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2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

陳風提上了一壺好酒。

狂風飛舞，楓葉也在亂舞。

葉子已不是鮮紅的顏色，已是枯黃了，正如一個已經入暮年的老者，連帶着空氣都充斥着一種說不出的蕭瑟與蒼涼。

蕭瑟與蒼涼的是風？還是人呢？

仗劍天下。

昔日雄姿英發，氣吞萬里如虎。

曾欲一劍而平定天下事，只可惜現實偏偏非常殘酷——少年時以為天下沒有任何事情是劍解決不了的，後來才發現世上有許多事情，劍是無能為力的。

顧棋已不知何時，已悄然退下。

公子羽笑着自己的手，很是年輕的面龐上，竟也已閃過了種說不出的滄桑蒼涼之色，一閃而逝。

溫和溫涼的眸子也一瞬間被蒼老取代，可一瞬間又已回復了平日的溫和與溫涼。

陳風提着酒已迎面走了上。

陳風抬手，酒已在半空。

公子羽伸手，酒已在公子羽的手中。

陳風瞧著公子羽，公子羽也望着陳風，兩人相視一笑，笑容從容而自若。

「美景在前，名俠在側，我們這次必須喝酒，這酒也必須我請。」

「當然是你請，也當然要喝。」公子羽：「你已令我等了太長的視線了，因此你要先干為敬。」

他一抬手，酒罈飛旋，輕如羽毛，可撕裂虛空。

陳風右手一攬，酒已在手。

泥封也在一瞬間拍開。

大口長飲，衣衫染酒，卻也一點也不在意。

酒罈再一次飛起，卻已落在了公子羽手中。

陳風攤開了手。

「我實在沒有什麼理由讓你喝酒？但幸好我的臉皮比較厚，因此我希望你也喝下一口。」

「酒中有毒？」

公子羽輕笑。

陳風大笑：「劇毒，無葯可解的劇毒。」

他的這句話是沒有說完的，可公子羽也已飲酒。

狂飲。

名貴的衣裳也已經染上了酒味。

這次的相見，公子羽的面上沒有帶上那青銅面具。

公子羽帶上青銅面具，只不過是行俠仗義以後，不希望有人瞧見他的臉。

他雖然繼承了師尊沈浪的精神，維護武林秩序與和平。

——江湖可以有風浪，但絕不能讓十惡不赦之人逍遙法外。

可公子羽畢竟還是公子羽。

他有自己喜歡的人，也有喜歡做的事情，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名氣，而令自己被外人打攪。

陳風顯然不屬於其中之一。

因此陳風瞧見了公子羽的劍眉星目，風華絕代。

不在意，瀟灑，隨意。

這些辭彙原本和公子羽沾染不上邊的，可如今這些辭彙卻全部都可以用在公子羽的身上。

狂飲一口，也不知道喝下了多少，也不知道被衣裳染了多少。

酒再一次飛騰而起。

公子羽的聲音也響起。

「你晚來，我先來，你必須罰酒。」

陳風居然也非常乾脆，騰空而起，手指輕彈。

半空中飛旋的酒罈立刻壇口朝下。

陳風斜躺在半空中，暢飲如酒。

公子羽拍手，陳風一揮衣袖，酒又已在公子羽的手中。

笑容中有些得意。

「你若要灌醉我，非三天三夜不可，只可惜即便你用上三天三夜，也是休想灌醉我的。」陳風：「因為醉的人一定是你。」

公子羽笑了笑，隨即仰頭喝下一口，酒罈又已在陳風手中：「我這次請你來赴約，可不是讓你來喝酒的，至少不僅僅是的。」

陳風提着酒罈，走在公子羽的身上。

狂風飛舞，楓葉也飛舞。

楓葉林中已不復鮮紅華麗之色。而是瀟灑而枯寂。

這是一種冬日常見的顏色。

已是秋。

卻已是秋末，馬上就入冬了。

這一年的冬天來得比平日早一些。

兩人都穿着非常淡泊清爽的衣裳，行走在樹上只有樹枝，而基本沒有樹葉的林中。

一人一口酒，竟然說不出的默契。

「我其實並沒有想過見你的，只是這次不能不見你。」公子羽：「我本以為世上根本沒有什麼人，可以讓我強人所難，只可惜，我錯了。」

「明月心姑娘？」陳風笑了笑：「天下能制服公子羽的，也就只有明月心姑娘一人了。」

公子羽不否認，卻反唇笑道：「你呢？世上可以制住陳風的人，是胡金袖？風四娘？陰嬪？梅吟雪？還是公孫蘭？亦或者慕容秋荻亦或者其他人呢？」

陳風笑了笑：「她們或許都是的。」

他指著公子羽，笑着道：『我在你們面前，可以施展出一百種一千種巧妙的法子，可在她們面前卻連一種法子也施展不出，倘若說，我在這世上有剋星，那一定是她們。』

公子羽微微收起了笑容，從陳風的手中奪過酒罈，喝了一口，長嘆道：「或許不是因為她們是你的剋星，只不過是因為你喜歡她們，或許也只不過是因為自己感覺虧欠她們，畢竟一個男人同時喜歡上這麼多女人，被這麼多女人青睞，這絕對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可對於她們來說，卻非常不公平。」

陳風收起了笑意，接過公子羽遞來的酒，漠然的走了半晌，才慢慢道：「或許是的，幸好她們性子豁達，隨時可以與我相忘於江湖，也隨時願與我相見如夫妻，她們都有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公子羽點頭。

「我不能不羨慕你，雖然你在江湖上一直以來都多災多難，可在這方面，即便是楚留香也是不如你的，世上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比得上你的運氣了。」

陳風笑着搖頭，瞥了一眼遠處一道身影，悠然道：「你可不能羨慕我，而且這種話是絕對不能傳出去的，否則我可不敢保證名滿天下的公子羽是不是會跪搓衣板。」

公子羽大笑。

他輕輕拍了拍陳風的肩膀，悠然而行，嘆道：『這種事不是沒有可能，而且以前我卻也還經歷過。』

陳風笑了笑。

又喝了一口酒，慢悠悠道：『看來我們還是同病相憐，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能不給你一個方便了。』

「什麼方便？」

陳風直接就酒罈塞到了公子羽的手中。

「這裏還有四分之一不到的酒，你若喝下，你無論問什麼，我都是願意回答的？」陳風含笑：『這難道不是方便？『

公子羽眯着眼睛輕笑道：「我若不喝了呢？」

陳風隨隨便便躺在地上。

草已枯黃，樹葉也已鋪蓋，可陳風一點也不在意。

他也一點都不防備。

雙手枕着腦袋，靠着有些斜坡的小山頭上，慢悠悠道：「你當然是會喝的，因此你不想跪搓衣板。」

公子羽大笑，暢飲。

這一次公子羽實在很愉快，即便接下來或許可能不太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