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令整個京城頓時陷入戒備狀態。

意欲行刺趙元承的上官琛當場被押入天牢,強北的便臣也被送至刑部。

那使臣非常無辜,從頭到尾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刑部送來的口供提到,使臣帶來的近身侍衛一共有八個人,而上官琛假扮的侍衛很可能已遭遇不測。

使臣還在受審的時候大哭,說他們強北一直受到金晟保護,討好都還來不及,怎麼敢派殺手刺殺金晟皇帝?

更何況那殺手還是上宮琛,誰不知道他是蒼越前太子,野心勃勃、手段殘忍,過去不只一次派大軍欺凌強北部族。

更何況強北和蒼越兩國結仇已有多年,強北根本不可能會窩藏上官琛,縱容他刺殺金晟皇帝。

趙元承也不是個胡塗皇帝,雖然他對強北這個使臣把刺客帶進來很不滿,可一切情況都說明刺殺事件與對方無關。

若他真的動怒斬了強北這個使者,搞不好還會順了上官琛的心意,造成金晟和強北的決裂。

所以在供詞送過來沒多久,趙元承便下旨將那使臣釋放,並把他打發回國去向強北大王將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

那使臣本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如今永烈帝竟開金口釋放,他高興得感恩戴德歌頌一番之後,便急急帶隊離開了。

朝中大臣很多人都覺得趙元承這麼輕易放人過於大意,但他此舉是另有用意。

他現在仁慈的放了強北使臣,強北大王知道他對他們如此信任后,自會心生感激,以後對金晟將更加忠心耿耿。

如今該在意的是上官琛。

看見那個被趙元承一刀砍下腦袋的上官琛出現,不但趙家兄弟非常震驚,就連紀傾顏也對此非常不解。

「你真的確定那個人就是上官琛?」

傍晚時分,心頭始終安定不下來的趙元承,在處理完御案上的奏摺之後,來到忘憂宮裏和紀傾顏一同用晚膳,並藉機向她詢問。

而紀傾顏自從被送回忘憂宮后,心情一直非常複雜,也沒什麼食慾。

她和上官琛這個蒼越前太子算得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對方只比她大三歲,小時候她爹經常帶她入宮面聖,所以她和他也算得上是來往密切。

當初皇上賜婚將她許配給上官琛,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雖然在外人眼中,他是個野心勃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但私底下他對她十分討好巴結。

金晟和蒼越開戰前,她曾私下勸過他,要他為了蒼越百姓着想,盡量不要發動大規模戰爭。

但上官琛十分執拗,結果下場就是親手將蒼越奉送到金晟掌中。

那時蒼越突遭巨變,她又以為爹爹慘死於一杯毒酒之下,悲痛之時,旁人的變故她自然無心理會。

所以當她看到上官琛被趙元承砍了腦袋時,也僅僅是震驚、傷心難過了一陣,覺得那樣的後果算得上是他咎由自取,完全怪不得別人。

而被擄到金晟之後,她整日想的都是如何與趙元承作對,偶爾才會想到上官琛這個人。

現在想來,自己雖和他相識多年,可如果讓他當自己的夫婿,她恐怕有些難以接受。

「雖然事情過了將近兩年,但我自幼與上官琛十分相熟,是不會認錯他的容貌的,而且他若真的是上官琛,不就能解釋他想刺殺你的原因。」紀傾顏結束思考,開口回答趙元承的問題。

「自幼與他十分相熟」這句話,令他心底非常不舒服。

明知道已經被關進天牢的上官琛不足以對他造成威脅,可心愛的女人曾是上官琛未過門的娘子,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當初雖說是顏兒的爹要他照顧她,可也沒同意他把人帶進後宮,是他將人硬搶到金晟,強迫她做自己的妻子,就算現在顏兒對自己的態度已經軟化了很多,可她發現上宮琛沒死,心情一定會受到影響,也勢必會影響兩人的感情。

如果他因嫉妒或憤怒,再次將上官琛砍頭,搞不好顏兒會因為此事更加恨他,但讓上官琛活着,豈不是替他自己製造敵人?

