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章 劍心

忘記了時間，亦或者世界根本不存在時間。

獨孤求敗的世界早已不存在時間了。

他忘記了過去，也不會思忖未來。

他的心中空空蕩蕩，只有一口劍。

除開劍以外，天上地下的一切彷彿都是多餘了。

或許唯一還能在他心中留下一丁點印象的，不過許多年前養過的一口大雕。

除此之外，他的一切都已經不見了。

亦或者都已經清空了。

只有劍。

他是劍中之魔，也是劍中之神。

他為了劍，付出了一切。

他為了劍，放棄了一切，也忘記一切。

如今他甚至都已經忘記自己以前叫什麼了。

他求敗。

一生求敗而不得，如今或許可以求得一敗了。

他的視線落在陳風、任平生的身上。

原隨雲、紅塵雪的心也已落在兩人的身上，兩人已經交手。

院中的梧桐在風在搖晃，樹葉飛舞。

倦鳥鳴叫。

一切看上去都非常尋常不過，也非常正常不過。

可兩位極靜的人，現在已經極動了。

動若雷霆，飄渺如清風白雲。

兩人已經出劍了。

劍已在手中。

兩口劍，兩個人。

兩個握住劍的人。

尋常不過的寶劍，對上了華麗精緻的寶劍。

兩位絕代劍客已經交手了。

紅塵雪的視線落在了這場決鬥之中。

可倘若世上大部分來瞧見這場決鬥，基本上都會有一些失望的。

這場決鬥看上去尋常不過。

兩人出劍的招式雖然很快，可並不算快。

兩人的出手雖然果斷而凌厲，可卻並沒有耀眼的地方。

——沒有漫天遍地的劍氣，也沒有橫亘天地的劍意。

只有尋常不過的劍招交鋒。

可紅塵雪的眼睛已經直了。

她瞪大眼睛，失去了平日的從容與嫻雅，看上去流露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激動。

一口劍，華麗至極的劍。

當然是任平生的劍。

這口劍不是尋常的劍，是單鋒劍。

這口劍看上去一碰就碎，但偏偏是百鍊精鐵，絕對堅硬。

劍出一瞬，招式尋常，可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寒意。

寒意並不濃重，甚至尋常人都難以察覺得到。

可這種寒意，紅塵雪還是感覺到了。

映朝陽和任平生是好友。

昔年對於任平生誇讚有加，多有提起。

紅塵雪是知道的。

她知道任平生也是單鋒劍中的其中之一。

她也知道任平生天賦絕佳，對於劍道的領悟不再父親天劍老人映朝陽之下，甚至還在之上。

她當然也知道任平生一直以來都在修鍊一套自創的絕世劍法——九霄霎寒劍法。

如今任平生施展出來的劍法，正是九霄霎寒。

可這種劍法和天劍老人描述的似乎並不太一樣。

寒意悄無聲息之間侵入，可偏偏尋常人覺察不錯。

這種劍法正是與九霄霎寒極端對立的劍法。

紅塵雪思忖不通。

他也思忖不出陳風的劍法。

也是尋常不過的劍法。

招式之間甚至不帶一丁點劍意劍氣，甚至看上去更沒有內力比拼的痕迹。

兩個人的交鋒，簡直就如同小孩子之間的玩笑。

可偏偏不是。

陳風、任平生面色鄭重。

他們揮劍出手，看上去不是揮劍出手，而是在揮出自己的性命一樣。

那並不是在乎，而是一種尊敬。

對對手的尊敬，對自身的尊敬。

兩人的攖鋒之中顯然蘊含了一種極其奇特的劍法劍招。

紅塵雪瞧不出。

她的劍法造詣不錯，而且自創單鋒劍之中的【獨具一格】翩單鋒，劍法天賦堪稱驚艷，可還是瞧不出。

可她知道有人瞧出來了。

或許不止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獨孤求敗、原隨雲。

獨孤求敗死死盯着這場決鬥，眼中精光閃爍不定。

他的靈魂也跳躍不止，顯然已是被兩人的交鋒給驚艷住了。

可很快他就已收回了視線，落在了原隨雲身上。

原隨雲是瞎子，他是知道的，可現在偏偏似乎不知道。

他已開口。

「你看出什麼了？」

這句話對於瞎子說出，簡直就如同譏笑。

可獨孤求敗偏偏沒有半點譏誚之意。

原隨雲也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

很冷靜淡然。

「他們施展的不是劍法，而是劍心。」

獨孤求敗微微一笑，問：「何為劍心？」

「不知道。」

乾脆利落，非常冷靜。

獨孤求敗笑得更愉快了，問：「你為何不知？」

「以為我不是劍客。」

「可你為何說他們施展的不是劍法，而是劍心？」

「因為陳風是我的至交好友，我知道他。」

這兩個理由無懈可擊。

無論任何人也尋不出半點可以挑剔的地方。

獨孤求敗收回了視線，望着任平生、陳風。

忽然沉聲道：「這不是劍上的交鋒，而是心上的交鋒，亦或者說靈魂上的交鋒，這種交鋒只有一種結果。」

「什麼結果？」

紅塵雪忍不住開口。

「平手。」

「平手？」紅塵雪瞧了一眼，看上去如同雲霧一樣飄渺的兩人，實在不太明白。

「是的，平手。」獨孤求敗：「當任平生站起身來的時候，這場劍心的交鋒就只能是平手，他們的劍心都清澈純凈，纖塵不染，可這只是交鋒的一部分，真正的交鋒現在才真正開始。」

這句話落下。

陳風、任平生的交鋒果然已經變化了。

紅塵雪原本還要開口，可已經沒有開口了。

兩人的招式已經發生了變化了。

看上那飄渺如雲的招式已經徹底變化了。

變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劍法招式與風格。

這種變化簡直就如同地上的流水，忽然遇上了塌陷，瞬間至高出墜下一樣。

這才是真正開始攖鋒。

劍心。

一名劍客在出劍的時候。

需要明白自己為什麼出劍。

倘若出劍都不明白，那劍心就自然有塵埃。

陳風、任平生的交鋒就是劍心的交鋒。

陳風以劍驗證任平生的劍心。

任平生也已劍驗證陳風的劍心。

陳風、任平生都已得到答案。

陳風得到的答案只有兩個字——執念。

一種天荒地老也都難以消散的執念。

任平生得到的只有一個字——劍。

一種時光流轉斗轉星移也都不會改變的信念。

執念與信念。

這種東西就是兩人的劍心。

純正的劍心。

沒有高下之分，當然不可能分出勝負。

他們的劍心都非常堅定。

他們都已經明白，因此才交鋒。

真正的交鋒。

真正的出劍。

而這時候天地已經變化了。

任平生的劍招已經祭出了。

可怕至極的劍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