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肝膽相照的仇敵

陳風早已經準備好了，他隨時準備出劍。

燕十三也早已經準備好了，他摘掉戴在頭上的斗篷，露出蒼老如垂垂老者容顏的時候，燕十三就已經準備好了。

可他為什麼偏偏不出劍呢？

難道燕十三害怕了嗎？沒有人的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他們都清楚燕十三這種人是絕對不會害怕的。

燕十三這種人已經為了劍付出了一切，已經放棄了一切，這種人臨陣交鋒的時候，又如何會害怕呢？

——這一戰本就是燕十三夢寐以求的一戰，雖然這一戰的對手並非心心念念的對手謝曉峰，可這一戰燕十三是不會害怕的，可燕十三為什麼還不出手呢？

現在已是最好出手的時候。

燕十三已經老了，他的精神體力都已經不如從前了，燕十三本不應該等的，這個道理他當然是明白了，可燕十三為什麼要等呢？

沒有人知道，只有陳風知道。

燕十三會等只是因為他。

陳風明白燕十三已經瞧得出他的體力消耗得實在太多了，其他人瞧不見，但燕十三是一定可以瞧得出，此刻燕十三已經盯着他。

陳風相信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每一根毛孔的呼吸，燕十三都是可以瞧得清清楚楚的，因此燕十三當然也瞧得出剛才他才經過一場大戰，如今體內雖然已經恢復了不少，可還並未完全恢復，燕十三在等，在等他恢復體力。

陳風明白這一點，他已經對燕十三不能不更尊重了，可陳風沒有感動。

他是不能感動的，在決鬥之前對對手感受是不智的事情，這已經不僅僅是不尊敬自己，也是在不尊敬自己的對手。

陳風沒有感動，他望着燕十三已經開口了。

「我們實在不應當這樣等下去了。」

燕十三：「你想怎麼樣？」

陳風：「我們現在可以出手了，因為我們無論如何再等下去，都是不可能尋到自己的破綻的。」

燕十三眼中閃過一道光：「好，你先出手還是我先出手？」

陳風：「不管是你先出手還是我先出手都不太公平，我們可以同時出手，同時出劍，這樣你不會佔我便宜，我也不可能占你便宜。」

眾人實在不太明白，陳風為什麼開口說這種話，可燕十三明白，燕十三也開始更尊敬陳風了，可他也沒有感動。

燕十三明白陳風這個提議的原因。

其他人是瞧不出他的狀況的，可陳風瞧得出。

他雖然還不過四十歲，可身體已經是一個老人了。陳風可以消耗得起體力，但他是消耗不起的，而速戰速決當然才是最佳的選擇，而陳風已經給出了這個最佳選擇給他了。

燕十三明白陳風的意思，他非常尊敬陳風這位對手，可燕十三同樣也沒有感動，在決鬥之前是不應當被對手感動的。

這時候他的心他的劍是絕對不能柔軟的，柔軟的結果就是不尊敬自己，也不尊重對手。

因此燕十三還是非常冷靜的。

他沒有瞧其他人的反應，燕十三的眼中已經沒有其他任何人了，甚至被他引以為平生以來最可怕的對手的謝曉峰在他眼中都已經不存在了，他眼中只有陳風一個人。

燕十三望着陳風，冷冷道：「三息，三息過後我出劍。」

「好，我也出劍。」陳風閉上了嘴，望着燕十三。

沒有人可以想得出兩人會做出這種決斷，更沒有想得出兩人會如此相信對方。

他們不是朋友，而是要取對手性命於瞬息間的敵手。

——兩個肝膽相照的朋友固然難得，兩個肝膽相照的仇敵則更為可貴。

世上有沒有肝膽相照的仇敵？每個人都在捫心自問。

他們沒有瞧見過肝膽相照的仇敵。

他們不知道。

可如今他們已經知道了，因為他們已經瞧見了一對肝膽相照的仇敵。

三息，這是燕十三、陳風達成的意見。

但倘若三息前兩人中的任何一人出劍了，必然可以先立於不敗之地，因此那人出劍的時候，另外一個人是沒有任何準備的，這一劍是最有機會殺掉對手的，即便這一點取不掉對手的性命，可這一劍也足以令對手陷入下風。

因此這一劍的先機，當然是不敗的先機，甚至必勝的先機。

這是一種誘惑，一種無論任何人都很難以擺脫的誘惑。

三息簡直就如同三道天雷在眾人的腦海中響起。

每個人的眼睛都盯着燕十三、陳風。

這一刻在每個人眼中，燕十三、陳風是天地的唯一。

他們都希望瞧一瞧這對仇敵是不是真可以肝膽相照，他們想知道世上是不是有真正肝膽相照的仇敵。

陳風、燕十三這時候他們的任何異動任何心理基本上都是可以通過動作被人瞧得清清楚楚的。

不少人都不相信世上根本不存在肝膽相照的仇敵。

可這三息時間陳風、燕十三都沒有任何動作，甚至他們的動都沒有晃動，他們就筆直立在鋪滿青石，兩側種植樹木的唐國公李淵的府邸前。

一呼一吸謂之一息。

陳風、燕十三同時呼吸，非常平和，如平日一樣。

三息過去。

兩個靜止如石雕的人開始動了。

他們都已經開始拔劍。

陳風、燕十三出劍。

他們果真是同時出劍，刺出的劍，也刺向每個人的心。

每個人都可以瞧見那腰間的劍光，每個人都瞧見了一種不可思議的情感忽然插進了他們的心中。

——原來這世上不僅有肝膽相照的朋友，更有肝膽相照的仇敵。

原來世上也真有為了劍，不惜付出一切的劍客。

卓東來、司馬超群、公孫蘭、商秀珣、墨七星、柳不弱、燕南天、謝曉峰、獨孤鳳、葉孤城、李世民、李建成等人，他們每個人都生出了一種說不住的震撼。

他們以一種無與倫比尊敬甚至崇敬的眼睛望着眼前這對已經拔劍相向的劍客。

這對肝膽相照的仇敵。

劍已出鞘。

每個人都可以想像得出這兩口劍其中有一口劍下是一定會染上另一人的血，令一人一定會倒在對手的劍下，成為另外一個人盛名的墊腳石。

這兩人中的一人是一定會死的。

一定會死在另一人的劍下。

這種事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們不可以阻止，即便天上的神祇也沒有法子阻止了。

兩口劍已經出鞘，刺向了肝膽相照的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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