無論殺不殺上官琛那混蛋,他和顏兒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係都會遇到挫折。

這就是讓他懊惱到沒胃口的原因,而他隱約之中也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險正向自己一步步靠近。

他一把將她抓到懷裏,鄭重其事道:「不管上官琛是否還活着,你都必須給朕記住,這天底下只有朕才是你的男人,如果你敢背叛朕,後果可是非常嚴重。」

紀傾顏被迫仰視着他凌厲的俊顏,這樣強勢威脅她的趙元承非常可怕。

他的眸中燃燒着熊熊的慾火,似乎在用這樣的方式宣佈他的所有權。

她張了張嘴,本想說些什麼,可話至嘴邊,她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三天後就是公開會審,到時候朕會帶着你一起去聽審,你也可以趁機……再看上官琛最後一眼。」

這已經是他最大的仁慈了,話語之中也在提醒她,這次見面之後,她和上官琛之間將是訣別。

三日後的公開會審,主審官員是刑部尚書陳天養,副審官是刑部左侍郎許紹傑和右侍郎張越。

趙元承和其他大臣在旁聽審,而原本不該出現在這種場合的紀傾顏,也被帶到刑部旁觀,只不過她坐在屏風後面,並沒有直接露臉見人。

經過幾天的審問拷打,被帶到堂前受審的上官琛面容顯得十分憔悴,雖然表面看不到任何傷痕,卻不難從神色看出在這三天之中他已經受過極刑。

被迫跪倒在堂前的他仍不服氣的想起身,奈何身後的侍衛強扭着他的臂膀,一腳踹向他的膝窩,迫使他老老實實地跪在原地。

上宮琛恨恨的罵了幾聲,憤憤不平的抬頭瞪向趙元承,「狗皇帝,既然我已經淪為你的階下囚,要殺要剮你動手便是。」

從趙元承的方向看過去,不但能將堂下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就連坐在屏風後面的紀傾顏有什麼動靜他也一覽無遺。

他淡淡看了屏風後面的女子一眼,再將視線移向上官琛,冷笑道:「雖然朕不知道當初你究竟是用什麼方法逃出生天的,但階下囚這個身份,不管是兩年前還是兩年後,同樣都很適合你。」

上官琛嘲諷一笑,「當初如果不是你這個小人派趙元維混進蒼越裏應外合,我又怎會敗在你手中?」

「打仗講究的是策略,只要能取得最後的勝利,就算使出陰謀詭計那又如何?更何況真正的小人是你上官琛,如果不是你到金晟作亂在先,又怎會令蒼越遭遇滅國慘劇,自取滅亡?」

「哼!說那些都沒用,自古以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如果當初是我取得了最後勝利,那麼現在跪在我面前的就是你這個狗皇帝!」

上宮琛對自己此刻的境遇感到非常懊惱,掙扎着想從地上爬起來,奈何身後兩個大內侍衛死死壓着他,害他只能卑微的跪在敵人面前,承受羞辱。

掙扎了兩下,他怒道:「你這狗皇帝毀我家園,害得我蒼越百姓有家歸不得,你得不到民心,就算你這昏君打了勝仗,也別想擺脫殘暴之名。」

趙元承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卻非常陰冷可怕。

「若你有機會回到蒼越,你可以四處打聽打聽,自從蒼越投降成為金晟的附屬國之後,那些老百姓在朕的統治下究竟有沒有怨言。

「至於你口中所說的那些有家不能回的蒼越百姓,如果他們願意,他們大可以返回自己的家園放心耕種,倒是你,口口聲聲說朕是昏君,朕倒覺得如果蒼越大統真的被你繼承,你才真正是昏君。」

說着,他突然起身,走向屏風處,一把將坐在那聽審的紀傾顏拉到身旁。

當上官琛看到她時,不由得一怔。

趙元承親昵的環住她的腰肢,她微微掙扎反抗,他卻霸道得死都不放。

「顏兒,朕知道你和上官琛曾經略有瓜葛,雖然朕也不想將他抓進大牢聽候發落,但他卻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行刺朕,就算朕看在你的面子上想放他一馬,但相信朕的臣子也不會答應的。」

