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劍客唯一的忌憚
冷。
熊熊大火,可梅吟雪、水天姬、傅紅雪已經有些冷了。
他們盯着玉羅剎瞧了半晌,才開口道:「陳風去擊敗謝曉峰並非是殺死謝曉峰,而是去救謝曉峰?」
玉羅剎道:「是的,因此謝曉峰不但沒有死,而且還蛻變成了一名真正的劍客。」
水天姬望着玉羅剎。
她道:「你也沒有把握擊敗謝曉峰?」
玉羅剎搖頭:「我沒有把握,以前我有把握,現在我一丁點把握也沒有了。」
他回答得很冷靜,冷靜得簡直在回答一句和他沒有任何關於的問題,可又有誰可以想得出,他的回答已經將自己的未來賭博在其中了。
「你似乎並不害怕,也並不憤怒?」
「我為什麼要害怕,為什麼要憤怒?」玉羅剎望着水天姬,淡淡道:「因為陳風的出手相助,還是因為我要面對得謝曉峰空前可怕?」
水天姬望着玉羅剎道:「難道不應該嗎?」
玉羅剎笑了起來。
他笑了一下,而後站起身慢慢道:「倘若玉羅剎縱橫西方,威震西陲,只是乞求別人流露出破綻,那二十年前,玉羅剎已經死了。」他慢慢道:「玉羅剎之所以叫玉羅剎只是因為他將自己每一個對手都當作最後一位對手,每一位對手都當作最奸詐最狡猾最冷酷最無情最厲害的對手。」
水天姬沉默了。
她沉默了半晌才慢慢開口道:「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實在不應當害怕、憤怒或激動,你實在不應當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因此那樣玉羅剎也就不配成為謝曉峰的對手。」
玉羅剎又笑了起來,她的眼中已經射出精芒,她望着水天姬慢慢道:「是的,倘若我因為此事而有任何情緒,那今日祁連山之戰,我也便不配成為謝曉峰的對手了。」
他望着窗外,窗外飛雪連天,時辰已經不早了。
時辰的確已經不早了,距離決戰只剩下不到三個時辰了。
梅吟雪、水天姬站起身了。
她們望着玉羅剎,梅吟雪開口了。
她的聲音清冷而淡漠,語氣和玉羅剎一般,沒有半點情緒,她道:「我們似乎應當走了。」
玉羅剎望着梅吟雪道:「是的,你們是應當走了,這段時間我已經不會見任何人了。」
梅吟雪點了點頭,她走了,直接走了。
水天姬走得不比梅吟雪慢,兩人都走得很快,而一直立在梅吟雪、水天姬、玉羅剎三個人身後的傅紅雪卻沒有動。
蒼白的臉,漆黑的眼,傅紅雪立在玉羅剎面前。
玉羅剎已經回頭,他望向了傅紅雪。
他盯着傅紅雪,盯着面無表情的傅紅雪,道:「你似乎還並不打算走?」
傅紅雪道:「我已經準備走了,但我想問你一句話?」
「什麼話?」玉羅剎道。
傅紅雪盯着玉羅剎,一字一句道:「這一戰是否值得?」
玉羅剎望着傅紅雪,沉默了。
這本事非常簡單得問題,但他沉默了。
彷彿這個問題本就不是個簡單得問題,而是一招即便天縱奇才的他也難以破解的武學招式,面對這個武學招式,他已經窮極心裏去應付,迄今為止也沒有破綻,最終得到答案。
傅紅雪安靜立着,望着玉羅剎。
他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的心,他的眼都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他只是盯着眼前這個人。
他沒有眨眼睛,平靜盯着玉羅剎那張如夢似幻但始終瞧不清真實容顏的面孔。
他似乎要望道天荒地老。
玉羅剎似乎也要沉默道地老天荒。
也沒有知道過了多久,玉羅剎笑了。
傅紅雪瞧不見玉羅剎笑了,可他感覺到玉羅剎笑了。
玉羅剎望着傅紅雪道:「若不值得,我又何必進行這一戰?」
傅紅雪盯着玉羅剎。
他的眼中閃過了一抹異光,光芒轉瞬即逝,除開他以外沒有任何人可以捕捉得到,即便是玉羅剎這樣的絕世高手也不察覺不到。
