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7章 像兒時一樣

「曾爺爺，我是男子漢，我想跳出溫室，去到巨浪中翻滾。當年你未成年時就去參軍，上陣殺敵，就說明咱老謝家有這股子血性勁兒，我也有。你咋能到我身上就退縮了呢。」

謝長溯又說：「你再不開門見我，咱倆就見不了面了啊。」

「你真不見我？」

「曾爺爺我走了啊。」

謝長溯發出自己下樓的動靜，剛下了幾節台階，他又貼著牆悄悄的走到謝將軍的門口。

他蹲在地上，聽裏邊人的動靜。

這些日子都是管家和林爺爺陪在謝將軍身邊。

聽到長溯走遠的聲音，林老對謝將軍說：「你是擔心自己這兩年內會突然閉眼吧？」

「我都這把歲數了，誰知道那天就睜不開眼了。」謝將軍說：「長溯咋能這時候離開家，我真怕明天就是我們的最後一面。」

謝將軍有些感性，他泛黃的眼白有了淚花。

管家遞過去一張紙巾，謝將軍擦了擦眼睛，「我還有多少日子也不知道，我若真是沒了，那也是我活夠了。可若是……」

謝將軍沒繼續說下去。

他可以說自己離世，但不會讓這兩個字出現在他疼愛的孩子們身上。

多年知己的林爺爺卻懂了，謝將軍是怕自己最後活的好好的，曾孫子出事。

「你說長溯才十六歲，人生才剛開始，他咋就這麼不聽話的要去那地方。」謝將軍說：「他咋就不等我死了再去，到時候我還能在天上保護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謝將軍說着說着說不下去了。

門口偷聽的謝長溯眼眶泛紅。

原來曾爺爺的癥結在這裏，他竟然會想說自己死了在天上保護自己的話。

謝長溯明明想笑，一個總說信奉科學的老頭子卻說出這種話。但是他卻笑不出來，眼角有了淚花。

林老不讓謝將軍再說這種晦氣話，謝將軍擺擺手，「好了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謝長溯立馬起身，他藏起來。

在林老和管家離開后，謝長溯又再次出現，他看着緊閉的屋門，謝長溯喉結滾動，轉身離開。

夜幕時分，萬籟俱寂。

紫荊山燈光煌亮，旁人靜眠之際，它的後山卻出現了一個人，他裹着棉衣步行匆匆朝紫荊山的老宅方向走去。

謝將軍也未睡着，他仰臉窗外的天。

燈光快將這個天給點亮，紫荊山的這晚，亮的異常。

他睡不着。

「哐哐噹噹」

一聲響聲吸引了謝將軍的注意，他打開窗戶，低頭看底下發生的何事竟在深夜還會引起動靜。

低頭一看，那聲音竟然是謝長溯發出的。

他竟然在順着杆子爬牆。

剛才的響聲是他把杆子上的螺絲踩掉了和鐵皮碰撞發出的聲音。

謝長溯抬頭，「曾爺爺，你沒睡啊。」

謝將軍指著爬到中途的謝長溯，「你你你，你下去。」

這高度倘若摔下去骨折沒跑了。

謝長溯不下反而又朝上爬了幾步，他不知道又踩到哪兒，螺絲又掉了一個，寂靜的夜晚再次聽到「哐哐噹噹」的聲音。

謝長溯說：「曾爺爺，你拉我一把。」

「胡鬧，我一個快百的老人，我能拉得動你嗎。」

「說的也是，十五年前，我聽說你抱我抱的可有勁兒了，現在連拉我都沒勁兒了。」

謝長溯已經爬到了謝將軍的窗戶邊，他雙手摁著窗戶台，縱身跳躍，整個人直接蹦進謝將軍的卧室。他拍拍手上的灰塵，「本來想走正門的，但我怕你又不給我開門，所以才順杆子爬來着。」

謝將軍上下看謝長溯身上是否有受傷，檢查過後看他沒有一點問題。

謝將軍指著屋門，黑著臉趕人，「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曾爺爺，我今晚來和你睡的。」謝長溯攙著謝將軍的胳膊，他伺候着謝將軍躺在床上為他蓋上被子。

謝將軍推脫，不讓謝長溯碰他。但謝長溯速度很快，謝將軍的一切幾乎是他推著完成的。

之後，他則去了另一邊躺在謝將軍的床邊，他不蓋被子，一隻手壓在腦袋下。「曾爺爺，我媽說我小時候就經常在你這屋子睡覺。她那會兒還沒畢業，整日要去學校念書。我在家中又無人照顧，家中的傭人我父母總是不放心她們來照顧我。

所以我媽每天早上去學校時都會先來老宅，把我這個熟睡中的大胖小子一聲不吭的放在你懷裏邊睡覺。等我睡醒，看到你在我身邊，我就不哭不鬧，自己在玩兒。

咱家的照片牆我看到你抱我的次數是最多的，每次家中有大小聚會拍照時，我大部分都在你腿上坐着。後來不知道哪一年，你突然抱不動我了，之後我就再也沒和你睡過覺，被你抱過了。」

跟着謝長溯的話，謝將軍也陷入回憶。

小時候的謝長溯他確實沒少帶，家中就這一個寶貝疙瘩，他也十分可愛，因此他對長溯那可是寵愛的很。

都知道他謝將軍的命根子是自己的寶貝曾孫子。

謝將軍忽然說：「……我還記得，你小時候餓了抓着我的手去吃。」

謝長溯：「我不記得了。」

謝將軍想到謝長溯曾經為了拿自己的拐杖當金箍棒，在家中撒潑打滾，後來看到他裝睡不說話，小傢伙哭成淚人，抱着他的腿，趴在他的膝蓋上哭。

那時他的淚，到現在謝將軍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餘溫。

他眼前閃現過謝長溯從小到大的片段，第一次去學堂讀書，他在家心神不安偷偷摸摸的去幼稚園門口往裏看。

謝長溯會寫字，他歪歪曲曲的寫了「曾爺爺」這三個字，他開心的私藏至今。

……

謝將軍說：「回憶啊，都是美好的場景。」

謝長溯：「是因為曾爺爺的經歷都是美好的。」

「是因為有你們，曾爺爺才覺得美好。」

謝長溯雖未說一言想讓謝將軍鬆口的話，但他卻在無形中暖了謝將軍的心。

「曾爺爺，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長溯說：「謝謝你成了我的曾爺爺，我成長的道路上有你，我感到無比的幸福。」

謝將軍在被窩中發出笑意，笑着笑着，笑眸中帶着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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