這番話已經說得非常明顯,他不會為了她給上官琛留下活路。

被牢牢攬在他懷裏的紀傾顏,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十分陌生。

他唇邊雖然揚起笑容,可眼底卻冷得駭人,在她的記憶里,趙元承雖然殘忍邪佞,可對她卻是百般寵愛。

就算她把他氣得渾身發抖,他也從來沒對她做過任何實質的傷害。

長久以來的寬容和溺愛,讓她幾乎忘了他是個可以號令天下的帝王。

直到今天她才發現,原來這個把她當寶貝一樣捧在手心中的男人,也有這麼恐怖陰險的一面。

她突然覺得渾身發冷,不知道是因為對他的懼怕,還是因為自己此時的無奈。

她沒想過要為上官琛求情,但她也做不到眼睜睜看着他就這麼死去。

別過視線,她和堂下跪着的上官琛四目交接。

對方眼底的張狂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頓時化為深情。

上官琛是喜歡她的,從很久以前,她就清楚的知道這個事實。

可喜歡又怎樣,當她懂得男女之情的時候,一顆心已經奉送給金晟天子了,自己和上官琛之間那些過去和回憶,也都已經化為煙霧,隨風飄散,影響不了她的愛情。

在上官琛期待的目光中,她不忍的慢慢回眸,對趙元承道:「我乏了,想回宮休息。」

他對她疼寵一笑,忙命令劉福,「送顏兒回宮,外面天冷,記得給顏兒多加一件衣裳。」

劉福急忙領命,小心護著紀傾顏出了刑部大堂。

上官琛張口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見趙元承斂去眼底的柔情,慢慢踱步到面前。

他居高臨下譏刺道:「你看,你的蒼越,如今是朕的;曾經要嫁給你的女子,如今已完全被朕所擁有。所以說,上官琛,不管你再如何掙扎,在朕的面前,你終究是個手下敗將!」

這話徹底激怒了上官琛,他破口大罵,欲起身動用武力,卻被侍衛阻止,最後只能拚命罵着趙元承來表達內心深處的不滿。

罵得越凶,就說明心裏的憤怒屈辱越強烈,趙元承也就更痛快幾分。

他帶着得意種色冷冷一笑,對刑部主審道:「上官琛身為敵國首犯,更膽大妄為的利用強北使臣來刺殺朕,罪不可恕,三日後推出午門斬首!」

上官琛要在三天後被斬首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在忘憂宮的紀傾顏耳里。

雖然這是她早就預料到的結果,可自己的青梅竹馬就要這麼被趙元承處死,心底難免還是產生了幾分不忍傷痛。

她知道如果向他提出想見上官琛一面的要求,他一定不會答應,想來想去,她只能將主意打到趙元維的頭上。

不管怎麼說,他還是拿她當親妹子看待的,所以面對她的請求,他沒有直接拒絕,只無奈道:「你知道如果你這麼做,一旦被皇兄發現,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紀傾顏咬着唇,可憐兮兮的問:「也就是說,連你也不肯幫我了?」

雖然明知道她在向自己裝可憐,趙元維還是忍不住心軟,「你是算準了就算被皇兄逮到,他也不會把你怎麼樣是不是?」

「我想他倒是不至於殺我,就算真的把他惹惱了,最多也就挨頓板子吧。」

她也豁出去了,若再不去見上官琛一面,恐怕從今以後兩人就真的見不到了。

趙元維搖了搖頭。以他對自家皇兄的了解,就算這丫頭真把皇兄惹得跳腳,也絕對捨不得動她一分一毫。

顏妹果然也不是傻瓜,知道皇兄寵她,才敢過來求他幫忙。

不過如果他拒絕幫忙,這小丫頭以後不知會怎麼整他呢。

算了,就當他上輩子欠了她的,反正顏妹手無縛雞之力,想把上官琛從天牢救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沒什麼好擔心的,幫她進天牢和上官琛見最後一面也無妨,如果皇兄吃味發火遷怒於他,他也就認了。

