風格，若不是因為自身失誤導致事情的走向朝不願見到的趨勢發展，鍾逸絕不會遷怒於下屬，但真要是由於工作的紕漏，鍾逸也決不輕饒......

林菀如低頭盯着這具屍體，未曾想到，頭次見他竟是如此模樣，身為白蓮教中人，他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並因此獻上了自己的性命，他值得眾人敬佩，哪怕他在大多時候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林神醫。」

「......」獃獃望着屍體的林菀如什麼都沒有聽到......

「林神醫？」鍾逸再次喊道。

出神的林菀如回過神來，她連聲應道：「嗯......怎麼了？」

自打離開廂房后，這是鍾逸與林菀如的頭一次對話，不知她如此刻在思考什麼，鍾逸也無暇去想，他問道：「胡三兒身上的毒會通過皮膚或者衣物傳染嗎？」

林菀如緊皺眉頭：「診斷過後才知......」

說着她已伸手朝向胡三兒的脈穴，在接觸胡三兒的剎那，她手掌一顫，可想到此刻的一舉一動皆在眾人注視下，林菀如立馬調整好情緒，合上眼杜絕外界一切干擾。

片刻后，只聽她冷冷道：「不會。」

鍾逸這才放心，在林菀如起身後，他又俯身於屍體邊兒，在屍體身上不知摸索着什麼。見此景，林菀如眉頭微皺，不過也沒開口說什麼，轉瞬間又恢復到世間萬物都難以影響她心境的冷漠神情......

除他之外，大堂其餘眾人皆很好奇，而且也有人心中頗有怨言，尤其是生平與胡三兒相處還不錯的酒樓夥計。俗話說得好，死者為大，人都死了，理應對他的屍首保持敬，這樣粗魯之舉，真令人不齒！

時間並不長，鍾逸很快從死去的胡三兒身上掏出一個小小紙包，紙包四四方方，有巴掌一半的大小，由內散發着一股淡淡的味道，說不上好聞難聞，卻總讓人感覺有些熟悉。

「掌柜的！」

「大人，草民在！」離著不遠正在觀望的酒樓掌柜他聽到鍾逸召喚，「蹭」一聲趕了過來，恨不得多生兩條腿再快一些。

「這是胡三兒不假吧？」

透過黑青的面孔，掌柜細細端詳，這張臉的輪廓的確很熟悉，再加上這身衣物，他足以斷定：「是，草民絕不會認錯！」

鍾逸微微點頭，這一切便破案了......

「胡三兒事發前已將毒藥服下，不過他並非抱着必死之心，這......便是他給自己留的後路！」鍾逸舉起手中由胡三兒身上尋到的紙包。

「這是何物？」李旭腦子一熱，下意識問道。不過轉念一想，如今這麼些大人物匯聚在此，他隨意開口有失規矩，但看到鍾逸以及眾人眼中臉上並無不悅，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就算他不問，黃三石等人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也要開口，可他們卻又低不下臉面，誰先開口就好像那人腦子愚鈍想不明白一樣，所以反倒由李旭開口，足以打破諸位大人尷尬的處境......

「是解藥。」

「解藥？」眾人皆是一驚。

林菀如一愣，怪不得方才把脈時在胡三兒身上嗅到一股淡淡的藥材味，原來是由這個紙包傳來......

「正是，毒藥是胡三兒早服下的，解藥也是他早就備好的，螻蟻尚且偷生，渴望生存是人的本能，但他又害怕事發時被錦衣衛逮捕遭受慘無人道的酷刑，其實依我的猜想，他恐懼的主要來源——是擔憂遭不住刑法而袒露幕後主使......所以為了避免這樣的情況出現，他只能選擇先行服毒，可他並不是一心求死，自盡只是最終不得以的手段。因此，他身上一直隨身攜帶這包解藥，為的是在確保自己安全時排解身上毒素，以此存活下來。」

「精彩！鍾欽差是何時想到他身藏解藥這件事？從蛛絲馬跡中發現端倪，真不愧是鍾欽差呀！」黃三石流露出真誠敬佩神情。

鍾逸輕輕搖頭：「不是線索，是人性，對人性的認知罷了......」

張興、羅翔還想說什麼，便聽鍾逸道：「其實說這些已經無所謂了，胡三兒一死，線索到了這裏就斷掉了，無法再深挖下去，背後主使是誰，出於何種原因，成了真正的未解之謎。」

「會不會......是他們？」黃三石陰沉着臉，這番話意有所指。

鍾逸自然明白黃三石口中的他們是白蓮教，不過如今他也無法肯定：「若真是他們的話，目標應是咱們所有人，為何獨獨對王勛王指揮使下手呢？何況對王指揮使的情況了如指掌，甚至連他曾用過參葯都清楚，我個人更傾向於......是王大人的仇敵。」

如若只看表面，鍾逸的推測有七八成的可能，但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向王勛下毒，目的卻不在王勛身上......

眾人沉默，堂內寂靜無比，就在此刻，二樓廂房內忽然傳出「嘭」的一聲，鍾逸一愣，急忙向樓上奔去，林菀如緊隨其後，兩人一同踏上樓梯。

諸位官員沒有動靜，誰知廂房內的動靜會不會有危險呢？還是先讓這位欽差探探究竟較好。

又等片刻，鍾逸從廂房而出，站於二樓對眾人道：「諸位放心，是王大人醒了。」

所有人皆是一喜，又開始歌頌林菀如的妙手回春，不過正如先前的毒害王勛，他們的做法同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接着，又聽鍾逸道：「王大人雖蘇醒，可身子仍有些虛弱，我與林神醫在此照看須臾，幾位大人便可先行離開，李旭，你多安排些錦衣衛將大人們護送回府，切記，一定要將大人們保護好。」

沒等底下人回應，鍾逸又鑽回廂房，不過堂內眾人一個個大眼瞪小眼，沒有一個願意先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