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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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以後,自然是要重新培養心腹重臣的,一轉眼六七年過去,這京城春風得意的人家,早已換過一茬。

如今最炙手可熱的人家,少不了武安侯府,哪怕顧家比之從前,反倒是低調了許多。

武安侯府出了一個顧皇后,還是當朝皇太子外家,僅憑這兩點,顧家人想低調也低調不來,更何況,今上膝下所有子嗣,皆是出自顧皇后。

這是何等的榮耀。

當今初登基之時,曾經拒絕了滿朝文武選秀的奏請,乾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諸臣偃旗息鼓之餘,其實是有不少人嘀咕著,估計陛下不用兩年,便會改變主意。

讓這些人始料未及的是,景安帝從未有過改變主意的跡象,多年來,與顧皇后鶼鰈情深,目中再容不下第二人。

這除了真愛,沒有第二種解釋了。

男人們又驚又嘆,不過也僅此而已,女人們的感覺就複雜太多了,欽羨、祝福是最正面的,更多的是帶上淡淡的妒意,更有甚者,暗地裏咬牙切齒的嫉恨。

然而,這些都影響不了景安帝與顧皇后,也影響不了武安侯府。

在京中勛貴世家的艷羨目光中,武安侯顧青麟七十大壽到了。

這老頭意志風發,越活越精神,人生七十古來稀,不論平日武安侯府多低調,這日子都是要大辦的。

一大早,宮中便降下賞賜,有皇帝陛下的,有皇後娘娘的,還有皇太子殿下的,最後少不了二皇子與公主兩位殿下的。

早來的客人眼熱不已,武安侯府眾人春風得意,笑得合不攏嘴。

「劉夫人先稍坐些許時候,約摸再過一個時辰,便開宴了。」林姨娘領着一個貴婦往花廳行去,兩人笑語晏晏。

她有了朝廷誥封,早已能名正言順接人待物,多年來,上官氏、余氏等人手把手帶着,傾囊相授,林姨娘認真學着,雖不說長袖善舞,但赴宴待客早無可挑剔。

劉夫人是新貴平津伯的嫡妻,一貫是受人追捧的,只是平日頗有幾分高傲的她,如今卻親切得很,挽著林姨娘胳膊彷彿是失散多年的姐妹重聚,熱情得讓人難以招架。

「林妹妹你放心,我還不知道么?」劉夫人十分體貼,拍了拍林姨娘的手,「今兒你家忙碌得很,行了,你也不用緊着我了,先忙活去吧。」

林姨娘笑着點頭,繼續招待其他女賓,她笑意不斷,只是偶爾總會忍不住往外面瞥去,有些許心不在焉。

今日,武安侯府會有兩個特殊小客人到來,林姨娘早命貼身丫鬟去大門等著了,可還未見人。

愷哥兒其實也惦記着,向來懂事規矩的他跟隨在祖父身邊待客時,也忍不住往外張望。

「愷兒莫懸心,祖父已命人在街口等著了,一見兩位殿下車駕,便會立即報進來。」祖孫倆其實都牽掛着,只是顧青麟城府夠深,面上絲毫不覺,還抽空安慰了孫子。

顧青麟見過太子殿下,不過,二皇子與永安公主卻未曾有機會一見,他也很期盼。

沒錯,這兩個小客人就是月姐兒與琛哥兒,最近這姐弟倆纏着父母,說是要去外祖母小舅舅家玩耍,他們還沒去過呢。

他們倆已經七歲大了,趙文煊想着出宮看看也無妨,得了父皇允許,他們便迫不及待來了,剛好碰上顧青麟七十大壽。

此行便冠上賀壽之名,不明真相的顧青麟心中大暢。

已時過半,大管事終於遠遠望見兩位殿下的車駕了。雖兩小是微服出宮,但伺候的人一減再減還是不少,隨行車馬很多,再加上明暗護衛重重,這些人再低調精氣神也是不同的,一眼便知。