在趙元維的精心安排下,紀傾顏打扮成侍衛模樣進了天牢。

關押上官琛的地方非常隱密,是一間守衛十分森嚴的獨立牢房,趙元維將她帶進去之後,便小聲道:「時間不多,你快一點,我站門口幫你守着。」

紀傾顏忙不迭點頭,直奔牢房,從欄桿縫隙望去,只見上官琛身着一襲白色囚衣,髮絲凌亂,臉色憔悴。

她心頭一痛,小聲道:「太子哥哥……」

裏面的上官琛聞聲,不由得一怔,等他看清楚眼前侍衛是紀傾顏所扮時,興奮的靠了過來,不敢相信的說:「顏妹?」

隔着鐵欄桿,他的目光十分複雜。

蒼越被滅之後,他流落在外,仍四處打聽紀傾顏的下落,直到趙元承將她冊封為後,他才知道自己未過門的太子妃居然成了別人的妻。

他原本就恨趙元承恨到極點,聽聞她被奪后,更是恨不得將趙元承剝皮拆骨。

而面對這嫁給他人的未婚妻,他心裏是有愛也有不平。

「太子哥哥,我本來以為你已經死了,當初,我明明親眼看到你的頭顱被人砍下,你怎麼還會活着?」

「當初被砍死的只是我的替身,早在發現金晟大軍闖進京城的時候,我就已經安排好替死鬼,按著事先計劃好的路線離開京城了。」

紀傾顏怔了怔,想到當時那場浩劫,在聽他說得輕鬆時,不由得心底微怒。

「也就是說,你事先備好退路,一旦蒼越戰敗,就按原來安排好的逃生路線離開京城?」

「是啊,趙元承這人詭計多端,有些事我不能不防……」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走了,我爹該怎麼辦?蒼越的百姓怎麼辦?你父皇怎麼辦?朝廷的文武百官怎麼辦?」

不理會他的欲言又止,她氣惱道:「你知不知道你父皇被逼自縊身亡,很多大臣怕成為俘虜會遭受非人虐待而服藥自盡,老百姓逃的逃、躲的躲,整個蒼越幾乎是民不聊生。」

「這都是趙元承那個狗皇帝造成的!」他咬牙切齒道。

「不,這都是你親手種下的惡因。」她雙眼彷佛冒着火。

上官琛愣了愣,半晌后,小心翼翼的道歉,「對不起顏妹,我知道你爹在那場戰事中去世了……」想了想又說:「都是我不好,如果當初我有帶你一起走,你就不會被那個狗皇帝擄到這裏,任他欺負了。」

從鐵欄桿的空隙,他一把拉住她的手,「顏妹,我很想你……」

「但她現在已經是朕的女人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天牢的平靜。

聽見趙元承的聲音,紀傾顏幾乎是本能的就扯回自己的手臂,她忐忑的看着他逐漸逼近的身影。

她的動作並沒有逃過趙元承的眼,但他笑了笑,走到她面前,輕輕用手帕給她擦了擦臉。

「就算要裝扮成侍衛,也沒必要把自己的臉蛋塗得這麼黑啊,瞧你髒得都快變成小泥人了。」

紀傾顏被他的突然出現嚇得不輕,只能傻傻的由着他幫自己擦瞼。

趙元承的動作很溫柔,一點一點的,非常謹慎小心,直到將她的臉頰擦回原來的白皙嬌嫩,才柔聲道:「這裏是天牢,環境惡劣,你的身子骨較弱,在這陰濕的地方待得久了只怕會得病。劉福,還不送顏兒回宮休息。」

緊跟在後面的劉福領命,躬著身走過來,沖着紀傾顏擺了個請的手勢。

她愣愣地看了趙元承一眼,又回頭望了望上官琛,沒留下一句話,嘆口氣轉身走了。

他似笑非笑的對天牢裏的上官琛道:「看着自己喜歡的女人投入別人的懷抱,此刻的你一定是恨極了吧。」

上官琛氣惱的大吼,「是你將顏妹囚在你身邊,她絕對不是真心愛你。」

「她是不是真心愛着朕,不是由你來評斷的,上官琛,三天之後,你就安心上路吧。」

趙元承帶着得意之色踏出天牢時,臉色很快便沉了下來,直奔忘憂宮。

一走進房裏,他便遣退宮裏伺候的奴才們,冷著臉問眼前的小女人,「你對上官琛是不是還念念不忘?」

被他突然責問的紀傾顏愣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冷哼一聲,「朕是什麼意思,你心裏有數。你居然背着朕去天牢探望他,不就是很慶幸他還活着?如果當初朕沒將你從蒼越擄來,那麼今時今日,你和他是不是可以再續前緣,結為夫妻?」

紀傾顏被他這番話氣得小臉青白交加。她以為自己對趙元承的愛意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他竟還質疑自己?

