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8章 後人

柳生劍影。

一本書中記載了這個人所有的事迹。

老者將這本古籍交給了自己的學生，一位年紀二十都還未出頭的學生。

書並不厚，不過也只有十幾頁薄紙而已，上面記載的也不過是一件迄今為止少有人知曉的事情而已。

柳生劍影並非這一界的人，他來到這一界的原因是因為苦境。

老者並非在這件事上，對於少年口頭上說明，他希望少年可以自己領悟出其中的一切。

老者自認為他這位學生是位當世奇才，一位並不遜色於天下任何人的奇才，至少少年想要揚名立萬甚至名滿天下，簡直可以算得上是輕而易舉，唾手可得。

不過少年人畢竟閱歷太淺，經歷過的事情也實在太少，考驗也實在不多。

——老者是知道江湖上不但有驚才絕艷的奇才出現，但他們大都命運坎坷，甚至不少初入江湖，就如流星一般崛起，但也如流星一般隕落在這方世界。

而他要保證的是這位少年可以如天上日月一樣，長現長空。

即便沒有如同日月，永恆而唯一，也至少如天上星辰一般，不再忽然墜下。

這就是他作為師長的責任，這也是他將這本名為柳生劍影古籍交給少年的原因。

他吩咐少年三天時間內反覆研讀這不過區區十幾頁薄紙，三天後再來到這間屋子，給他說出自身的理解與答案。

少年很尊敬老者，甚至早已將老者當作了自己的親身父親，當然不會違背老者的意思，隨即離去。

三天後，少年再一次回到這間精舍的時候，眼中已經佈滿了血絲，少年還是非常恭恭敬敬對老者行禮，可人般的沉穩甚至沉默了許多。

平日只要今日這間屋子以後，他都會問長問短，至少面上也會帶上一種淡淡的笑意，可今日他顯得極其沉默。

老者倒了兩杯茶，其中一杯推到少年面前。

「已經瞧完了。」

少年點了點頭，又是一陣沉默。

「已經看完了，可有許多地方都沒有想到。」

「你有什麼地方沒有想到？」

「這一連串的事情，甚至直到最後都和陳風沒有一丁點干係，為什麼陳風也會被拉扯其中呢？」

老者笑了起來。

他望着少年，慢慢道：「看來你也還沒有想到。」

少年太眼望着老者：「難道先生也沒有想到？」

「沒有想到，甚至我根本沒有朝那一方向想過。」

「沒有朝那一方向想過？」少年好奇：「為什麼？先生將這本古籍交給我，不正是讓我思忖出其中的答案嗎？」

少年的眼睛更紅了。

佈滿血絲的眼睛，因為興奮而通紅。

他已經快三天沒有睡覺了，他對於事情的求知慾幾乎可以算得上他的全部了，這一刻他實在不明白，實在想知道。

老者從少年的手中接過哪一本古籍。

他望着少年，慢慢道：「無論任何事情都可以從任何角度上來瞧，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將這本古籍交到你的手中？」

少年苦笑：「我原本以為師尊希望我可以洞徹出其中的秘密。」

「你似乎沒有看出來。」

「是的，我沒有看出來。」

少年一點也不迴避，也半點也不羞澀。

陳風繼續道：「你為什麼一點也看不出來？」

少年嘆了口氣：「因為這其中的事情實在太簡單了，這一切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以柳生劍影為線索，柳生劍影來到了我們這個世界的目的，就是重鑄世界，而後再以天道的法則力量，將棄天帝請回六天之界，而且事實上他也已經做到了，因此第四界也出現在了我們第一二三界之外，徹底獨立了出來。」

少年沉吟了一下：「可這件事也非常負責，這件事中至少吳明、黃裳甚至於那個縹緲月等人都不應當出現，他們也都不應當拉陳風進入這件事情之中，而且吳明等人口中從諸天星辰圖中提及到的末世也並未出現。」

「因此弟子實在看不懂，想不通，還請師尊指教。」

老者微微一笑：「我指點不了你，對於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或許看得還沒有你清楚，可有一點我們是不同的。」

少年抬起頭，眼睛更亮了。

「這本書的名字雖然是柳生劍影，可我卻並非是從柳生劍影的角度去看這本書，而是從陳風的角度亦或者說傅紅雪、紅塵雪等人的角度去瞧這件事。」

少年喜歡思考。

他並未急於開口詢問。

他回憶這一切事情中的來龍去脈，換了一個角度思忖。

過了半晌，少年才慢慢開口道：「先生說出這樣一番話是什麼意思呢？」

老者慢慢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是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古往今來也不知曾出現了多少驚才絕艷的人物，這些人不但文採風流武藝高強甚至還謀略過人，甚至不但謀划天下還曾操縱蒼生，這些人下得了一手又一手得好局，可最終他們都已失敗收場，而原因正是在於此。」

「許多文不成武不就的人，偏偏可以平步青雲一日千里，甚至許多武學資質平庸之輩，甚至可以不但超越自我，成為當今世上最頂尖的高手，原因也在此處。」

少年有些懂，可還是有些不懂。

老者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慢慢道：「這是為師傳授你的最後一刻，這一刻的名字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少年站起身來，長身而立，還請先生指點。

「你天賦異稟，又精通於文理，在這些方面的造詣可以算得上極其獨到，你這種人實在太聰明了，倘若不揚名立萬，實在可惜了，可你這種人也最容易陷入當局者迷的境地，這種境地也正是陳風在這件事情中處在的境地一樣，因此陳風才會被如同傀儡一般來回拉扯。」

少年道：「可陳風最終破開了樊籠，再一次尋回了昔日的自我。」

「是的，可你應當也感覺得出陳風在這其中來來回回生生死死多少次，才走出了這個他人製造的枷鎖。」

少年不能不點頭。

老者慢慢道：「我希望你用一雙可以看清一切的眼睛，對於世間之事永遠可以冷眼旁觀，而並非當局者迷，否則你在江湖上廝混的日子實在長不了。」

少年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實在愉快極了。

過去了許久，少年才慢慢開口道：「弟子實在做不到。」

「為什麼？」

「倘若弟子涉足了紅塵，那心當然就染上了紅塵，紅塵中有七情六慾，弟子心中也有七情六慾，彼此的七情六慾互相糾纏，因此弟子實在做不到。」

陳風當讓明白少年的意思，他知道少年是實在做不到的。

似乎世上也沒有任何人做得到，即便是聖賢也一樣。

或許這也就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