大管事大喜,一邊迎上去,一邊打發人飛奔回去稟報主子們。

大馬車直接進了內巷,被迎進內門。

顧家的主子們找了借口離開,趕緊出迎。

皇後娘娘傳了話,說殿下們微服出宮,不必擾亂壽宴,但顧家主子們既知情,該有的規矩便一點不能少。

小殿下們是顧家外孫不錯,但他們卻先是當今骨肉,龍子鳳孫,皇權凌駕一切。

大馬車停穩,武安侯府諸人齊齊下跪行禮,車帘子一挑,一個粉妝玉砌的女童出現,她不用宮人攙扶,竟就直接蹦下車,唬得顧家眾人魂都沒了。

不過,月姐兒身手敏捷,腳尖觸地穩穩站住,她笑道:「諸位快快請起。」

月姐兒外表嬌俏,但實際跟文靜一點沾不上邊,完全與趙文煊當初期盼乖巧小閨女背道而馳,當然,皇帝還是認為自家女兒萬分好的。

月姐兒活蹦亂跳不說,去年還纏着趙文煊說要習武,她機靈得很,知道母后這邊難說話,先說動父皇成功率更大。

趙文煊果然招架不住,很快答應了,並出頭為小閨女說服母后。

月姐兒對習武興趣極大,完全不畏辛苦,學了一年,基本功很是紮實,這等小高度完全不放在眼裏。

武安侯府諸人不知情,才瞎擔心一把,林姨娘與愷哥兒老神在在,一點不意外。

若月姐兒是被攙扶下來的,他們才擔心呢。

月姐兒叫起眾人後,回頭招手,「弟弟快下來,你怎麼這麼慢?」

琛哥兒倒不是慢,只是同胞姐姐太快了,嗖一下就竄了出去,他撣了撣寬袖,不慌不忙站起,緩步下車。

既然月姐兒都習武了,他自然是不能少的,要知道趙文煊的育兒計劃中,兩個兒子自幼習武是必須的,既能強身也有了自保之力。

琛哥兒天賦比姐姐高,其實武藝學得更好,只是他沒有直接跳下去,也不用人攙扶,緩步下了馬車。

兩孩子一動一靜,雖年幼,但舉手投足間皇家威儀盡顯。

顧青麟等人定睛一看,與太子極為肖父不同,兩小五官其實很有母親的影子,琛哥兒極俊美,但一點不女氣;而月姐兒妍麗,眉梢眼角卻帶一絲英氣。

他們雖滿面稚氣,但已經能看出長大相貌必然極好。

月姐兒琛哥兒已懂得不少人情世故,不用母后囑咐,他們也知道在顧家,是不能只管與外祖母小舅舅親熱,忽視其他人的。

姐弟笑吟吟打過一遍招呼,當然,林姨娘愷哥兒還是會親熱些,隨後便讓諸人散了,他們自行玩耍即可。

顧家等人又說親熱地說了幾句后,便散去了,小姐弟拉着愷哥兒,撒丫子開始到處亂逛。

這般逛著逛著,卻逛出了一個岔子。

「這不是顧家小七嗎?」

越往裏去,就越熱鬧,突兀旁邊岔道轉出一個男童,與愷哥兒一個照面,便陰陽怪氣地說話。

這男童約摸十歲年紀,長得肥頭大耳,頗有分量,他是淮陰侯府傅家唯一的獨苗,家中女眷精心呵護有些過了,不但身材向橫發展,他還很有些跋扈。

愷哥兒聰明伶俐,讀書頗有天賦,進度比同齡人快些,偏傅小胖這方面不出色,淮陰候是嚴父,恨鐵不成鋼時,不但狠狠呵斥一頓,還會把愷哥兒拿出來比較一番。

傅小胖深以為恨,並將愷哥兒視之為階級敵人,每每碰上,只要沒有大人在,他總要冷言冷語一番,心中才能順暢些許。

愷哥兒並不怎麼理會對方,他自幼懂事,兼林姨娘怕兒子在眾人誇耀中迷失方向,總是一再告誡兒子,並分析娘倆在府中地位的由來,他年紀雖幼,但行事比同齡孩子有分寸很多。

瞥了傅小胖一眼,愷哥兒收回視線,一手牽一個小的,就要無視對方走過去。

傅小胖氣結,衝出兩步擋在舅甥三個面前,怒道:「好你個顧小七,沒聽到我說話嗎?」

他順便掃了兩個小的一眼,模樣俊俏,但很臉生,傅小胖沒放在心上。

雙方接觸間,附近還有一些孩童在玩耍,大家張望過去,也沒放在心上,這一幕見得挺多的,按照往常慣例,傅小胖吆喝一頓,愷哥兒視若無睹,很快就過去了。

不過,今天他們註定意外了,因為有兩個小的在。

月姐兒定睛一看,傅小胖雙手叉腰,下頜揚起,居高臨下覬着他們,那鼻孔格外明顯。

她登時怒了,豈有此理,這哪來的胖子,居然敢拿鼻孔看她姐弟兩個,還敢罵她小舅舅?

