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8 要不我們回去吧

0018 要不我們回去吧

三個人往前走了一段路,後面有人叫道:「師傅,等等。」

三個人站住了,轉過身,看到有一個人正追過來,是前面在小吃店,一直坐在他們對面,另一張桌上的顧客。

「什麼事?」劉立桿問。

「那個邊防證,你們能不能幫我搞一張?」

劉立桿搖了搖頭。

「我給錢,我給一百塊錢。」

劉立桿還是搖頭。

「兩百,我給兩百,幫我搞一張好不好。」

劉立桿有些猶豫了,張晨一把拉起他就走,他和那人說:「對不起,這個,真搞不了。」

他們快步朝前走着,走出去很遠,回頭看看,那人沒有跟來,這才放慢了腳步。

「浙美的,兩百塊,趕上你畫兩塊廣告牌了,為什麼不幹?」金莉莉問。

「是啊,我都心動了。」劉立桿說。

「你們是豬啊,真以為自己是犯罪集團,這種事,可以亂幹嗎?」張晨罵道,「再說,我給他畫了,他拿着就去過關,傻傻的,萬一被檢查出來,碼頭上就會開始認真檢查,我們怎麼混過去?」

「對哦,我怎麼沒想到這個,還是你想得遠,看樣子你有當犯罪集團老大的潛質。」劉立桿說。

「別假惺惺了,你也不錯,浙大的,智商肯定不低,只是被包子撐壞了。」張晨罵道。

三個人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塊樹蔭,這裏也有很多的人,三個人在地上坐下來,地還有些燙屁股,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金莉莉問:「有沒有感覺我們像流浪漢?」

「對,我們現在就是流浪漢,居無定所,往回回不了頭,往前,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張晨說,「怎麼,你後悔了?」

「有一點點,想到我們那個溫馨的小房間,和乾淨的床,有一點點後悔,不過出來都出來了,後悔又有個屁用。」金莉莉說。

「我現在最想念的,是坐在我們那高磡上,來一熱水壺的鮮啤酒。」

劉立桿說着咂了咂嘴,金莉莉看了看他,罵道:「別假惺惺,你就不想珍珍?」

「現在不想,你們看看,要是譚淑珍在這種地方,會怎麼樣?」劉立桿說,「好像怎麼怎麼不搭界。」

「還真是,也只有我們這種工人階級,適合和這些農民工在一起。」金莉莉看了看周圍,嘆道:「譚淑珍可是只演小姐,習慣了掌聲和追光燈的。」

「她也演過妓女和尼姑。」劉立桿說。

「少來,她那個妓女可是蘇小小,蘇小小可是歷代中國狗屁文人的夢中情人。」張晨罵道,「《僧尼會》裏的小尼姑,也不是一般的尼姑,那是小姐命的浪漫尼姑。」

「還真是的。」劉立桿想了一下,笑道,他從地上跳了起來,和他們說:「口乾了,我去買點水。」

劉立桿頂着大太陽朝街道那邊走去,過了二十多分鐘才回來,手裏拿着兩個膠袋,一個裏面是三瓶水,還有一個,金莉莉看了一眼,叫道:「你又買包子了?」

「不是,路過那個小店,老闆還認識我,一定要送給我的,張晨,人家對你的字,可是讚不絕口。」劉立桿說。

張晨笑笑,沒有搭話,金莉莉高興地說:「也不錯,兩個字,換了這麼多包子,晚飯錢可以省了。」

「不對,杆子,你不是買水去嗎,二十米外就有,你去那裏幹嘛?」張晨好奇地問。

「我去了一趟郵局,你們知道,現在排到第幾號了?」劉立桿問。

「多少?」金莉莉問。

「一百七十多號。」

「你去郵局幹嘛?閉門羹還沒吃夠,還想讓譚淑珍的媽媽罵一頓?」張晨問道。

劉立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說:「我去給譚淑珍寄一張明信片,告訴她,我們已經勝利抵達了海南島對面,今晚就準備過海。」

金莉莉呲了一聲:「勝利?狼狽逃竄到這裏還差不多。」

他們在樹蔭下,靠着包子和水,撐過了一整個下午,其間起身了六七次,都是為了追逐變換了位置的樹蔭,每換一個地方坐下去,地都還是燙屁股的,劉立桿說,估計我們會被燙便秘了。

金莉莉說,不錯,我本來今天要來大姨媽的,這把我的大姨媽都燙回去了。

三個人大笑。劉立桿說,這句經典,我要記下來,以後寫在我的回憶錄里。

張晨和金莉莉一起鄙夷:你?寫回憶錄?拉倒吧!

