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隔天清晨,紀傾顏是在窗外喜鵲的叫聲中醒來的,打了個呵欠,慢吞吞伸個懶腰。

但才睜開眼,就被眼前的人嚇了一跳。

一夜無夢的感覺真是好,她只見劉福和兩個宮娥候在她床前,門口處還站了四個有些眼熟的小太監,定睛一看,那幾個太監不正是在趙元承身邊伺候的嗎?

見她醒來,劉福尖著嗓子問:「主子醒了?主子昨晚睡得還好吧?」

說着,將一件她以前在宮裏穿的衣裳遞給床邊的兩個宮娥,兩人非常機靈,忙不迭接過衣裳就要伺候她穿上。

紀傾顏卻愣在那兒,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慢慢理解眼前的情景是怎麼回事,她瞪圓了眼,氣惱的指著劉福,「你……你怎麼來了?」

他微微一笑,「自然是萬歲爺差遺奴才來接主子回宮的。」

「他是怎麼知道我留宿妓院的?」

見她滿臉怒意,劉福微微福了福身子,「這天下都是萬歲爺的,萬歲爺想知道什麼,還不是輕而易舉?」

想當然耳,昨天忘憂宮中的主子失蹤的消息傳到皇上耳中時,他的確是氣得不輕。

但氣歸氣,皇上卻不擔心,因為他早在紀主子身邊暗中安排了兩個侍衛從旁盯梢守護。

她出宮之後的一舉一動更是沒逃過皇上佈下的眼線,雖說沒當場把人逮回去,但萬歲爺也不可能放任她長久在外逍遙。

所以一大清早,他就被打發出宮,負責前來醉仙樓把這位離宮出走的主子給接回皇上身邊去。

紀傾顏被眼前這景象氣到不行,她突然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被拴上鏈子的小鳥,本以為已經飛出那囚籠般的皇宮,可那該死的趙元承只要稍微扯一下鏈子,她就得乖乖飛回他的身邊。

滿腔恨意已經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糟糕的心情,她氣得一把將宮娥手上的衣裳摔到地上,惡狠狠的吼一聲,「都給我滾開,我自己會穿衣裳!」

劉福深知這位主子的脾氣絕對不像一般人那麼好安撫,若真把這主子惹急了,到頭來吃虧倒霉的還是自己。

這樣想着,便用眼神示意,讓房裏的幾個太監宮娥都退了下去。

他並不擔必紀主子會再次逃跑,畢竟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況且門外有大內侍衛守着,還有兩個暗衛從旁看護,不怕她再耍什麼把戲。

從房裏出來的時候,紀傾顏穿的是昨天自己精挑細選的那套月白色男裝,豆豆小說閱讀網眼角不客氣的斜了一眼門外看守的大內侍衛,心底恨得不得了,只能跺了跺腳,不情願的在劉福的護送下離開醉仙樓。

