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孤獨的靈魂

華美精緻典雅的屋子。

燈光將屋子已經照亮了，可蝶舞只有黑暗。

無論眼中還是心中都只有黑暗。

當卓東來眼中流露出那種幽光的時候，她的眼中心中都只留下了黑暗。

她蜷縮了起來，如同一頭等待命運之神審判的幼獸。

不但無禮反抗，而且也已經放棄了反抗與掙扎。

她不清楚自己要遭到怎樣的審判，可她相信無論是怎樣的審判，都是絕對恐怖絕對可怕得。

因為卓東來一旦要傷害一個人，絕對不會令人失望，也絕對會超出所有人的想像。

這一刻蝶舞已經準備去死了。

她相信死亡其實是一種仁慈，卓東來對於要審判得人最仁慈的手段。

蝶舞自然沒有死。

蝶舞是非常有用的人，是非常重要的籌碼，因此蝶舞是不會死的，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還是出乎了蝶舞的意料之外，她已經準備承受世上最嚴厲最可怕得懲罰，可這些懲罰居然沒有降臨在她的身上。

只有一隻手。

一隻手出現在蝶舞的肩膀上，按住了蝶舞的肩膀。

一隻白皙、修長、乾淨、纖細的手掌。

手掌非常輕柔的按在蝶舞的肩膀上。

蝶舞全身劇顫，她已經準備接受暴風雨般的懲罰了，可手僅僅只是輕柔的按在她的柔軟的肩膀上，這一瞬間蝶舞愣住了。

她慢慢抬起頭望着卓東來。

卓東來的眼神依舊說不出幽暗晦澀，如同浩瀚的巨海，看上去波瀾不驚，實際暗流洶湧。

可蝶舞知道卓東來的眼神已經和以前的眼神不同了。

那幽暗晦澀的眼神中沒有了那一次的凌厲攝人，也沒有那一次的憤怒怨毒，此時此刻卓東來的眼神瞧上去沒有一丁點殺機殺氣。

這還是卓東來嗎？還是我認識的卓東來？蝶舞望着卓東來，心中暗暗詢問自己。

手移動在蝶舞的面頰上，輕輕撫摸著蝶舞面上的每一寸肌膚，最終這隻白皙修長乾淨纖細的手掌慢慢收回，最終收入了長袖中。

天地一片靜寂，萬物似乎也都一片寂靜，世上已經不存在任何聲音，蝶舞甚至感覺自己和卓東來的呼吸心跳都停止了，這是中非常奇妙的感覺，一種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奇妙感覺。

卓東來也生出了這種感覺，這種以前從未有過的奇妙感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這種寂滅的世界中沉浸了多久，可他是卓東來，因此他還是回過神來。

卓東來望着蝶舞的眼神依舊溫和，眼中的晦澀黑暗深邃一點一點消失，最終帶着了一抹少見的陽光笑意。

他道：「我的確捨不得殺你，無論是因為朱猛還是因為我自己，我都捨不得殺你。」

一種冷靜冷酷不摻雜任何情感甚至不是人的聲音在蝶舞的耳畔響起。

無匹恐懼忌憚的蝶舞眼中出現了光，刺眼的光芒，彷彿一瞬間她又找回了靈魂。

只不過是憤怒的靈魂，無匹憤怒的靈魂。

她猛然起身抓住卓東來衣角道：「為了你自己？」

卓東來冷冷望着蝶舞：「是的，為了我自己我也不能殺你。」

「為什麼？我和你有什麼關係？」

卓東來冷聲道：「我和你沒有關係，可你和我有關係，我知道你已經愛上了我，很多年前你就已經愛上了我，或許在你只有七八歲的時候。」

蝶舞全身都在顫抖。

一瞬間她的力氣彷彿被抽空了。

軟椅重重一顫，蝶舞癱軟在椅子上。

卓東來盯着蝶舞，依舊以一種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語調道：「倘若殺了你，世上似乎沒有任何人還愛我了，因此我不能殺你。」