他收回了視線,做出了一個玉羅剎不可思議的動作。
他欠身,而後抬起頭,望着玉羅剎道:「好,你去吧。」
玉羅剎望着傅紅雪。
他已經只能瞧見傅紅雪這道身影了。
一道漸行漸遠的身影。
他沒有繼續往下去,他已經轉過身,向著黑暗更黑暗的房間走去:值得?有些事情本就沒有法子用值得或不值得來將,只有願意或不願意的區別。
馬車駛向祁連山。
車上,南宮平和謝曉峰坐在一起。
謝曉峰平靜坐在車廂中,望着南宮平,他的臉上還有笑意。
南宮平沒有笑,他常常笑,可此刻已經笑不出來了,因為謝曉峰笑了。
他很少見謝曉峰笑過,可這一路上他已經瞧見謝曉峰笑過了三四次了。
三四次並不算多,可對於謝曉峰來說已經不少了。
他並不想開口問任何問題,他不想打攪謝曉峰,他不希望謝曉峰敗,可馬車即將抵達祁連山時,他已經忍不住開口問了:「你似乎並不擔心這次的決戰?」
謝曉峰望着南宮平道:「我為什麼要擔心?」
南宮平道:「因為玉羅剎是一位極其厲害極其可怕的高手,西北之地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謝曉峰點頭,這是事實,他不能不同意。
可他的臉上沒有一丁點慌張或忌憚或恐懼。
他望着南宮平道:「因此那又如何?我擔心死在他的手中有用處嗎?」
南宮平張了張嘴,但他閉上了嘴。
擔心有時候是有用的,而在大部分的時候是沒有用的,而人就是如此,有時候對於沒有用的事情一直擔心,即便知道沒有用。但有些人不但明白這個道理,而且放下了這個道理,譬如謝曉峰。
謝曉峰望着南宮平淡淡道:「你應當知道我少年時就已經成名,迄今為止已經有十三年了。」
南宮平知道,昔年謝曉峰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擊敗了華山派及其有名的用劍高手華少坤,那是就已經名傳天下了。
謝曉峰慢慢道:「這十三年前我先後至少和二十三名當世頂尖高手交手,其中也包括奪命劍客燕十三。」
「他們的武功都很可怕,而每次和他們交手,我都已經準備好了去死,敗就是死。」他說得很冷靜,可語氣中卻流露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高貴,一種令南宮平仰望的高貴。
他望着南宮平,慢慢道:「因此我早已經不怕死了,如今我更已經不怕敗,一個不怕死不怕敗的劍客,還能害怕什麼呢?」
南宮平沉默了,他不知道一個不怕死不怕敗的劍客還怕什麼,這樣的劍客註定可怕註定無敵,也註定無畏。
可他馬上知道自己錯了。
謝曉峰慢慢道:「這樣的劍客只害怕一件事,那就是對手。」
「害怕對手?」南宮平有些不可思議望着謝曉峰。
謝曉峰淡淡道:「是的,害怕對手,我只害怕對手根本不配他出劍,如今我也只害怕玉羅剎不配我出劍。」
他拉開車簾,望着漫天飛雪,漸行漸近的祁連山,輕聲道:「你說玉羅剎配不配我出劍呢?」
南宮平閉上嘴。
他沒有說話了,他無話可說了。
他望着謝曉峰,眼中流露出了崇拜之色。
謝曉峰依舊是謝曉峰,但謝曉峰已經不是謝曉峰了。
謝曉峰已經在他眼中消失了,他眼中只有一個劍客,一個不怕生死成敗,只怕對手沒有資格令他出劍的劍客。
——玉羅剎配不配謝曉峰出劍呢?
南宮平不知道,沒有人知道,沒有到那一刻相遇的時候,又有什麼人知道結果是什麼呢?
祁連山腳。
宏偉的府邸,玉羅剎走到了一間漆黑的大門前。
大門打開了。
玉羅剎走進的大門,一片黑暗的大門。
他漸漸消失在黑暗的甬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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