樓里的姑娘和老鴇早就被這個陣仗嚇得連站都站不穩了,她們萬萬沒想到,眼前這位風流倜儻俊俏迷人的小公子,竟是宮裏出來的人。

從這排場來看,這小公子若不是個王爺,怕也是個皇子。

見門外早就準備好了軟轎,明白趙元承準備好要抓自己回去,紀傾顏只能無奈的上了轎,被人給風風光光的又抬回皇宮。

在回宮路上,她在心底把趙元承從頭罵到尾,恨不得老天爺能刮一陣風把那個惡人吹到海角天邊。

可就算她再怎麼氣憤、再怎麼不想見到趙元承,該面對的也還是必須面對。

然而當轎子停在忘憂宮門口時,就聽裏面傳來一陣呼天搶地的哀嚎聲,心下一驚,急忙掀開轎簾從裏面走了下來。

一進院子,就看忘憂宮裏伺候的奴才全被按趴在地上挨板子,包括一直盡心儘力伺候她的玉蝶。

她心底一疼,就算自己再怎麼不喜歡這座皇宮,可宮裏這些伺候她的下人卻是和她有感情的,她不禁氣惱的嬌吼,「住手,都給我住手!」

行刑的人並沒有如她所願的放下板子,這是皇上的旨意,就算這位紀主子再怎麼得寵,若是沒有皇上的首肯,他們也不敢隨便違逆聖意。

紀傾顏正急得不知所措,一抬眼,就看到在院子的一角,身着龍袍的趙元承竟悠閑的坐在一把椅子上,一邊品茶,一邊看那些奴才挨打的慘狀。

當她的目光和他的碰觸到一塊時,他的唇角竟還拉起一個淺淺的微笑,「昨晚出宮玩得愉快嗎?」

「你快讓他們住手!」她氣得雙眼快冒火似的瞪着他。

趙元承卻冷冷一笑,「怎麼?你怕他們的叫聲太吵?沒關係,把他們的嘴都堵上接着打。」

那些行刑的人聽了這話,也不知從哪裏拿來一團玻布,就這麼把挨打的宮人嘴巴堵了,繼續行刑。

紀傾顏無計可施,最後她牙一咬一頭衝到趙元承面前跪了下去,「你要打就打我一個,不要把氣發到別人身上!」她雖然經常不計後果的惹他發怒,但從未見他如此,她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把他給惹毛了。

皇上蹺著長腿,慢條斯理的把玩著精緻的茶杯,垂下的眼瞼中,有股說不出來的冷意和憤怒。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女人,他心底清楚的知道,她此刻的卑躬屈膝並不代表對他的臣服。

即使她對他擺出乞求的姿態,可從她眼底透出的倔強就能看出她內心深處對他的憎恨。

他突然覺得全身非常寒冷。

為了討好她,他放低姿態,不顧自己的皇帝身份,一次又一次的由着她反抗自己,任憑她將後宮鬧得雞飛狗跳。

甚至為了博這女人開心一笑,不顧朝臣反對,也不顧後宮眾人哭訴,硬是將皇后的尊榮賞賜給她。

可他換來的,卻只有她處心積慮的逃跑。

剛聽到她逃了的那一刻,他心底突然升起一股邪念,想着既然自己無法將這個人馴服,與其讓她惹自己心煩,不如就讓她永遠從他的世界徹底消失。

但當她香消玉殯的畫面在心頭浮現時,五臟六腑卻都疼得令他難以忍受。

他趙元承--堂堂金晟王朝的帝王,竟然無法面對她的死亡。

他的心居然被一個女人左右,這多荒繆!所以他更憤恨、更震怒,可他知道自己不忍心將怒氣發泄在她身上,就只能讓她身邊的奴才來替她承受內心深處最邪惡的懲罰。

趙元承起身輕輕勾起她俏麗的小下巴,嗓音十分輕柔道:「你逃跑的行為令朕十分不快,但是朕又捨不得動你一分一毫,只好讓這些沒把你伺候好的奴才們來替你承受朕的怒氣了。」

紀傾顏咬牙切齒的瞪他,「你怎麼可以隨便責打下人?你不是一個好皇帝。」

他輕聲一笑,「朕幾時在你面前說過朕是一個好皇帝?」

「你放了他們,我讓你打。」她堅定的說。

慢慢搖頭,他指尖憐惜的在她柔嫩的臉頰上輕輊滑動,「就算你只是掉了一根頭髮,朕都會心疼。」

眼看那些下人臉色越來越白,紀傾顏的眼淚也不爭氣的流了下來,「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朕只想要你乖一點,不要每次都這麼調皮。」

「我不逃了,只要你放過他們,我以後就再也不逃了。」

他眼底閃過一抹冰冷的笑意,手指卻輕輕幫她拭去溫熱的淚水,「這麼漂亮的臉,即使帶着淚也是這般令人心動,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妖精。」