其實就算沒有他從中介入,她也不會愛上上官琛這樣的男子。

或許上官琛的確對她有幾分喜愛,可在權勢和生命面前,這個男人卻寧願選擇這兩種,也不會選擇她,這樣的人不是她要的。

如果上官琛真的是發自內心喜愛她,當初又怎麼會將她獨自留在蒼越,讓她承受成為女奴之苦。

一個在危難之時會棄她於不顧的男人,是沒有資格被她牽掛的。

她之所以會跑去天牢探望,只是顧及著兩人之間的舊情,只是想去見他最後一面而已。

可她向來嘴硬,天生倔強的脾氣是怎麼也讓她無法將這番話源源本本的解釋給趙元承聽。

所以面對他的指責和怪罪,她只嘟著嘴,一臉憤怒來抗議他的冤枉。

趙元承表面冷靜,內心卻早已被嫉妒蒙蔽了雙眼。

見紀傾顏沒有立刻否認自己的猜測、給他解釋,他的心頭醋意橫生,氣得渾身發抖,便一把擒住她的手腕。

他怒道:「這麼久了,膚對你如何你心裏應該清楚,朕可以容忍你的任性、刁蠻甚至你的無理取鬧,但絕不能容忍你背叛朕。」

狠下心不理會她被抓疼的痛苦,他惡狠狠地勾起她的俏臉,又說:「紀傾顏,如果你還有心,就給朕記住,背叛朕的下場,絕對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她被他抓得痛出眼淚,原本還有幾分愧疚,此時也全部化成了憤怒。

「我從來都沒想過背叛你,不過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選擇背叛,那也絕對是你逼我的。」

「你敢?」他怒吼。

「你若逼我我就敢!」她不服輸的回吼。

趙元承氣得失去理智,抬手給了她一巴掌,但發現自己動手,不禁懊惱愣住。

這一巴掌雖然打得不重,卻在紀傾顏嬌嫩的臉頰上抽出五指紅印。

她先是驚愕,隨即怒上心頭,幾乎想也不想的反手回了他一記,在趙元承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氣得大吼,「連我爹都沒有打過我,你居然敢打我,趙元承我和你拚了!」

說着,她揚起手撲到他身上,又抓又咬連踢帶踹,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貓,幾乎是使出渾身解數來替自己討回公道。

趙元承在怔愣之中被她的小爪子抓到,俊臉上頓時被抓出幾道血痕。

紀傾顏氣極了,她從小到大都被人寵著,就算是被他擄進皇宮,也絕對是當寶貝一樣呵護著。

如今她竟被這混蛋賞了一巴掌,雖然沒有多痛,而且她也很快打回去給自己報仇,可她天生脾氣大又受不得半點委屈,讓她無法輕易咽下這口氣。

這巴掌要是別人甩的,打一頓罵一頓發泄一次也就算了。

偏偏這耳光是她心愛男人打的,委屈憤怒已經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哪還管他什麼皇帝之尊,什麼淑女氣質,先打一頓再說。

他抱住不斷揮舞小手的她,大吼道:「夠了,你再得寸進尺朕就揍你了……」

「你打我?你這混蛋居然敢打我……」

她卻仍又哭又鬧,恨不得將自己所受的委屈十倍百倍的發泄在他身上。

趙元承知道她是個不肯吃虧的人,自己剛剛氣極之下甩她一巴掌,其實有些歉意,便由着她鬧,可他那一巳掌力道並不大,就算她想報仇,自己也已被她又抓又咬的報復回來了。

偏偏這得理不饒人的人兒根本不講道理,惹得他又有些火大,再加上他心中本來就有幾分怨氣,此時也顧不得憐香惜玉,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冷哼道:「既然你如此不識好歹,朕不介意再狠狠教訓你一頓。」

