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3 2008年的一場雪 (謝謝人間的椅子、萬古長青閆大帝!)

1453 2008年的一場雪 (謝謝人間的椅子、萬古長青閆大帝!)

二00八年,對全體中國人來說,最值得期盼的當然是北京夏季奧運會的舉行,媒體上,都把這一年叫做奧運年了。

但進入了0八年,很多的中國人,特別是南方地區的中國人,感覺都被挨了一悶棍,覺得今年,註定會是不平凡的一年。

幾乎是在元旦零時的鐘聲剛剛敲響,杭城就開始下起了雪,對已經兩年沒有正正經經下過雪的杭城來說,這一場雪的降臨,給人帶來了欣喜。

杭城人已經習慣了,只要一看到雪,杭城人就會想起「斷橋殘雪」這四個字,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呼朋喚友,拿着照相機去西湖邊看雪,拍照留念。

加上元旦又是放假,所以這天,西湖邊擠滿了看雪的人。

雪也很應景,好像知道人們的期盼,這一天的雪下得特別的大,不過是一個晚上,等到人們擁到西湖邊的時候,西湖邊已經是霧凇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已經是一個冰雪的世界。

舉起相機,哪裏哪裏就都可以入景,都會美如畫了。

不是說瑞雪兆豐年嗎,這已經接近年關了,來了這麼一場大雪,大家都覺得這是一場及時雪。

雪沒有停,雪一直在下,一直在下,一天、兩天、三天……

人們漸漸開始發覺不對了,記憶中還沒有一場雪,是可以這樣連綿不覺地下這麼長時間的,這可不是梅雨季節的梅雨,可以一直下,原來杭城的下雪天,能夠連着下個一天一夜,在地上積起半尺厚的雪,那就已經算是大雪了。

但今年的雪,一直下,下了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你這個是什麼意思?

氣溫也開始驟降,好多年了,還沒有哪一年會像今年這麼冷,張晨他們在辦公室里,開着空調,好像那空調里呼呼吹出的都是冷氣,他們連上班的時候,都還需要穿着羽絨衣,臃腫地像只狗熊那樣趴在那裏。

動感地帶樓上的水管凍住了,小武他們燒了開水,往水管上面澆,一路澆過去,一直澆到通往一樓的地方,這才讓水管里開始流出了水,但第二天,不是樓上的水管問題,而是一樓進來的水管被凍住了,那水管埋在地下,他們可沒有辦法澆。

打電話給自來水公司,自來水公司說,你們那裏還算好的,只是凍住了,很多地方是水管凍裂了,炸開了,我們的維修人員,二十四小時在搶修,都修不過來。

好吧,還算好的,心裏總算是有了點安慰,但水是已經停了,只能燒雪水洗臉,小武乾脆是每天直接拿雪在臉上搓,這就算是洗了臉了。

雪還是不停地下,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他們再看這雪,就沒有那麼多浪漫的情愫了,只是覺得討厭,怎麼還不肯停啊。

街上都已經開始冰凍了,環衛工人清理積雪的速度,趕不上雪下來的速度,連從「錦繡家園」開到「動感地帶」,都變得困難重重,張晨乾脆是連車也不開了,每天走路去上班。

想起來下沙,都已經是變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地方,只能靠電話和電腦聯繫了。

打開電視和電腦看看,他們真的還算好的,湖南湖北和江西還要慘,雪已經成災,電視里,已經出現了一個專有的名詞,叫南方雪災。

200年的南方雪災,對少雪的南方人來說,註定會成為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高壓輸電鐵塔被雪壓垮,很多地方開始停電,飛機已經開始大面積的晚點和停飛,火車也開始停開,受災最嚴重的長途汽車,大量的旅客滯留在車站裏,最讓人感到揪心的是,春運已經開始。

劉立桿他們建築公司,因為大雪,早就已經停工,工人們已經放假了,但他們沒有辦法回去。

票本身不好買不說,你就是買到了票,也走不了,通往各地的高速公路都封閉了,幾乎所有的長途客車都已經停運,還在通的火車,車站也每天在發佈停運信息,很可能你買的票就在裏面。

就算是你僥倖上了車,也不意味着你可以回家,你很有可能,也只是從杭城的城站或者東站,轉移到了離你家近一點的火車站,下了車,你還是一樣會被滯留在車站裏,回家的短途客車也沒有了。

劉立桿他們的苦惱,隨着時間的臨近,馬上又變成了張晨的苦惱,他的幾千個工人,同樣也走不了了,滯留在廠里,問題是還無事可干,面料和輔料的供應極不正常,只能做做停停,接着,蔬菜的供應也變得極不正常,老傅每天早上,都要去菜場搶菜了。