輕嘆口氣,他手微微一抬,旁邊伺候的劉福見狀,急忙叫那些人停止行刑。

「你讓朕生了這麼大的氣,總該為自己的任性付出幾分代價。」他露出一個令人畏懼的冷笑,「劉福,叫人將那條囚鳳索給她戴上,沒朕的命令,誰也不準替她解下。」

聞言,不僅劉福一愣,就連紀傾顏的臉色也變了。

雖然她是蒼越人,但也聽說過金晟王朝中囚鳳索的傳說。

據說在一百多年前,金晟王朝有個皇帝愛上了個民間女子,但那姑娘已有了心愛的男子。

皇帝為了得到那個姑娘,不惜派人將她的家人和未婚夫婿統統殺死,並把那個姑娘強搶進宮封她做妃。

那姑娘抵死不從,一次又一次的想要逃離皇宮,皇帝沒轍了,便找心腹大臣商議如何解決此事。

那大臣聽說民間有位鑄鎖匠的手藝非常高超,便建議皇帝讓那鑄鎖匠為她打條鏈子,將她一輩子拴在後宮之中。

皇帝同意了,而那鑄鎖匠打造的鏈子非常華美,整條都是用純金打造,縛住手腕的地方更是鑲滿了各色寶石珍珠,令皇上十分滿意。

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皇帝便用這鏈子將那姑娘牢牢拴在自己的寢宮之中,親自給那條金鏈子取名為「囚鳳索」。

她難以置信,趙元承居然要用同樣的方法,把她像狗一樣拴在身邊!

紀傾顏怒不可遏的仰頭瞪着他,恨恨地說:「你若真用那東西拴住我,我會恨你一生一世!」

看着她惱恨中帶着委屈的樣子,趙元承的眼底瞬間閃過一抹猶豫,可是想到她一次次無視自己的真心,那抹猶豫就變成了戾氣。

「朕毀你家園,害你失親,種種罪名加在一起早讓你恨朕入骨,既然已經改變不了被你憎恨的事實,多這一樁又何妨?朕又何必像個小丑一樣繼續討你歡心?」

他冷哼一聲,臉色陰冷,「紀傾顏,如果你想恨朕,那便恨下去吧!」

話落,不理她還想說什麼的神色,他轉過身便無情的離開。

嘩啦啦……

金鏈子拖拉在地上的聲音已然成為近日忘憂宮中,眾多奴才們所熟悉的聲響。

說起這條囚鳳索,單就外表來看,實在是一件難得的寶物。

這鏈子十分細長,即使一端被固定,仍讓被縛的人可以大範圍的自由行走而不受任何限制。

束在手腕處的這一端,鑲滿各種寶石珍珠,就像一枚華貴的手鐲,任誰見了,都會被那華麗絕倫的外表所吸引。

鑄造者擔心金手鐲的內側會磨傷嬌嫩的肌膚,所以墊了一層柔軟的絨毛。

可就算它外觀再美好,終究無法掩飾它本身給人帶來的恥辱和傷害。

自從這東西被戴到紀傾顏的手上后,她已經不只一次大喊大罵,甚至在怒極時把忘憂宮裏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都摔了個稀巴爛。

這件事傳到趙元承耳中的時候,他只說了一句--「既然她想砸東西玩,就讓她砸個夠好了,皇宮裏最不缺的就是金銀珠寶。」

結果當小太監一批又一批的將價值連城的東西送過來給她砸時,很快的紀傾顏就徹底對砸東西失去了興趣。

而時令正值夏季,像只金絲雀一樣被束縛著的紀傾顏,越來越無法忍受這裏的燥熱。

身上杖傷已經好得差不多的玉蝶知道這位主子最怕熱,今日便端了一碗冰鎮蓮子湯過來給她解渴。

正懶洋洋躺在床上看書的紀傾顏瞟了那蓮子湯一眼,沒什麼胃口的別過視線,繼續看書。

她在房內看書並非是因為被拴了條鏈子,被限制行動,畢竟這鏈子很長,就算她想走到院子裏也沒問題。

說白了,這鏈子戴在她手上的意義,無非是那男人想要侮辱她、藉機懲罰她的不聽話。

不過最近也不知道是天氣太熱還是怎麼的,她整天只想躺在床上看書睡覺,連動一下都會讓她熱得全身上下不舒服。

「主子,您從早上到現在只喝了一碗玉米粥,眼看就要到傍晚了,如果不吃東西,身子是會受不了的。」

紀傾顏掀掀眼皮,「受不了又怎樣?反正又斷不了氣。」

玉蝶聞書皺起了眉頭,「主子您怎麼這麼說,什麼斷不斷氣的,以後可不能再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來嚇唬奴婢了。」

