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三章、聰明人和聰明人

柳輕侯從不殺生，他只殺人。

他只殺有資格被他殺的人。

他殺人不為成名，只為刺激。

——刺激就意味着在他殺別人的時候，隨時也可能死在別人的手中。

他並不在意，更不害怕。

倘若在意了，害怕了，那他就不會殺人了。

這次他到無鶴山莊是殺柳輕侯的，他這趟出門只想殺柳輕侯，可如今柳輕侯已經暫時殺不了了。

可柳輕侯卻又有了一個想殺的人，這人就是陳風。

可他暫時沒有殺陳風。

他發現了件不願意接受但又不能不接受的事。

柳輕侯想殺陳風，可又不敢殺陳風

——一個人倘若對令一個人生出了恐懼，在這種情況下出手殺令一個人，那答案似乎只有『死』。

恐懼代表這刺激，可這是種柳輕侯不願意麵對也不能面對的刺激，因此他止住了衝動沒有殺陳風。

陳風也沒有殺柳輕侯。

因此陳風還活着，柳輕侯也還活着。

柳輕侯不喜歡見人。

在他看來世上根本沒有什麼人有資格瞧見他，他是世襲侯爵，江湖上下又有幾個人又資格瞧見他呢？

他一向認為有資格瞧見他的只有一種人——劍下的劍客。

他不喜歡見人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這是個令他無匹惱怒的原因。

他天生畸形，雙腳一長一短，無論他穿怎樣的鞋子都沒有法子掩飾這種畸形，因此他不願意見人。

這些年來他很少見人。

即便是昔年和他關係最好的京城第一富貴公子狄青麟狄小侯爺一年到頭也難以再見幾次。

自從他父母亡故以後，除開狄青麟以外，他似乎也沒有再見過幾個人了。他也再沒有任何親近的人了，可這次他不能不破例和一個人呆在一起了。

這個人自然是陳風。

陳風已經坐在馬車上了。

馬車非常寬敞，可並不明亮，只有柔和的光線從窗戶縫隙攝入馬車內。

柳輕侯坐在窗戶前，可他的窗戶縫隙都一絲不苟的合上，瞧不見一丁點光。

他不喜歡陽光，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他都不可能喜歡上陽光——陽光令他痛苦甚至極有可能令他死亡，因此他又如何能喜歡陽光呢？

陳風打量著柳輕侯。

他瞧了柳輕侯半晌道：「我們不是朋友？」

這是廢話，柳輕侯不喜歡說話，他很少說話。

一個總是孤獨一人的人自然很少說話，這是非常正常不過的事實。這句話他本可以不用回應，可他偏偏回應了。

柳輕侯望着陳風道：「不錯，我們不是朋友，過去、現在、未來都不是。」

冷靜的語調，不帶任何情感的回應，可陳風聽出了一種說不出的蕭索與堅決—寂寞孤獨久了的人都不會喜歡有人干擾原本的生活，即便原本的生活再泥濘不堪。

陳風望着柳輕侯。

他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之色，很早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世上有些人本就不需要同情，他們需要得是尊嚴。

陳風的神情很淡漠，他望着柳輕侯道：「是的，我們不是朋友，我甚至一點也不懷疑，如果你的武功劍法比我要高明，你如果有三成機會可以殺我，你已經殺了我了，是不是？」

柳輕侯道：「是的，我會的，可我現在不敢，我知道即便已經將劍法發揮至最巔峰境界，我也不可能殺死你，這是一種絕望的賭博，即便是世上最蠢的賭徒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他盯着陳風，眼中閃過了一抹說不出的冷酷之色道：「因此你才可以坐上這輛馬車，才有資格和我說話。」

柳輕侯的語調依舊冷漠而無情。

陳風卻笑了起來。

他笑得非常愉快笑得非常燦爛，只是單純的愉快燦爛，僅此而已，柳輕侯至始至終盯着陳風，因此他瞧得出陳風並沒有惡意，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有任何大意。

他絕對不願意將自己的性命交託給別人的手中。

陳風道：「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會坐上你這輛馬車？」

柳輕侯道：「不錯，可我不用問，因為你一定會告訴我的。」

陳風沒有否認，柳輕侯本就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在這種人面前說實話是最好的選擇。

陳風道：「你認不認識獨孤鳳？」

柳輕侯面色微微僵硬了一下，淡淡道：「你說得可是獨孤閥閥主獨孤峰之女獨孤鳳？」

陳風道：「是的，就是他。」

柳輕侯眼中閃過一抹古怪之色，道：「皇城之地不知道獨孤鳳的人恐怕沒有幾位，她不但喜好劍法，而且劍法造詣極高，十五歲時就已經在尤楚紅老夫人的支持下在江湖上行走，迄今為止已經有六七個年頭了，這些年她尋遍天下名劍客，和他們攖鋒交手，迄今為止雖然敗了不少，可劍法武功愈來愈高明。」

「近年來江湖上出名的劍客高手她基本上都找了個遍，去年你在磐石鎮五天之內擊殺了包括不死神鷹公孫屠在內二十名當世一流高手，而後又在謝曉峰和玉羅剎決鬥之前和謝曉峰、龍五交手，你可以算得上今年風頭最盛的三大人物之一。」

陳風不能否認道：「你既然了解獨孤鳳，也了解我，因此你是不是明白我遇上了什麼麻煩了吧！」

柳輕侯明白。

他是個絕頂聰明人，因此這麼簡單的問題如何不明白呢？

柳輕侯望着陳風道：「無論任何人被獨孤鳳纏上了都是件非常麻煩甚至非常可怕的事，我見過獨孤鳳，可也只是在小時候見過一次而已。」

陳風明白柳輕侯的意思，也相信柳輕侯的話。

一個天生畸形的人自然不願意太見別人，特別是漂亮的女人。

陳風道：「你知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柳輕侯沉吟了一下道：「你的武功一定比她高明，可即便如此你也難以擊垮她，反而在你擊敗她的時候，你的麻煩就越來越大了。」

陳風故意冷冷道：「難道我不可以殺了她？」

柳輕侯笑了起來。

陳風第一次瞧見柳輕侯。

柳輕侯長得如同少女，可笑起來卻帶着一種說不出的豪邁味道。

可柳輕侯很少笑，他發現陳風盯着他的時候就止住了笑，以一種非常奇詭複雜得聲音道：「我相信你有得罪宇文閥擊殺獨孤鳳的膽子，只是我可以保證無論什麼人見到她那樣的一個女人都不會下手殺他的，即便是我這種人也不能。」

陳風閉上了眼睛，靠在馬車車壁上。

他沒有見過獨孤鳳，可也已經明白即便獨孤鳳並非是柳輕侯口中的那種女人，即便他願意得罪獨孤閥，可也殺不了獨孤鳳，也已經不敢殺獨孤鳳了。

因為獨孤鳳現在已經和兩個女人在一起了。

無鶴山莊忽然出現了一個大鼎，三匹寶馬，三位女郎。

砰的一聲，大鼎狠狠砸在無鶴山莊的大門前。

一聲清脆的呼喊聲響起。

「砸場子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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