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六章、未至的人

無雪、無梅，可踏雪尋梅閣還在。

極精緻極典雅亦極幽靜。

今日和往常一樣，只不過幽靜之中平添了幾分沉悶與肅殺。

殺機猶如春草，還未冒頭，可已可見端倪。

低首神龍狄飛驚在前院小憩，厚厚的錦被蓋在身上。

他已在涼亭過了一夜。

這是他第一次在踏雪尋梅閣過夜，或許也將是最後一次。

他不能不呆在踏雪尋梅閣，至少昨夜不能不呆在踏雪尋梅閣，因為今日有一戰。

一場決定勝負甚至生死的一戰。

這一戰之後，京師的兩大幫派其中一位龍頭，就將離開自己的席位——雷純、蘇夢枕。

蘇夢枕，金風細雨樓樓主。

雷純，六分半堂總堂主。

他們同樣智計天縱，謀略過人，心機城府都是深不可測。

以前雷純只遜色蘇夢枕武功。

在天下人眼中雷純不通武功，但如今蘇夢枕已不能不知道雷純是通曉武學的，而且似已到了極其高深的境界了。

今日這一戰，已沒有任何轉圜與留手的機會了。

無論為了金風細雨樓還是自身，蘇夢枕已不能留手了。

蘇夢枕睿智冷靜機智，不拘小節。

決鬥之前，蘇夢枕絕對不應當做出任何違背俠義的事情。

因此踏雪尋梅閣應當絕不會出現蘇夢枕設下的陷阱。

可狄飛驚一點也不放心。

他乾脆在小院中休憩了一夜。

第二天，還是精神飽滿。

他已仔細檢查了院中，發現並未出現任何紕漏，這才叫來僕人，送來早點。

此時距離蘇夢枕、雷純的決鬥還有一個時辰。

他一點也不着急，瞧上去似乎非常冷靜，也非常自信。

似乎這場決鬥狄飛驚已肯定雷純是絕對不會敗的。

八角亭。

一口大鍋已經擺在了八角亭中。

鍋架在柴堆上，已燃起了大火。

水已經沸騰了。

而這時候溫柔、王小石已經開始作嘔了。

他們不能不作嘔。

五感甚至靈魂，都已經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四周懸掛的四肢頭顱已經肝臟這些人體器官都已消失了大半，這些都已經被關七的下屬丟進了沸騰的大鍋中了。

關七、陳風相對而坐。

還有半壇酒擺在身側的木板上。

還有兩個酒杯。

關七捏著酒杯，扇了一下鍋中發出的香氣，隨即望着陳風。

「你有沒有吃過人肉？」

「沒有。」陳風：『不過我喝過人血。』

「什麼人的血？」

他指著自己：「當然是我自己的血。」

「我對自己一向非常愛惜，倘若意外受傷流血了，我也都會忍不住吸上一口，保證血不要留在地上或其他的地方。」

關七大笑。

眸子忽然射出鷹隼般的凶光。

如一尊洪荒巨獸而立，盯着陳風：「這次呢？你是不是已經準備吃人肉了？」

「我還沒有這個準備。」陳風淡淡一笑：「我從來沒有想過吃人肉，畢竟我現在還算是一個人。」

關七猛然拍打木板：「你不準備吃肉，為什麼還坐在這裏？」

肉已經煮開了，香氣撲鼻。

沒有人知道那大鍋中添加了什麼樣的佐料，可這種香味卻足以讓人流口水。

可陳風還是非常淡然平靜。

他望着關七：「人活着不僅僅是為了吃肉，而且也可以為了一切其他的事情。」

「什麼事情？」

陳風已望向朱小腰，也已舉起美酒。

「美酒佳人權力金錢。」陳風：「這些都可以，這裏有美酒，也有佳人，我當然不會輕易離開！而且我也知道你也應當不會吃這些人肉的。」

「我不會吃？」關七從沸水中拿出了一根人腿，冷冷道：「我若不吃，為什麼還要煮他們？」

「或許是因為你喜歡瞧見這些淫惡之徒被煮的場景，或許你只是閑着無聊。」陳風：「不過前面兩種可能都非常小，你煮他們應當是為了第三種原因。」

「什麼原因？」

陳風：「因為你希望一些人出現，這些人天生具有俠義心腸，倘若瞧見了這樣一幕，當然就不能不出現了。」

關七忽然沉默了。

忽然一道慘白的光閃過，凄厲的破空聲響起。

人腿已插在遠處的樹上。

關七重重嘆了口氣：「你可真是了不起的人，倘若在十多年前遇上了你，或許你早就已經死了，你這種人實在太危險太可怕了。」

陳風聳了聳肩：「但現在我偏偏一點也不危險，因此我只是陳風，而不是柳隨風。」

「你若是柳隨風，我早已經殺了你了。」關七閃過一道戾光：「我是絕對不能讓李沉舟的身邊存在你這樣一位人才的。」

關七一向不說假話，世上也已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讓關七說假話了，陳風一點也不懷疑。

酒已下肚。

陳風掃了一眼遠處的樹林，淡淡一笑：「看來他們應當已經走了，若他們要來，早就應當來了，至少在你將這些人的屍體放進大鍋以前就已經來了。」

「你也知道他們是誰？」

「這一路上有至少兩個人在跟蹤我，這兩個人的武功都極其高明，其中一人甚至簡直與天地融為了一體，但幸好我曾見過他，因此我知道他是誰。」

「他是誰？」

「黃裳。」陳風：「一位新出現的絕代高手，他修鍊的武功似乎就是與天地自然唯一的武功。」

「還有一位呢？」

陳風望着關七：「當然也就是你要找的人——獨孤求敗。」

「我雖然沒有見過他，可我知道他就是獨孤求敗。」

他說得很淡然，可那種自信，無論任何人都不能不相信。

關七盯着陳風：「你也想他出現？」

陳風眼中閃過了一道冷冽的光，慢慢道：「獨孤求敗劍法造詣足以列入天下前三，他的劍法造詣或許已臻至了巔峰，作為一名劍客，我當然不能不想劍他，只可惜他現在似乎根本不願意見我。」

「是的！」關七：「他似乎也不願意見我，但不管如何我和他總會見面的。」

「為什麼？」

「因為他是獨孤求敗，而我是關七。」

這句話說得不太明白，可陳風聽得懂。

——獨孤求敗，未逢一敗，當然求敗。

關七修鍊先天破體無形劍氣以後，武學造詣已是巔峰。

獨孤求敗若要求敗，豈能不找上關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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