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章 藏劍

劍在手中。

手握住劍鞘。

劍鞘中的劍還沒有出鞘。

手也沒有握住劍柄。

這口劍瞧上去尋常之極，可只要是陳風手中的劍，就是殺人的力氣，無論任何人都不能不小心翼翼。

即便是獨孤求敗也一樣。

獨孤求敗握著劍，可偏偏沒有半點防備。

似乎在他瞧來根本不需要防備。

他的確不需要防備，陳風不是那種偷施暗算的人。

何況他也瞧得出陳風雖然準備出劍，可還沒有出劍的意思。

劍握在手中。

右手。

右手微微高舉，可偏偏又已經放了下去。

陳風拱了拱手。

一陣令人窒息的靜打破了。

紅塵雪、任平生、原隨雲也都長長鬆了口氣。

他們忽然發現呼吸原來是這麼好，這麼愉快的事情。

「獨孤先生，我早已經聽說過你的名字，也聽過你的名氣。」陳風：「大宋高手如雲似雨，一點也不遜色於大隋，而且也據傳突厥第一高手武尊畢玄竟然也已敗在你的手中，你的本事的確算得可怕，或許你才是大宋第一高手，甚至比起關七、蕭秋水、韋青青青三位武林宗師級人物還要更可怕一些。」

「我一直想和你一較高下，但一直沒有機會，如今終於有了這個機會。」

獨孤求敗面無表情。

他的七情六慾，他的一切彷彿都已經被劍吞噬了。

他整個人就因劍而存。

他似乎就是劍的劍魂，似乎也就是劍中之魔，也似乎就是劍中之神。

一個心中出劍，已心無旁騖的人。

不過獨孤求敗還是可以開口的。

他對劍有關的事情都感興趣，對於可以賜予他劍上一敗的人，也感興趣。

眼前的陳風是有這個資格的。

「難道你認為現在是和我交手的最佳時機？」

陳風笑了笑：「難道不是。」

獨孤求敗冷冷一笑。

他的笑容冰冷，聲音也冰冷沉重，彷彿一面大鼓猛擊響起。

說不出的震耳欲聾。

「你莫要忘記七月十五中元節，你還有一場決鬥要去赴。」

「我沒有忘記，中元節，青雲峰，我要去見燕十三。」陳風：「不過這也是七月十五的事情，而我一向不去想那麼遠的事情。」

「不去想？」

「有時候既然思忖也沒有任何作用，又何必去想。」陳風：「現在我腦海中的一切都已經消失了，只有一件事還沒有消失。」

他微笑望着獨孤求敗：「至少我可以看得出你值得我出手，我也看得出，你也認為我是值得你出手的劍客。」

獨孤求敗不能否認。

也否認不了。

劍客之間，在這種情況之下，往往存在一種非常奇妙的心靈相通。

未必每件事都知道，可有些事情偏偏是瞞不過對方。

獨孤求敗已有了欣賞之色。

劍客本就應當不怕死，不怕敗，劍客本就已要將一切都置之於度外。

唯有如此方至劍客之真諦。

他不能不承認，世上絕沒有任何人的劍境已可以勝得過陳風了。

無論任何人都不例外。

陳風的劍境已到了一種巔峰地步。

足以和他並駕齊驅。

一名劍客倘若擁有了這樣的劍者覺悟，那他根本沒有半點不出手的理由。

——不出手不但是對對手的不尊重，也是對自己的不尊重，更是對劍的不尊重。

他已沒有任何理由不出手了。

可他還沒有出手，沒有立刻出手的意思。

獨孤求敗望着陳風，陳風也望着獨孤求敗。

紅塵雪、任平生都可以看得出此時此刻兩人的眼神竟然一模一樣的平靜，眼中的光也都是一樣。

看上去簡直就是一模一樣的眸子。

澄凈、清澈、通透。

這一刻他們彷彿已將世上的一切都已拋諸於腦後了。

這一刻他們身軀甚至於靈魂都已經只屬於劍。

他們已將自身的一切都已奉獻於劍之上而立。

紅塵雪、任平生都已流露出了佩服之意。

特別是紅塵雪。

紅塵雪自成一格，修鍊除了前無古人的翩單鋒，也算得上是劍界奇才，只可惜她並非真正的劍客。

她的真正身份不是劍客，而是槍者。

她對於槍的執著，以及槍法上面的造詣，少有人及。

她正是名震天下的玉璽重明天子槍。

槍法造詣之高，世所罕見。

她是劍中洛神，也是槍中天子。

可她無論在劍上還是槍上，都沒有獨孤求敗、陳風那種執著。

那種忘卻，那種唯一。

或許也正是因為她太過於聰明，太過於睿智了。

因此才擁有這些破綻。

紅塵雪面上已經流露出了尊敬之色。

這場決鬥無論勝敗，眼前這兩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任平生。

她的視線已經落在任平生身上。

任平生也正好瞧向了她，微微搖頭。

傳音開口。

「我不如他們，境界遠不如他們。」

這是實話，真心實意的話。

雖然境界的高下並不一定決心於勝負。

可境界高者，瞧見得必定更遠，感觸得必定更多。

任平生自認現在是做不到這兩人那種一切都棄之度外，舍劍以外，再無他物的奇妙境界。

或許也只有尋到義兄天劍老人以後，他才可能正式步入那種奇妙的境界。

最平靜的居然不是獨孤求敗、陳風。

而是原隨雲。

任平生瞧見原隨雲的時候，有些詫異。

原隨雲太平靜了。

這種平靜不是面上的平靜，正如剛才陳風施展出來的那自然之劍一樣，太陽東升，江河下流，春風拂葉。

理所當然，尋常平凡。

原隨雲看上去也就是這樣。

倘若任平生不是已經知道原隨雲和陳風的兄弟情誼，或許已認為原隨雲不過是冷眼旁觀的旁觀過客而已，與這一戰沒有任何關係。

原隨雲實在太平靜了，平靜得不可思議。

可原隨雲偏偏是理所當然的。

在他瞧來，這本就是在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他當然是可以非常平靜的。

他是陳風真正的朋友，也是真正了解陳風的朋友，因此才可以如此平靜。

他是了解陳風的。

這時候他只需要靜靜瞧著就可以了，什麼事情都不要做。

最重要的是不要緊張，心也不要亂。

他的心亂了，陳風的心也就會亂。

亂就是死。

他當然必須平靜，也一定平靜。

此時此刻即便陳風死在獨孤求敗的劍下，他也會笑着為陳風收起屍體。

也不會報仇。

因為陳風是死在劍客之下了。

這是劍者的榮耀。

這份榮耀是任何人都不能插手的。

原隨雲瞧不見，可已感覺得出兩人即將準備交手了。

獨孤求敗盯着陳風。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兩人也不知道對視多久，忽然開口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現在還不是出劍的時候。」獨孤求敗：「我還要等一等。」

「等，為什麼等？」陳風：「因為我剛才消耗的體力？」

獨孤求敗冷冷一笑，忽然舉起了劍，劍竟然揮了出來。

紅塵雪、任平生愣住了。

——難道獨孤求敗想要突襲？

念頭一閃而過，立刻否定。

此時此刻獨孤求敗已經揮劍。

玄鐵重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