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三十六章 狗咬狗
收到錦衣衛指揮同知劉越的消息時，內閣三衛閣老一齊出門。內城皇城根沿邊的兩條大道本就是專門供勛貴和朝中重臣住的，劉康、馬遷、趙衡三人住得很近，他們算是正兒八經的鄰居。
三位閣老穿着便服並排而立，不時微笑着應付成群走過來打招呼的大臣。他們三人是文官集合的核心，其權利僅僅亞於皇權，而且在某些特定時刻，他們三人的話語權甚至要比康寧帝還大。
所以滿朝文臣無一不尊敬三人，若能在三人其中之一告老時取而代之，那便是祖墳冒青煙兒了，連着做了幾輩子的善事才有如今的成就。
三人不喜官場上留於形式與表面的交際，離著眾人稍遠一些，他們才停下步伐。三人一齊望着天邊一抹耀眼的火紅，眼中之色很是複雜......
......
西廠院落內，正在下令收拾戰場的鐘逸突然從背後聽到一聲：「大人！咱們中計了！」
轉身看去，原來是李旭。
鍾逸眉頭一皺，問道：「李旭，你話中何意？」
李旭便把方才情形一五一十告知鍾逸。聽完，鍾逸神情並沒有憤怒與焦急，反倒是平靜的笑了出聲：「沒想到錢山還有這腦子呢，是本帥小看他了......」
「大人！咱們該怎麼辦！錢山不知影蹤，咱們今夜的一切不全都白費了嘛！」李旭並沒有鍾逸這般豁達，仍是焦躁至極。
「一切皆是命。今夜留錢山一命，也是他命不該絕，無妨，再讓他蹦躂幾日吧。」
霍單不知何時也靠了過來，他並沒有聽到鍾逸與李旭剛才的對話，向鍾逸稟報道：「大人，將西廠翻了個底兒朝天，不見錢山蹤跡！」
「錢山逃走了。不過不是乘坐那輛馬車，馬車只是他使用的障眼法，如果我猜測不錯的話，馬車剛走不久，錢山便混著人群逃走了......」
「這該如何是好！」霍單發出同樣的疑問。
「人各有命，日後總能找到機會的......」
錢山雖然逃走了，不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西廠還在這兒，鍾逸走進錢山平日裏辦公的屋裏，地上有一個火盆，盆里有些紙的灰燼。想必是錢山臨走時毀了一些機密文件......
「四處翻騰翻騰，看看這裏是否還有重要之物。」鍾逸雖然不抱希望，不過總要嘗試一番才死心。
在錦衣衛們搜尋一番過後，一位校尉手持幾張紙來到鍾逸面前，鍾逸從他手中接過，細細閱讀紙上內容，不由泛出笑意。
錢山呀錢山，果真是百密一疏，如此要緊之物怎麼就落在自己手上了呢？
......
「方才錦衣衛指揮同知劉越的消息都收到了？」馬遷這位閣老望着另外兩人問道。
劉康、趙衡一齊點頭：「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就算沒他派人稟報，亦能聽聞。」
馬遷呵呵笑道：「劉越的心思咱們還能猜不出來嘛，錦衣衛里也不是一家說了算嘛。」
「就鍾逸這性子，誰人敢死心塌地跟着他，今夜發生這樣的事我看他如何收場！」劉康咬着牙說道。
但誰知趙衡卻嘆了一口氣，苦笑道：「到底還是年輕好啊，想做便做，快意恩仇，從無太多顧忌，不像我們，年紀越大，當的官兒越高，做事越發束手束腳，顧忌重重了。」
此言一出，馬遷與劉康頓時扭頭看向趙衡，從他的話里二人聽出了別的意思。
「京師皇城內妄動刀兵，鍾逸張狂若此，我等內閣閣老若再不發動朝臣將他打下去，以後這大寧天下豈不任由他肆意妄為，無法無天了？要知道，鍾逸剛剛上任錦衣衛指揮使還沒十天，若日後讓他將錦衣衛權利徹底收攏自己手裏，這還了得！」頓了頓，馬遷扭頭直視趙衡：「趙閣老似乎對鍾逸之所為頗為贊同？」
趙衡繼續苦笑：「你我皆儒門弟子，信奉忠孝仁義，老夫怎會對殺人之事贊同？只不過......」
目光投向遠方火光冒起的地方，趙衡淡淡道：「......只不過錦衣衛與西廠都是我等眼中釘肉中刺，他們二者作為瘋狗互相咬起來，對咱們來說豈不美哉？不知二位先生可有這樣的感覺，西廠錢山在朝中影響愈來愈大，作為陛下老奴，深厚皇寵，在手握滔天權利的同時，越不將咱們看在眼裏，若再沒有人挫一挫他的銳氣，誰知曉他會何等膨脹？做出怎樣猖獗的惡行......殺人，未必全是壞事，朝局如此，鍾逸今夜這一殺，也算是出了咱們文官心中的一口惡氣啊！」
趙衡一言，激起二人心中共鳴，在陳達斌執掌錦衣衛期間，對文官的態度很是柔和溫順，與他呈現強烈對比的便是西廠錢山，在他這位太監的心中並沒有文人尊貴的念頭，但凡有人惹惱他，便千方百計找到那人的罪狀，從而將他抓住西廠牢獄內殘酷上刑。要知道，在寧朝為官，沒有人身上會是乾淨的，饒是三位內閣閣老都不敢說這樣的話，只要有心之人願意尋找，總能找到罪證......
所以文官集合對待西廠的態度也很差，而三位內閣閣老為文官集合之首，對錢山更是深惡痛絕！
「趙先生的意思是......」劉康反問道。飽學儒家經義的劉康或許對鍾逸殺人之事不滿，可是但凡讀書人進了朝堂當官兒，便已算不得純粹的讀書人了，劉康能當到內閣閣老，其政治智慧自然不低，趙衡輕輕點了一句，劉康便恍然大悟。
「若從根基談及，鍾逸自然不比錢山深厚。不過在二者身上卻有一個共同特點，那便是聖上的恩寵，鍾逸能成為錦衣衛指揮使，其中不乏陛下排除百官阻攔的功勞。所以他們二人在朝堂之上上演的這場大戲，想必會精彩得很......」
馬遷哈哈笑道：「趙先生之意，是讓我們坐山觀虎鬥了？」
趙衡連連擺手：「用狗咬狗來描述，豈不更形容貼切？」
二人齊呼：「妙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