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七章、柳隨風已死
恰當的出現,恰當的消失。
做人做事,恰到好處就可以了。
可恰當這兩個字,一向都是世上最困難的。
——世上又有什麼人能真正掌控住度呢?
人有七情六慾、喜怒哀樂。
這些都可以蒙蔽人的眼睛,人的眼睛一旦蒙蔽住了,那當然就不可能有度,不可能明白什麼時候舍,什麼時候得。
倘若不能正確做出什麼時候舍,什麼時候得,那根本就不應當算作恰當。
因此自古以來恰當這兩個字本就是非常少人做得到,也是世上最難以做得到的事情。
幸好陳風現在還是可以做得到的。
——喜怒哀樂、七情六慾。
陳風都擁有,而且一點也不必尋常人弱,可如今有一點是無論任何局中人都沒有法子做到的——冷眼旁觀。
當一個人在布下一個棋局,扯下了一個彌天大謊以後,冷眼旁觀,那世上又有什麼可以束縛得住手腳,又有什麼可以令他沖昏頭腦呢?
權力幫幫主李沉舟,外號君臨天下。
君臨天下這一次真正要君臨天下了,也真正可以再繼續施展宏圖霸業,野心報復了。
而陳風呢?
袖裏日月柳隨風就是陳風,陳風也就是柳隨風。
兩人早已彼此融為一體了,唯一一點不同,那就是昔日的柳隨風已經死了,如今的是陳風。
陳風對於如今權力幫的一切可以做到冷眼旁觀,但柳隨風不可以。
幸好柳隨風是陳風,而不是陳風是柳隨風。
這句話聽上去非常矛盾,但不過是非常簡單的話。
這話其實一點也不矛盾。
黃裳也已經走了。
時辰到了,黃裳當然也不能不走了。
溫柔感覺陳風已經佔據上風,非常好奇陳風為什麼放黃裳走。
可她很快就已明白。
陳風當然必須要放黃裳走,剛才那一戰陳風看上去風輕雲淡,可事實上已經承受了內傷。
這種情況之下陳風當然不能和黃裳拚命。
因此黃裳當然已是不能不走。
因為陳風根本留不住黃裳。
黃裳走了。
可陳風、溫柔、織女都還沒有走。
織女望着陳風,神色複雜。
半晌。
她才開口。
「李沉舟這次是不是真正要君臨天下了?」
「是的。」陳風:「昔年權力幫成天下第一大幫的時候,就有三月滅宋,三年滅金的口號,這雖然是狂言,但滅宋滅金的計劃卻也從未停止過,這些年來一直都在暗中進行,今日的一切行動只不過是一次爆發而已,而且這次爆發必然塵埃落定,如今的權力幫已非昔年的權力幫所能相提並論了。」
織女相信。
若論對權力幫的了解,或許如今的陳風也都已經比不上織女了。
——袖裏日月柳隨風雖然是權力幫當之無愧的三巨頭之一,可畢竟柳隨風已經離開權力幫太長的時間了,而這次計劃施行的也太快了。
如今陳風雖然已了解了權力幫,可權力幫內部的力量如何,織女相信權力幫並非真正了解,至少了解的並不全面。
「君臨天下的李沉舟,還是不是李沉舟?」
「當然還是李沉舟。」
「那權力幫呢?權力幫是不是還是權力幫?」
陳風笑了笑:『權力幫當然不是權力幫,權力幫原本所有的勢力基本上都在暗中,這一次計劃成功,權力幫都將擺在明面上,披上了官府的外衣,成為抗金的重要力量。』
言語如刀。
織女又問了一個非常尖銳的問題。
「所謂的權力幫三巨頭——李沉舟、趙師容都有屬於他們帝王帝后位置,但柳隨風,袖裏日月柳隨風呢?他的位置是什麼?」她道:「柳隨風是策劃這一些列計劃的人,你認為已是天子的李沉舟會給你什麼位置?」
「至少是王爺!不是明面上的王爺,至少也是暗中王爺,掌控大權。」陳風淡淡一笑:「只可惜袖裏日月柳隨風已是昔日的柳隨風了。」
織女皺起黛眉,「為什麼?」
陳風低頭望了一眼手中那口熟悉而又陌生的碧綠刀,淡淡道:「權力幫三巨頭早就只有李沉舟、趙師容而已,所謂的袖裏日月柳隨風早已經在八年前已經名存實亡了,從今以後天下也不再存在袖裏日月柳隨風這個人這個名字,只有陳風這個人這個名字。」
織女詫異:「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準備離開權力幫了?」
陳風淡淡一笑:「柳隨風必須死,但陳風也必須不死。」
溫柔不明白,織女原本也不太明白,但很快也就明白了。
「策劃這次計劃的人是柳隨風,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因此柳隨風必須死。」
陳風眼中閃過讚賞之色。
「不錯,柳隨風必須死。」
「權力幫呢?權力幫是不是也有罪?」
「有罪的人都已經死了,權力幫也已經死了。」
織女沉默了半晌,重重嘆了口氣道:「是的,有罪的都已經死了,權力幫也已經死了,一切的罪責都已經是死人的了,那活下來的人,當然沒有任何罪責了,他們當然都是功臣。」
「是的,活下來的人是功臣,死去的人就是罪大惡極之徒。」陳風:「罪大惡極罪該萬死的人當然就是袖裏日月柳隨風了。」
溫柔不太明白,可織女已經拍了拍手。
嘆了口氣道:「也就是世上再沒有袖裏日月柳隨風,也再沒有什麼人提起柳隨風這個人呢?」
「是的,或許柳隨風也不會再出現大宋了。」陳風道:『人的身份變了,地位變了,那一切原本的關係也都將起了變化,昔年一樣,現在也當然一樣。』
織女:「你現在是不是已經準備走了?」
「是的,我已經不能不走了。」陳風:『不過我希望你代替我去見李沉舟一面。』
「你想我傳達什麼?」
陳風淡淡道:「不過一句話而已。」
「柳隨風已死?」
陳風點頭:「柳隨風已死,只要你將這句話告訴他,他就一定會明白,倘若他認為柳隨風沒有死,那柳隨風、李沉舟之間也就只有一個人要去死了。」
他說得風輕雲淡,可其中的兇險織女都已經開始有些顫抖了。
她實在有些佩服眼前這個男人了。
——做出了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竟然還能如此冷靜,還是冷眼旁觀看待這一切。
這樣的男人才真正配得上【袖裏日月】四個字而已。
只可惜今日之後,世上再也不存在【袖裏日月】柳隨風了。
因為柳隨風已經死了。
不能不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