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寡婦

第218章 寡婦

流年是一個人的名字,念了好多年,最後,被陳莫菲念成自己心中的愛情圖騰。

非他不嫁。

她總想。

但是他在她十八歲那一年徹底失蹤,從此杳無音信。那時,他們已經偷嘗過禁果。兩次,噢不,確切的說只有一次,第一次並不是十分成功。她喊了「cut.」

電影導演術語,當然也是爛大街的一句話。當時他被嚇得魂飛魄散,以為如果他真要成事,她便真的會手起刀落把他身體的一部分給手起刀落了。

流年俯在她身體上方,臉色煞白,然後陳莫菲就笑場了。

如今想起來,那仍舊是一個十分敗興的時刻。陳莫菲後悔了好多年,當然,沒多久,他們有了下一次。

這一次當然成功,陳莫菲記得那疼並沒有一般言情小說里渲染的那般疼,但她仍舊有失落感和忐忑的歸宿感。之所以說是忐忑,是因為她很害怕流年自那以後會真的拋棄她。

少女失足一般都從失身開始。

她抬起頭來,看見流年微眯起眼睛,一臉迷醉。她悄悄收起心事,像捲起書面的少女一般。

第二天,流年沒來,那時她上高中。見他沒來,便很想給他打電話。她並沒有手機,小區側面牆壁一人高左右的地方掛着一部橙黃色的磁卡電話,她拿着電話卡想了好久,到最後成功說服自己也許第三天他就會出現。

所以第三天陳莫菲很早就來到學校,她在校門口等了好久。目之極處,路口被陽光照得通體發亮。於是所有從那裏走來的少男少女都背光而來,像地獄使者。

流年呢?

陳莫菲一直望到打第二遍早自習鈴也沒有看見他,她失落的轉過身子,委屈像潮水漫過細白的沙灘。然而她不敢太讓自己難過。

當然,那天她過得相當渾渾噩噩,電話卡在手裏流轉,直到那卡身沾染上她輕薄的手汗。同座一個女生問她,說陳莫菲,你把自己男神給封印在電話卡里嗎?

是啊!

她低下頭來,長睫毛像一排哨兵一樣挺拔的林立。她拿起那泛灰的電話磁卡來,想,如果她真有那個本領該有多麼好。她就會把流年封印進這張電話卡里,想念他時就召喚他出來,然後任她予取予求。

她笑笑,陽光穿過她細長睫毛的縫隙。嗯,有點兒濕,她想,她可能快要哭起來了。

一個月以後,陳莫菲的姨媽未能如約造訪。反正她生理周期從來就沒有準過,更何況就快要高考,那個黑色的七月,陳莫菲發揮穩定,儘管有流年的插曲,卻並不影響既定的歲月一往無回。

她後來考上了心儀的院校。

然而考完試當天,走出考場,她看見考場外黑壓壓的人頭蜷動,北方省會城市裏驕陽似火,熱浪撲面而來,她覺得一陣氣悶,陳莫菲手搭涼棚,以為只是熱,卻突然間覺得腹內一陣猝不及防的絞痛,她皺起眉來,矮下身子,人們魚貫而自覺的繞過她,然後她身子一歪:暈了過去......

「陳莫菲。」

來人一張大餅臉,嘴唇色腥紅,兩條眉毛像兩隻吃得肥壯的蠶一樣趴在她兩隻狹長的眼睛上面。

「噢。」

陳莫菲慌亂起身。

「方總。」

「別跟我來這套。」她手裏拿着一疊A4紙打印的材料,那是什麼?陳莫菲在心裏揣測。辦公室門開着,她瞧見外面有幾個人正朝里裝作不經意的探頭探腦。

她忙快走幾步,然後把門關上,再回身時那方總已然將自己那肥碩的屁股落到沙發上,黑色真皮沙發在她龐大的身軀底下痛苦的**。她把那沓材料往陳莫菲眼前一扔。

「陳莫菲,知道你手段高,但不知道你還陰損壞,這事兒是不是你乾的?」

眼前這方總跟陳莫菲其實平起平坐,她們共事一個公司,數年打拚,兩人同時成為這間公司的骨幹,各把一攤,各負責一個部門。

當然,陳莫菲在營銷部,營銷總監;而這個叫方草的女人則負責財務部,如今的財務總監,手掌整個集團公司的財務命脈。雖說陳莫菲身先士卒,在整間公司的生錢部門掛帥,說白了,她不在前方奮勇殺敵,眼前這個胖女人莫說掌錢了,她還能掌個屁?