這膽兒而忒肥了。

不待眾人反應,也不待微服跟在後面的宮人護衛上前呵斥,月姐兒嬌喝一聲,「好你一個胖子!」

說話之前,她便已經兩步衝上前,一拳由下往上,狠狠的打在傅小胖的下巴上。

傅小胖驟不及防,「哎喲」一聲被打倒在地,他這胖其實是虛胖,一點不結實,輕易摔了個七仰八叉,他捂著下巴,疼得齜牙咧嘴,「呸」一聲,吐出一口帶血的吐沫。

吐沫伴隨一個乳牙落地,乳牙滴溜打了十來個滾,才停了下來。

傅小胖定睛一看,大驚失色,他倏地轉頭看向月姐兒,一手捂著下巴,一手指著對方,「你,你……」從沒吃過這種大虧,他一時竟組織不了語言,好將心中憤慨震驚表達一番。

「你什麼你,指什麼指?」

月姐兒興奮極了,她覺得自己習武一年,終於找到用武之地,二話不說,一個箭步上前,按住還躺在地上的傅小胖一頓胖揍,將一年所學盡數使在他身上。

愷哥兒:……

圍觀孩童及各家僕役:……

眾人目瞪口呆,護衛們愣了愣,趕緊上前分開兩人,那胖子還在掙扎,萬一傷到公主殿下,事情就大發了。

琛哥兒卻制止了護衛們,他姐姐完全佔據上風,壓着傅小胖打,傅小胖哎喲叫疼不絕於耳,那胡亂揮舞的起拳頭卻被月姐兒敏捷避開,一點碰不到。

雙胞胎心靈相通,琛哥兒知道自家姐姐正興奮得很,擼著袖子要大幹一場,既然如此,就委屈委屈傅小胖吧。

反正他姐姐人小力弱,那胖子也無大礙的。

護衛們心領神會,仔細一看,果然如此,公主殿下是女孩子,習武才一年,傅小胖最多就受點皮肉傷罷了。

護衛們放了心,便跟着後面圍觀了,他們還順帶阻止了傅家僕役上前,好讓殿下能盡興。

傅家的婆子丫鬟奮力擠了幾次,護衛大哥氣定神閑,輕易攔下,也有機靈的婆子早轉身奔回去找傅家主子,他們也不攔著,反正等大人來了,公主殿下早該打累了,正好收場。

果然,等傅家老中青三代夫人趕到時,月姐兒果然盡興了,她眉飛色舞,睨了一眼抱頭蜷成一團,還在哎呀叫疼的傅小胖,微微嬌喘住了手。一旁乳母趕緊掏了帕子,伺候小主子擦汗凈手。

「哎喲,我的老天爺啊!」傅家諸人驚呼一聲,趕緊撥開人群,衝上去摟住傅小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傅小胖的親娘正是淮陰侯夫人張氏,她與婆母一邊一個扶起兒子,婆媳二人心疼得險些掉了淚。