「……玉蝶,因為我的任性出逃,害得你挨了板子,你就不恨我嗎?」聽見玉蝶的關心,她沉默半晌,終於將放在心底許久的擔憂問出口。

急忙搖頭,「主子言重了,就算要奴婢為了主子去死,奴婢也是不會有半句怨言的,更何況……」

玉蝶向前走了幾步,又說:「不瞞主子,那天皇上雖然將整個忘憂宮的奴才全都責打了一番,但負責行刑的人卻沒有下狠手,雖然疼,傷卻不重,後來我才聽內務府的人說,這是皇上事先吩咐好的。說到底,皇上之所以這麼做,只是要讓主子看到這些畫面,給主子一個小小的警告罷了。」

她將湯碗放到床邊,再勸道:「主子,其實皇上對您有幾分真心,咱們這些做奴才的都看得很清楚,雖然他下令把您拴在這裏,也只是一時氣憤,只要您向他認個錯、討個饒,這鏈子很快就會被撤下去的。」

紀傾顏哼笑一聲,抬起手腕,故意讓鏈子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一個把我當寵物來養的人,就算我向他討饒,他又會用幾分真心待我?」

雖然曾和趙元承成為皇家夫妻,可她想,她這個妻子在他的眼中,不過就是只寵物罷了。

那傢伙給她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卻從來沒問過她真正想要什麼,這算什麼真心?

或許,她只是他用來向外人炫耀的一個戰利品而已。

等到她年老色衰,那個男人的目光,便不會再停留在她身上。

雖然她並不期望得到趙元承的愛,但光想像那樣的情景,竟讓她的心為之疼痛不已。

玉蝶不知該說些什麼話來勸她。其實她不覺得皇上真如主子說的,只把主子當成寵物,不過就算皇上真把她當戍寵物來養,那也是待她特別了,畢竟在這偌大的後宮之中,能被皇上疼愛的又有幾人?

鏈子在地上拖拉的聲音被心煩的她弄得越來越大聲,她用指腹細細把玩著腕上那個鑲滿寶石的鐲子,喃喃道:「你說,如果我把這個鏈子偷偷帶出宮去,是不是可以賣上一個好價錢?」

「主子真傻,您只要討好皇上,要金山銀山,皇上還不是主動送給您?」

紀傾顏撇了撇嘴,「我可不希罕金山銀山,我也一點都不喜歡這像大囚籠的皇宮。」

她姿態不雅的蹺起腿輕輕搖晃,望向窗外,目光染上幾分期冀。

「如果你去過我們蒼越就會知道,那才是真正的人間仙境,至少……那裏的夏天沒有這麼熱……」說着,她突然感到眼皮沉了下來,嘴裏仍咕噥著,「我最怕熱了……」

話落,整個人就這麼沉沉的睡著了。

自從紀傾顏被趙元承下令用囚鳳索鎖在宮裏,他再次狠下心沒去親自探望她。

不過他不露面,並不代表他不關心她。

劉福深知主子的心思,所以每天午時過後,便會一五一十的將忘憂宮裏那位祖宗的行動彙報給他聽。

「她這陣子都不再摔朕派人送去的那些花瓶器皿了?」

他笑着點頭,「紀主子又不是天生喜歡砸東西,不過是鬧鬧脾氣,難道還能真把這皇宮裏所有的東西都給摔了嗎?」

趙元承笑了笑,「這小東西的脾氣大著呢,朕把她給鎖了,她恐怕是恨不得拆朕的骨、剝朕的皮、喝朕的血呢。」

「這還不都是皇上平時把她給寵上天,才讓紀主子的脾氣是越來越大了。」

對於劉福的小聲嘀咕,他也不反駁,只輕輕嘆了口氣,「朕的確是寵她寵過了頭,瞧瞧,這會都爬到朕的頭上去了。」想了想,又問:「最近她食慾如何?」他知道她天熱時胃口就不好。