本來,杭城本地,過了艮山立交橋,四季青、五福村、三叉村、水湘村、三堡到九堡,大都是蔬菜專業村,杭城的蔬菜供應不會成問題,滿足自身的需求外,還可以向鄰近的城市供應。

但這幾年,這些地方的菜地都被徵用了,特別是杭城市政府的決戰東部大戰略開始實施之後,這些地方的菜地,都變成了房地產用地,這些村,都被村改居了。

杭城的蔬菜,也必須依賴從外地輸入,碰到了這樣極端的氣候,交通堵塞,蔬菜的供應當然就成了問題。

僧多菜少,老傅不得不對食堂的菜品進行減量供應,這樣,工人們又怨聲載道。

趙志剛打電話給張晨,張晨也沒有辦法,他說,我要是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我就可以去當市長、當高官了。

「老闆,那個市長,不是你朋友嗎,你不能打他電話,讓他幫幫忙?」趙志剛說。

「你這個死趙志剛,我打電話去找他幫忙買蔬菜?虧你想得出來,人家比我還頭疼,你他媽的幾千個人,少吃一口菜就呱呱叫了,人家要管着幾百萬人的吃飯,明白嗎?」張晨罵着就把電話掛了。

張晨說的沒錯,想也想得出來,李勇現在有多難,比薩斯那個時候還要難,他給張晨他們打電話的時候,聲音都是嘶啞的。

曹敏芳給張晨打電話,和他說,張總,我們三亞沒事,你們要麼到三亞來吧。

張晨心想,這個時候,自己怎麼能夠把這麼多人扔下,跑去三亞,雖然想起來三亞確實很誘人,穿着笨重的羽絨服,想着一身的島服和人字拖,那就是自由的味道。

張晨自己不能走,但他決定把老人們送走,「錦繡家園」現在也是,水電都不能正常供應,張晨和譚淑珍、劉立桿商量,他們把家裏的老人,都送去了三亞,張晨說,老劉和老譚要打架,也讓他們去溫暖一點的地方去打。

小樹和姚芬、還有向南,陪着他們去了。

把老人們都送走了,張晨他們留着,就有了要和這雪災斗一斗的意思了。

每天都不能好好地洗臉洗澡,有一天沒一天的,大家看上去都有些蓬頭垢面,不過沒有關係,反正全城人民都如此,什麼事情,只要是全城人民都如此,就不是個事,哪怕全城人民都裸奔,大家也會很快習以為常。

他們都已經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準備這個年就這麼鬧哄哄亂糟糟邋遢遢地過了,沒想到到了一月底,天氣卻突然地晴了。

雖然湖南雪災還在繼續,江西雪災還在繼續,湖北雪災還在繼續,甚至粵北雪災還在繼續,但浙江,到了一月底,雪突然地就停了,停得有些戲劇化。

往北的通路開始暢通了,困難的是南方,往北的通路暢通之後,山東的蔬菜開始源源不斷地進來,菜價沒有因為春節的臨近上漲,反倒下降了,蔬菜供應的問題解決了。

接着,通往省外的高速公路,開始一條一條地恢復運行,那些急等著回家過年的人們,也顧不得這麼多了,哪管前路茫茫,也毅然上路了,哪怕被堵在路上,也是離家越近越好。

張晨他們廠里開始有序地疏散,四川和貴州那些路遠的,張晨擔心會被堵在路上,乾脆給他們買了機票,送他們回去,附近安徽和江蘇、河南的,好在動車開通了,可以讓他們坐動車回去。

實在到不了的地方,張晨把公司里的麵包車和司機都集中起來,乾脆讓司機開着車,送他附近的人一起回去,過完春節再開車回來。

只是到了半路,就有三輛車被攔住了,說是非法營運,要扣車,真是豈有此理,我自己公司的車送自己的工人回家去,這也叫非法營運?

張晨在電話里和對方爭執了半天,對方一點也不鬆口,最後無奈,都是罰了幾千塊錢後繼續上路。

這他媽的,讓張晨一整天都感覺到窩火。

等到了二月五號,年二十九,把最後的一批工人送走,張晨覺得自己都快累趴下了。

劉立桿和譚淑珍也是,他們也經歷了和張晨一樣的事情,這一個冬天的一場雪,似乎讓所有的企業,在時間和行動上都變得一致了,大家遭遇了同樣的困難。

到了年二十九的傍晚,三個終於忙完的人湊到了一起,想着第二天應該去三亞吃年夜飯,卻都感覺到提不起興緻了,感覺到三亞也太遠了,還真的是天涯海角。

「明天都去我家裏吧,去我家吃年夜飯。」

小武和他們說,三個人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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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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