他直奔大床,不客氣的將她甩在上面。

紀傾顏吃痛,剛想起身反抗,就見他一把扯下束在帳簾上的綢帶,將她不斷揮舞的手牢牢綁住。

她大喊大叫、大哭大鬧,仍阻止不了男人即將給她的教訓。

這次,趙元承一點都沒有憐惜她,從頭到尾把她吃得乾乾淨淨,就連她哀聲求饒,他都沒像往常那般輕易放過。

他離開忘憂宮時,紀傾顏使出最後的力氣,又是砸東西又是破口大罵,鬧到最後,她全部力氣都用光,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也不知睡了多久,當紀傾顏醒來時,發現自己並沒在忘憂宮裏,她迷迷糊糊的打量了四周,耳里聽見浪濤聲,才發現自己處在一個擺設十分簡陋的船艙中。

她心下一驚,急忙起身檢視自己身上,裏衣還穿着,外袍是一件大氅,是不久前趙元承讓人給她新做的幾件大氅之一。

可是為何她會在船上?

難道他自知理虧,想再次討她歡心,所以趁她熟睡之際又把她帶出皇宮?

這樣想着,她心裏一甜,踉踉蹌蹌的起身想去找他,可感覺雙腿之間被蹂躪過的地方還有少許不適。

她又氣得很想再砸東西,可這船艙實在非常簡陋,就算她想砸,也沒有什麼東西給她砸。

她試探著向艙外走去,此時外面天色已近黃昏時分。她仔細觀察,發現這是一艘小漁船,船上除了一個船夫之外,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她訝異的大叫出聲,「上官琛?」

正和船夫講話的他聞聲,臉上一喜,急忙迎了過來,「顏妹,你醒啦?」

「我怎麼會在這裏?這是怎麼回事?這又是什麼地方?」

他得意一笑,「你沒想到吧,我已經從狗皇帝的天牢中逃出來了。早在入宮行刺前,我就已經安排好逃跑路線,這次之所以會在天牢中待上幾天,就是計劃着怎麼將你一併帶出皇宮。」

他很開心的抓住她的手腕,叉說:「顏妹,從今以後由我來保護你,雖然我失去了皇位、失去了蒼越,但是沒關係,因為很久以前我就藏了一筆金銀財寶,那些錢財足夠我們舒適的過完下半輩子的。」

紀傾顏不由得瞪圓雙眼,一把甩開他的大手,怒道:「也就是說,你根本不管我是否願意,就將我從皇宮裏擄了出來?」

上官琛不解的皺眉,「什麼擄?你本來就是我未過門的娘子,當年是我計劃不周,逃跑的時候沒把你一起帶走,這次我入宮行刺,本就想着就算不成功,也一定要將你帶出那個魔窟,把你從那地獄之中解救出來。」

她氣到不行,怒不可遏的吼道:「解救?你瘋啦?趙元承勢力那麼大,一旦他發現我離開皇宮,一定會滿天下的派人尋找,況且,我根本沒說過我想離開那裏,更別說是離開趙元承!」

他怔了好半晌,才試探著問:「你……你該不會喜歡上那個狗皇帝了吧?」

紀傾顏不吭聲,一副被說中心事的尷尬模樣。

上官琛氣得臉色發白,抓住她的手腕怒吼著,「你忘了那狗皇帝是我們的仇人嗎?他不但將我們的蒼越硬生生奪走,還害得你我有家歸不得,你爹不也死在他的手中嗎?」

「無論如何?我已經是他的女人了。」

「沒關係的,我不會在意,就算你已經不是清白之身,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他這句話簡直讓紀傾顏氣得快要爆炸。她一腳踢在他腿上,吼道:「你不在乎我在乎,從頭到尾我根本就沒喜歡過你,就算我們有婚約,可我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是趙元承。」

「所以你想對我說,你真的愛上那個狗皇帝了?」

「他不是狗皇帝,他是我的丈夫、我要依靠一輩子的男人!」

雖然心底仍舊很氣趙元承的所作所為,但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她還沒胡塗到連這道理都不明白。

趙元承對她是真的好,就算之前有些失態,那也是因為太在乎她、太怕失去她才做了蠢事。

兩人既然是夫妻,夫妻床頭吵床尾合,有什麼恩怨,那也是他們夫妻倆的事,和上官琛這傢伙無關!