「真的。」劉立桿看着他們,認真地說:「等到我白髮蒼蒼的時候,我會坐在輪椅上,慢慢地回憶,身邊是一個,不,五個秘書,都是美女,都和那小子一樣,北大畢業的,她們會用無限崇敬的目光看着我,聽我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娓娓道來,回憶我的一生。」

張晨和金莉莉笑倒,張晨罵道:「然後你嘎嘣一下,你的一生,就狗屁在輪椅上了。」

等到四周暗了下來,金莉莉就急着起身,想往碼頭那邊趕,張晨說再等一下。

「幹嘛?天已經黑了。」金莉莉不解道。

「現在檢查的人剛吃過晚飯,注意力還很集中,我們要再等等,等他們疲憊了再去,這樣成功的把握性就更大了。」張晨說。

「睿智,我就說他有當犯罪集團老大的潛質,連這個都想到了。」劉立桿說。

他們在大樹下繼續逗留,很多人離開了,現在有足夠的空間讓他們躺下來了,劉立桿準備躺下,張晨一把抓住了他。

「又幹嘛了,老大?」劉立桿問。

「我們雖然是盲流,但我們不能把自己搞得像盲流,檢查的人,還是會以貌取人的。」張晨說。

劉立桿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張晨,你是不是對自己畫的東西沒有信心啊?」

張晨老老實實說:「我還真是有點緊張,第一次干這個事。」

「那好,待會我走最前面,你走中間,莉莉最後,要是我被逮住了,你們就想辦法溜,我會想辦法拖住他們。」劉立桿說。

到了晚上十點鐘,三個人才往碼頭方向走,等他們到碼頭,從人群里擠到排隊通過檢查的隊伍前時,已經快十一點了,三個人手裏舉著張晨畫的邊防證,朝那個坐在高凳子上,手拿着杆子的人不停地晃着,人家看也沒看,就讓他們排進隊伍里。

三個人的心怦怦亂跳,他們隨着隊伍,慢慢地往前移動,一列列隊伍的終點,是一張張的桌子,坐在桌子後面的邊防戰士,他們依次檢查每一個人的身份證和邊防證,看它們是否對應。

劉立桿心裏在打鼓,他不斷地回頭,和張晨、金莉莉說,別忘了我和你們說的話,他感到自己的嗓子緊張到發癢,口乾舌燥,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張晨看了看周圍,苦笑連連,心想,就這個地方,你就是想逃,往哪裏逃,踩着周圍的人頭飛出去嗎?要是發現,就只好乖乖受擒,乖乖地向警察,按他們事先說好的交待,就說這是從別人手裏買的,千萬不能說是自己做的,賣給他們的人,交易完后就不見了。

怕被邊上的人聽到,三個人排在隊伍里,一邊跟着隊伍往前走,一邊用永城本地話交流着。

「最壞的結果是拘留,然後遣返,我們只是拿它想混過檢查,又沒有拿它去幹壞事。」劉立桿說。

「遣返了會被單位開除吧?」金莉莉問,「我無所謂,反正那個破單位,還沒開除我,自己就已經被開除地球球籍了。」

「我也無所謂,大不了回去繼續寫大王,大王們可不管我有沒有被拘留,只是,我的愛情要完蛋了。」劉立桿說,「珍珍的父母,接下來大概殺我的心都有了。」

「我也想好了,大不了回去再畫兩個月廣告,我們再跑出來。」張晨說。

「對對,這一次我們辦好邊防證再出來。」金莉莉說。

「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被遣返,我們就連邊防證也辦不出來了。」劉立桿說。

話一出口,劉立桿自己都被嚇了一跳,是啊,他們怎麼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三個人站在那裏,被這個問題嚇傻了。

張晨說:「要麼,我們退出去吧?回去開了邊防證再來,大不了再找人借點錢?」

劉立桿和金莉莉趕緊說好。

「快點快點。」後面的人在推金莉莉。

「過來!跟上!」有人叫道。

三個人這才發現,就在他們剛剛站着猶豫的這一點時間,排在劉立桿前面的人已經都檢查完了,在劉立桿和檢查人員之間,空了有一兩米的距離,不耐煩地叫他們過去跟上的,正是在檢查的邊防戰士。

逃是已經沒有辦法逃了,劉立桿無奈,只能硬著頭皮緊走幾步,把身份證和邊防證,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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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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