饒是如此,她不敢得罪眼前人,部門人員報銷,請客吃飯的公關費用,回款先後,跟客戶的帳期協調,她都需要眼前這胖女人相助。

更何況,她們之間一向交好。

陳莫菲想不出來自己哪裏開罪了她,為了在公司一路暢通無阻,開掛變身,她左右逢源,使出了渾身的解數。

不謙虛的說,她已經連續三年摘得集團公司最佳員工桂冠。她在這公司口碑一向不錯,這不僅得益於她高明的社交手段,更因為她對身邊人一向不摳,就連公司里的清潔大媽都得到過她的實惠。而方草,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上個月她剛剛從**回來送了她一套高級化妝品。

當然,那套高級化妝品是她花50塊錢從假貨販子手裏買的,但是身份出生證明文件一樣兒也不少啊,究竟是哪裏出現了紕漏呢!

陳莫菲拉開抽屜,然後從裏面拿出一支新杯子來,然後又拿出咖啡豆來,咖啡豆兒在閃亮的咖啡機里發出細碎的呼號,然後變成粉沫,又穿過機芯變成冒着白色蒸氣的液體,陳莫菲又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包脫脂牛奶來。

她會拉花,這點兒小資的情調她曾經不屑擁有,但卻常可為她帶來出其不意的社交收效。就像眼下,當她笑意盈盈的將杯子捧到方草面前時,那胖女人臉上的兩坨肥肉終於生動的舒展開來,就像春天得到雨水滋潤的嫩芽一樣,轉眼就變得肥厚。

陳莫菲挨着方草身邊坐下,然後拿起她眼前那沓材料來,「姐姐,您這唱的是哪一齣兒啊?小女子哪兒多有得罪了?還請姐姐海涵啊!」

眼前字跡躍入眼帘,陳莫菲一看,頓時驚得合不攏嘴巴,她難以置信的瞅著方草,而後者正似笑非笑、嘴角含春、氣定神閑而又躇躊滿志。

「怎樣?」方草肥碩的下巴往前一挑,「姐姐夠意思吧?」

2

關於那個七月,她唯一的印象就剩下酷熱難耐。她一個人趴在床上,身體虛得要命,汗常溻透她的睡衣,自那時起她不再喜歡長發,長長的頭髮被汗水濡得濕淋淋的,有時半夜醒來,她覺得自己那曾經引以為傲的一頭秀髮像剛剛從海里打撈上來的海草。

她不願意出門去,她不想也不知道怎樣面對自己父母,只記得他們失望的眼神,還有白色的牆壁,再有就是醫院銀白色吊瓶柄上掛着的液體,在她眼前一直晃啊晃的,彷彿能晃到地老天荒。

大學她去報道時就已經剪了短髮,常抱着一撂書本孤獨的穿梭在校園裏。陳莫菲長得不醜,不是沒有人搭訕。上了大學以後,男男女女都把荷爾蒙提到自己的重要日程,最重要再不需要遮遮掩掩。據說校外小旅館生意爆火,而且隔音都不怎麼太好。

當然,兩個人沒有人約會。

一個是陳莫菲,另外一個就是方草。

方草那時憤恨的倚在陳莫菲單薄而瘦削的肩膀上,嘴裏復仇一樣的啃著炸雞腿:「不就是嫌我胖嗎?這幫人真沒內涵。眼睛都瞎掉了,你等我減完肥后,姐讓他們高攀不起。」

但時至今日,方草的噸位只呈直線上升趨勢,她從來就沒有瘦下來過。

她曾經以為自己跟方草也算是知交莫逆了。可是臨近畢業時學校有風聲傳出來,說學校有意在兩個尖子生陳莫菲和方草中間挑選出來一個留校。那時校內論壇極火,留校的消息剛一露頭,就有人風傳陳莫菲在高中期間就喜歡胡搞,而且還被別人搞大了肚子。

不是方草?

陳莫菲不相信。

但據說方草拒絕了留校的那個名額。

這讓整個事件都顯得撲朔迷離,方草當然也聽到了那個傳聞,她跟陳莫菲指天誓日,說自己並沒有玩什麼陰謀陽謀的,如果她陳莫菲不相信,她願意以事實證明自己的清白。

然而,陳莫菲再也沒有辦法真正去相信她,就像她再也沒有辦法真正去相信一個異性一樣。

許多年間,陳莫菲給流年找了N多的籍口,過程或許浪漫,但結局大同小異。要不就是他出了出禍,突如其來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再不然就是罹患了什麼白血病之流,當然,陳莫菲覺得白血病又多少有那麼一點兒陳腔濫調,所以她為流年設計了無數的癌症,卻唯獨沒有白血病,但結局不出意外,都是死掉了。

而且到死他仍舊深深的愛着她,不然陳莫菲實在想不清楚她這樣一個青蔥般、花兒一樣的女子,她這樣一個被他曾經細緻捧在手心裏呵護的女子,他怎麼會捨得不告而別?

許多女人一生都要痴情一次,有人說愛情之於女人來說就像天花,出過那麼一次,或者以後就會免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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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酷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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