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悲傷

哭了許久，我擦擦眼角，抬起頭，第一眼，看見的便是站在門口，提着盒飯的木安辰。他站在那裏，臉色憔悴，面容木訥，靜靜地看着我……許久，他提着盒飯走進來，在書桌上細細地分著飯菜，動作井井有條，絲毫不紊。

「叔叔，吃口飯吧！您都一整天沒吃飯了！」木安辰端著一份飯菜，遞給許叔叔。又轉過頭，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輕聲道，「悠悠，你昏迷了一天，吃點東西吧！」

他將手中的盒飯放在我手上，指尖觸及我的掌心，微寒。我的印象中，他一直是個溫暖的男孩，至少，對我，一直是給予了最深最大的溫柔。

心，有些莫名的難受！

許叔叔並沒有吃飯，只是端著飯，抬眸看着木安辰，平靜得不帶任何感情，說：「安辰，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要跟悠悠說。」

「嗯……我先回去了……」木安辰謙恭地點點頭，如是回答，然後轉過目光，淡淡的，輕柔的，看着我，「悠悠，好好地，照顧自己……你還有我……們……」

意識到說錯了什麼，他抬頭看了一眼許叔叔，然後低下頭，有些無奈地一笑。他又瘦了，瘦削尖尖的下巴，配上那一張白得不見絲毫血色的臉，摻上那抹淡淡的，疏漠的微笑，讓我的心不自主地揪緊。

木安辰轉身，靜靜地走出了房間，留給我那抹熟悉的背影，單薄得讓人心疼。

我看着他離開的身影，至始至終，都不發一語，也許無言，也許疏離，才是我們唯一能安心無愧面對的……

「悠悠，你，喜歡他！」許叔叔順着我的目光，看向木安辰消失的方向，神色微異，輕輕地問了一句。

我沒有回答，只是暗暗地低下頭，抱着自己的雙膝，無神地看着被子上的紋理，不知該如何回答，也不想去回答。

「……悠悠，讓小諾，入土為安吧！」

許叔叔在床沿坐下，側對着我，眼角的褶皺，在這短短的數天內，竟生生加深了許多。他手中的盒飯依然未動，只是靜靜躺在手中，窗外的光輝罩在他側面的剪影上，有一種恍惚。

其實，許諾還是很像許叔叔的，不止外表，不止性情……

「……叔叔……」我輕輕喚了一聲，淚水又開始在眼眶中打着轉轉。始終，我還是不願相信，許諾真的走了這個事實……

「其實，小諾小時候，是很孝順的……」許叔叔沒有理會我的猶豫，只是自顧自地淡淡一笑，側顏有些幸福的微光，眼角又盪開幾條褶皺，「是我，一直都只是忙於事業，未能真正關心他，走進他的內心……」

「他煩我鬧我的時候，我就只會給他錢，我以為，他只要有錢，就能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會感覺快樂了……」

「我是如此的失敗，甚至到現在，都不清楚，他喜歡什麼，愛吃什麼……反而是他，惦記着我喜歡抽煙……」

許叔叔握著煙盒的力道加重了些，五指緊握，青筋暴起，關節泛白，他定定地看着前方，眸中有一絲愧意，一絲歉疚。

「叔叔——」我心有不忍，撇開目光，想安慰許叔叔，卻發現吐出的都只是一聲聲嗚咽。

「郝警官說，小諾是在鄰校的一個危房中找到的，他身上有兩處傷，一處頭頂的重物撞擊，有流血，但不致命，致命的是胸前的匕首傷，刺中了肺葉……」

許叔叔單手掩面，身體微微顫抖，指縫中溢出絲絲淚痕。

他的話，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一下將我釘在原處，頭腦有些微脹，四肢有些冰涼，從來沒想過，許諾會這樣離我而去，他的死亡竟會是如此的悲戚傷人，到底是什麼人，對他，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我會查出來的，我要那個人，生不如死……」

許叔叔的聲音如同煉獄使者一般低沉，我抬眸，他的目光嗜血陰暗，透著一股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