所以她很氣惱,惱上宮琛居然不問她的意見就把她擄幽皇宮,更惱上宮琛的自以為是、獨斷專行。

就在兩人爭執不休之際,不遠處傳來號角聲,仔細一瞧,一艘巨大的官船由遠及近的駛來。

小漁船的船夫見狀嚇了一跳,他只是個小老百姓,萬萬沒想到會惹到官船,嚇得腿發軟,立刻丟下了船槳,撲通一聲跪倒在甲板之上。

那官船越來越近,當紀傾顏看清楚站在官船最前面的那個身披白色大氅的男人時,眼神微訝。

沒想到趙元承竟然這麼快就追過來了。

他身後站了十幾個大內侍衛,還有一群弓箭手正將弓拉滿,直對着這艘小小的漁船。

趙元承負手而立,目光冰冷,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

他狠狠盯着紀傾顏,當兩艘船終於貼到一瑰的時候,他怒道:「你的膽子果然夠大,挨了一頓教訓之後,居然還敢背叛朕。」

紀傾顏覺得這項指控真是天大的冤枉,可如今再多的解釋都無濟於事,因為趙元承一定氣得不輕,思來想去,猛然想到一個方法可以說明心意。

她伸手摸向衣襟,而這個微小的動作沒逃過趙元承的眼。

先前他帶她私下出宮,遊玩到法源寺時遭人追殺,若不是她向空中灑下一把斷魂粉,那些黑衣人也不會死得那麼乾脆。

當時的紀傾顏也做了這個動作。

趙元承眼睛一瞇,心底瞬間涼了下去。難道她恨自己恨到想將他殺死嗎?

說時遲那時快,還沒等她的手從衣襟里拿出來,他反手奪過身邊一個弓箭手的弓箭,在她的手抽離衣襟的那一瞬間,又狠又準的放出一箭,正中她的左肩。

紀傾顏只覺得肩頭一痛,一股巨大力量讓她雙腿不由自主的向後倒退兩步。

身子一陣搖晃,她見到殷紅的鮮血幾乎是瞬間染紅了潔白的大氅,她本能的伸手去摀住傷處,疼痛垂下的手指拿着一串紫紅色珠鏈。

趙元承仔細一看,腦袋頓時一空。

是聖靈珠鏈,當初他親自贈予她的禮物。

在那個山洞裏,他曾求她收下這個禮物,他說,這聖靈珠代表着一個帝王對他心愛女人的承諾。

如果她肯好好保存這份禮物,有朝一日,他可以完成她提出來的任何心愿……

此時夕陽沉下,陰冷的冬日裏,耳邊呼呼刮過刺骨的寒風。

紀傾顏難以置信的死死瞪着那個射她一箭的男人,眼角流下的淚水,模糊了她全部的視線。

她捂著傷口,慢吞吞將那串染了血的聖靈珠鏈舉了起來,顫抖著聲音道:「你……你答應過我的,只要我好好保存它,你就會滿足我的心愿……」

趙元承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唇瓣張張闔閩無數次,才斷斷續續地解釋,「顏兒……顏兒你聽朕解釋,朕以為……你要拿的……是那足以致命的斷魄粉……」

傍晚的寒風肆意呼嘯著,兩人的距離明明近在咫尺,卻彷佛遠隔千里。

趙元承看到她的臉色越來越慘白,傷處的鮮血不斷滴下,豆豆小說閱讀網捂著傷口的整隻手都被血液染紅,他心慌的想上前將她拉回,卻來不及。

「原來你對我居然如此不信任……」

只見她凄涼笑開,投給他一個絕望的眼神,輕輕將那串被染紅的聖靈珠鏈拋在船板上,雙眼一閉,向後倒去。

那一刻,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愣愣盯着那濺起浪花的海面,震驚得杵在原地。

趙元承聽到自己的聲音夾雜着他從沒想過會發出的哭腔,在眾人的驚叫聲中,猛地跳進海里,四處尋找著那抹嬌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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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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