他的語氣冷靜而森寒，可言語中帶上了一種說不出的譏諷與玩味，甚至於蔑視。

他在譏諷誰，蔑視誰呢？

難道是將他誕生到這個世界上的父母，還是已經將他遺棄到這個世上的上天呢？

沒有人知道，蝶舞也不知道。

她望着冷靜從容甚至於刻薄的卓東來，她心中的恨意彷彿被凝固住了。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非常了解男人，也非常了解這個陪她長大的男人，可現在她忽然發現，她其實一點也不了解這個男人。

她以前所了解得只不過是這個人的表象而已，而真正內在的靈魂沒有人了解，沒有人可以理會，即便是卓東來最好的好兄弟司馬超群也不可能理會的出。

那是一種怎樣的靈魂？是不是只有充斥着黑暗暴戾血腥殺戮的靈魂呢？

蝶舞不知道。

她望着卓東來忽然生出了一種衝動，一種要撲上去抱着卓東來的衝動。

她忽然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可她還是控制住了身體，一句冷冰冰的話語令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聲音。

卓東來的話，卓東來的聲音。

「我不會殺你，如果有機會我甚至可以將你親手送到朱猛的手上，再喝上一杯你們的喜酒。」卓東來冷冷道：「現在朱猛已經派遣手下來找你了，而且一連就是派遣了三個非常能幹的手下，蝶舞啊蝶舞，你要我怎麼做呢？」

蝶舞冷靜下來。

她已經是雄獅堂朱猛的夫人了，她對朱猛又愛又恨，可她畢竟已經是朱猛的夫人了，因此她冷靜了下來。

她是雄獅堂朱猛的夫人，卓東來是大鏢局的二當家。

雄獅堂和大鏢局本就是生死對頭，這時候她比尋站在雄獅堂一邊。

卓東來是她的對手，是她的仇人，她要對付的人。

蝶舞望着卓東來冷笑道：「我難道可以指揮得動紫氣東來卓東來？」

卓東來不生氣。

無論蝶舞多麼生氣，甚至於潑婦一把撲上來，他也不會生氣。

他一向認為倘若人不能控制自己的喜怒哀樂，那這個人根本不算是個人，更不算是可以成就大業的人。

他是可以成就大業的人，他可以控制自己的喜怒哀樂，即便蝶舞對他吐口水，他也不會雷霆大怒。

他優雅而安靜說：「其他人或許不能，但你可以，而且這次朱猛安排的人手你是一定要知道的。」

蝶舞冷聲道：「我為什麼要知道？」

卓東來慢慢道：「因為我會殺幾個人，而你可以決定他們的生死。」

蝶舞的心又沉了下去，這一次已經沉到了谷底了，沉入深淵了。

她望着卓東來，她發現此時此刻的卓東來已經不是卓東來了，而是神，主宰命運生死的神。

此時此刻的卓東來一定在進行着一個計劃，一個無匹惡毒無匹奸詐無匹匪夷所思的計劃。

一個似乎已經決定可以成功的計劃。

卓東來笑了。

他笑得愉快極了，笑得燦爛極了。

可天地彷彿都充斥着愉快而燦爛的殺機，一種令世上萬事萬物都陷入了毀滅的光。

這種光隨着他的笑容出現了。

大風旅店。

一道道從長安第一樓送回來的菜肴端上桌了，還有好酒。

陳風、高漸飛相對而坐。

兩人正在大快朵頤，吃着美味佳肴。

高漸飛一點也不可以，而陳風也非常大方。

兩個人彷彿就像久別重逢的朋友一樣吃吃喝喝聊天，可他們終究不是朋友。

一切都非常平靜，可無論高漸飛還是陳風明白這隻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而已，這種寧靜一旦被打破，那就是血腥與死亡……

碗筷已經放下，寧靜的氣氛被打破了，一句話打破了。

陳風的話。

——你是為了朱猛來對付司馬超群？

高漸飛笑不起來了，他的全身緊繃了起來。

暴風雨似乎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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