靠山終於來了,自覺安全的傅小胖終於放下護住頭臉的手,一張淤青點點,夾雜着些許紅腫的豬頭臉便露了出來。

「哎呀!」

張氏大驚失色,她心疼得不行,恨恨地瞪着還在擦汗的罪魁禍首,怒道:「這是哪來的……」

「這位夫人請慎言!」護衛首領厲喝一聲,打斷張氏未盡之言,他橫眉冷目,眸光似劍,嚇得張氏心頭咯噔一下,吞下了那半截子話。

「張氏!立即給我閉上你的嘴!」

說話的是傅家太夫人,淮陰侯的祖母,傅小胖的太奶奶。傅家四代同堂,這位太夫人年愈七旬,經歷三朝,見多識廣,雖萬分牽掛曾孫,但還是一眼就發現了不妥。

此處已經是內宅範圍,武安侯府也是積年世家,怎會輕易允許多名男子入內?這些人明顯身份特殊。

或許說那小女孩身份特殊吧,這些男子顯然是她的護衛,他們雖服飾普通,但氣勢與尋常人完全不同,顯然是訓練有素的精銳。

張氏是侯夫人,護衛呵斥阻止起來態度強硬,腰杆子之硬可見一斑。

傅太夫人打量月姐兒一眼,這般年紀的女孩兒,她再聯繫武安侯府顧家身份,心中忽一動。

只是不待她細想,後面便傳來一聲驚呼,「公主殿下!」

傅家報信的婆子說得很嚴重,作為主人的顧家人當然得出面,不過她們沒趕上傅家夫人的速度,落後一步,後面還跟了一群看熱鬧的大小貴婦。

林姨娘眼尖,一眼就看見粉頰紅撲撲,衣襟有些凌亂的月姐兒,她心中一急,驚呼出聲,提起裙擺就衝上去,「月兒!殿下,您可有傷著了?」

她心中急切,摟住月姐兒翻來覆去看着,生怕自己外孫女兒被打傷。

「外祖母,我可厲害了,那胖子罵小舅舅,我把他……」

月姐兒明顯還興奮著,拽著林姨娘的袖子,興緻勃勃地說她如何胖揍對方,什麼身手敏捷,出拳帶風之類的,小臉掩不住的驕傲。

「外祖母,姐姐好得很。」

眾人大驚,還未來得及反應之時,又見一個眉目清雋的男童緩步踱出,對林姨娘說話,他道:「我們出宮帶了不少護衛。」

林姨娘一聽,一顆心才放下來,她方才驚慌之下竟忘了在場的護衛,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後面跟着的顧家眾人已圍了上去,緊張地噓寒問暖,這男童女童的身份,已經揭曉,諸人目瞪口呆,慌忙整理衣冠行禮。

場面大反轉,傅夫人張氏的一張臉變得青白,她婆婆也如此,就連二人拉着的傅小胖,也知道事情不好了,豬頭臉難掩畏懼。

傅太夫人厲喝一聲,「愣著幹什麼,還不給殿下請罪?」冒犯公主殿下罪名可大可小,萬幸殿下沒有受傷。

這永安公主可是帝后掌上明珠,唯一的愛女,傅家眾人戰戰兢兢,也顧不上心疼傅小胖的傷了,只祈求公主殿下寬宏大量。

「諸位免禮,都起來吧。」

作為姐姐,月姐兒當仁不讓,她笑吟吟叫起眾人,也不追究傅小胖,反而賜下了傷葯,對於這個拳靶子,她如今看着頗為順眼。

諸人謝恩起身,不少人順勢暗暗將餘光投向龍鳳胎,每年宮中都有大宴,其實很多人是見過二皇子以及公主的,只是當時離得遠,小孩子長得也快,加上兩小又換了個打扮,才會一時沒認出來。

龍鳳胎俊眉修目,輪廓間有數分相似,顧皇后極美,小姐弟更肖母,小小年紀已隱見風流。

事不關己的人有閑心關注姐弟倆的相貌,而傅家則大鬆了口氣,太好了,殿下沒追究。

不過這心也不能全放下,若是陛下娘娘也不在意,這事才算過去。

事後,在傅家人的祈禱中,皇帝皇后真沒呵斥不說,反倒賜下了傷葯等物,好安撫一下心驚膽戰的可憐拳靶傅小胖。

淮安侯府感激涕零之餘,又慶幸不已,因為此事,傅家女眷們對傅小胖嚴厲起來了,再不溺愛,傅小胖陷入水深火熱,後來居然還相當成器。

這些后話還遠,如今先不提。

再說月姐兒與琛哥兒,小姐弟兩個玩耍了一天,直至夕陽西下,宴席要散了,他們只得依依不捨告別可小舅舅外祖母,準備回宮了。

車駕剛出了門,迎面又是一輛大車而來,這是鈺哥兒不放心弟妹,特地來接了。

小胖子如今早不胖了,習武幾年徹底消了奶膘,不但很是結實,還抽了條兒,比同齡人高上半頭,已能隱隱看出長成后的英武之態。

鈺哥兒果然肖父,容貌身材,性情才智,皆是上上等,趙文煊很滿意大兒子,朝臣對皇太子很期待。

小姐弟倆一聽哥哥來接他們了,立即歡呼雀躍,撩起車簾便衝過去,鈺哥兒忙迎出來。

趙文煊夫妻教育很成功,手足三人感情極好,不提月姐兒嘰嘰喳喳,即便是琛哥兒,也一反平日不緊不慢的優雅之態,拉着哥哥的手,興奮地說今天的所見所聞。

鈺哥兒含笑聽着,一手拉一個,回身登車。

車行轆轆,載着三人回宮,他們的父皇母后,正翹首以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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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門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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