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八章、竹籃打水

不用問。

有些事應當問，可有些事根本不用問。

陳風不用問。

皇影也應當知道陳風想問什麼。

他已開口。

「我不認識巧天工，也不知道紅塵雪。」皇影：「我知道巧天工、知道紅塵雪，也只是因為一個人，一個手持玉杖的人。」

「任平生？」

「是。」皇影：「他應當就是我口中之人！不過我會做這件事，偏偏不是任平生的命令，事實上我也只瞧見過他一次。」

「請我做這件事的人，只有一位。」皇影：「可我偏偏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或許這個人根本已經不算是人了，至少他自己不將自己當作人了，何況以他的實力，似乎也已超越了人的範疇。」

「不是人的人，是什麼？」

陳風已有了一種奇妙的預感。

興奮。

皇影不可思議，竟然瞧見陳風流露出了中說不出的興奮之色。他沒有什麼反應，一個心已傷，已沉入低谷的人，已不會對外界的事情，存在太多的反應了。

甚至半點反應也都是極其困難的。

他若不在意其他，又如何會有反應呢？

皇影聲音如死水，人也如死人。

「是神。」皇影：「他自稱為神，長生不死之神，而且我還在他的身側瞧見了一個人，一個我絕對不願意相信還活着的人。」

「什麼人？」

「我的妻子。」皇影忽然有了一種極其強烈的情緒波動：「當年我因為驚寂刀而棄他而去，她以及我的一雙兒子，最終都死了！可當日我偏偏瞧見了她的身軀，雖然已被寒冰冰封，容貌不改，亦似乎還有知覺。」

陳風有些明白了。

「你一向不肯為他人出手，而這次出手，顯而易見也是因為他。」

「我本不願意承認，我自以為心中只有刀。」皇影忽然笑了起來，笑容說不出的譏誚蔑視。

他似乎在嘲諷自己，也似乎在嘲諷天下所有人。

「只可惜我如今知道，我心中最寶貴的不是刀，而是已經死去的人。」他說：『舍本求末，這或許可以用來形容我這個人吧。』

陳風沉默不語。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神，你說他自稱為神？」

「不錯，他自稱為神，他看上去彷彿就是神，真正長生不死的神。」皇影：『我見識過他出手，他的武學造詣已至神鬼莫測的地步，我和他對峙攖鋒，他竟然沒有出手，我就已敗了。』

他已有了佩服：『我縱橫天下，面對高手無數，可像他那樣可怕至極的對手，我還從未遇上過，他或許可以算得上第三世界第一高手了。』

「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要你對付巧天工？」

「不知道。」皇影：「我只知道他似乎一定要讓我帶回紅塵雪，作為交換條件就是復活我的妻子，其實我原本也懷疑，那冰棺中的女人並非是我的妻子。」

「可你沒有把握，而且心中還有一點念想。」陳風冷冷淡淡：『如果冰棺中的女人，就是你的妻子，你是無論如何都要復活她。』

「不錯，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事情。」皇影：「昔年的事情，本就是我永遠的痛楚，這次我當然已是不能再犯了。」

世上之事莫過於權力、金錢、美色以及情。

權力、金錢、美色是外在。

而七情六慾，則是內在。

有人為了外在之事，有人為了內在之心緒。

因此世上才出現了諸多難以揣度的奇妙之事，這也鑄就了極其不可思議的世界。

陳風沒有殺皇影。

他若要殺皇影，就不會和皇影廢話。

他如果不殺皇影，就不會殺他。

皇影提着刀。

那口東瀛神兵驚寂刀。

驚寂刀還是驚寂刀，一口帶着無窮無盡凶煞之氣的寶刀，可皇影已不是皇影了。

昔日皇影在妻兒死後，已斷絕了七情六慾，成為了一個無情無欲的魔，或者為刀而生，為刀而死的刀客。

可如今的皇影，心中已有了情。

已有了愧疚。

如今的皇影雖然刀法修為還在，可刀法再難以發揮剛才的境界，除非突破桎梏，堪破內心哪一處記憶破綻，否則皇影也只能由天驕隕落。

黃昏不落居前。

簡陋的桌子，四方青石，坐着四個人。

胡金袖、王盛蘭、巧天工以及陳風。

紫鳳凰沒有做。

高似蘭不認為自己有和柳隨風平起平坐的資格。

過去不會，現在不會，未來也不會。

他對陳風，總帶着一種近乎於面對神祇的尊敬與虔誠。

無論任何人，即便是陳風也沒有法子動搖。

四雙眸子盯着一處地方。

陳風。

她們都盯着陳風。

可陳風沒有瞧。

他已陷入沉思之中，一種說不出的奇妙沉思之中。

陳風覺醒了前世柳隨風的記憶，武功的提升都不多提，便是智慧心智也越來越可怕，思維也越來越縝密。

許多難以推斷出來的事情，如今對於他來說，再尋常再輕而易舉不過了。

可如今陳風難以推斷出任何結論。

線索矛頭已太多了。

太多的線頭捆綁在一起。

化作了一個線團，瞧不見頭尾的線團。

想要憑藉思維解開線團，基本上難以成功。

現在還需要線索，許多的線索。

線索就如同線頭。

當大部分的線頭尋到了以後。

這環繞成線團的線球，才可以慢慢解開。

可現在許多線索都藏在雲霧之中，難以尋得。

他沉默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陳風抬起頭。

一張精緻的面龐已流露出了笑意。

巧天工那看上去極其精緻，也極其仙氣的笑容，可那雙明亮的眸子中偏偏閃過刁蠻古怪之色。

可那雙眸子似也有洞穿人心的力量，陳風的想法似乎也已被這雙眸子看穿了。

「關於這件事牽扯想來極廣，但我知道得實在並不算太多。」巧天工：「你若想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不能不去找兩個人。」

「神以及任平生？」

「不是，是任平生、紅塵雪。」

陳風站起身，有些驚詫。

「你難道也不知道紅塵雪的下落？」

「原本我是知道的，可現在我已不知道了。」巧天工：「我若知道，或許紅塵雪早已經落在了那個自稱神的第三界強者手中了。」

陳風瞪大眼睛。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苦笑，大笑。

——一番功夫，竟然是百忙一場，無論任何人遇上這種事情，何況也難以比陳風更加冷靜淡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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