「大概是天熱的關係,玉蝶那邊傳話過來,說吃得有點少,倒是嗜睡了起來,整天嚷嚷着咱們京城的天氣不如蒼越好,讓她到了夏天就熱得受不了。」

趙元承笑出了聲,「果然是個嬌生慣養的孩子,只不過是熱一點也要在那裏叫嚷半天。」

「皇上。那囚鳳索……」

「再多鎖兩天吧,不讓她長長教訓,她又怎會珍惜朕對她的疼愛,等苦頭吃得差不多再放了她也不遲。」

那日在氣頭上,拿囚鳳索鎖住了她,雖然他很快就後悔心疼,卻不想這樣低頭放了她。趙元承在心裏思考着的時候,無意中瞥見門外一個小太監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皇上,曹妃娘娘、蓮妃娘娘、麗妃娘娘等人在門外求見。」

「什麼事?」

「回稟皇上,波斯使者送來一批貢品,幾位娘娘已經清點過數目,列好清單,現在帶着貢品來給皇上過目。」

趙元承點了點頭,「讓她們進來吧。」

片刻,幾個容貌姣好、衣着華麗的年輕女子便魚貫而入,而她們的身後還跟着幾個手中抬着箱子的小太監,裏面裝着的就是波斯使者送來的貢品。

幾個妃子見了皇帝,少不了一番跪拜,趙元承隨意的揮手讓她們起來。一行人為首的是曹金靈,她不疾不徐的將今年波斯送來的這批禮品的名單讀了一遍,禮物種類和往年沒什麼太大的差別,少不了金銀珠寶、翡翠玉玩,唯一特別的是多了一匹色澤美麗的絲綢。

她輕聲細語道:「這冰蠶絲綢是波斯的國寶,八年才能織成這麼一匹,也因為冰蠶養在極寒之地,難以照料,這綢緞比尋常布料昂貴許多倍。而且據說冰蠶絲綢非常特別,若在夏天時穿上它所裁製的衣物,不只舒服,還可以抵抗炎熱。」

聽她這麼一說,趙元承對這絲綢倒是產生了幾分興緻,劉福見狀,忙命人將那匹淺粉色的綢子抬了過來。

他伸手一摸,果然柔滑涼薄,觸感極佳。

忍不住想起紀傾顏那具美麗晶瑩的胴體,肌膚是那麼白皙滑膩,若是穿上這種冰蠶絲綢做成的薄衫,不知會美成什麼樣子呢。

他嘴角噙笑,對劉福交代了聲,「找人將這匹綢子按顏兒的身段多裁幾件貼身的衣物,那丫頭怕熱怕得要命,若穿了這個,看她以後還吵不吵。」

劉福領命,很快便將皇上的旨意吩咐下去。

趙元承的這個提議卻讓曹金靈等人臉色變得很差,因為她們後宮幾個得勢的妃子也都眼巴巴的盯着波斯國送來的這匹絲綢呢。

誰不想要把好東西都給自己,更何況這冰蠶絲綢又是世間少有的東西,她們更是想要得到。

就算皇上寵著忘憂宮裏的那位,也該想想這後宮中還有其他妃子存在。

可他卻理都不理、想也不想的將好東西全都搬到忘憂宮,她們這些妃子的心中又怎麼會服氣?

曹金靈雖然不滿,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在心裏嘀咕著。

上次皇上當面教訓她的那番話,她到現在還沒忘記。

其他幾個妃子心中也是不快,可表面上誰也不敢多說半句。

清點完大小禮物,趙元承象徵性的賞了她們一些金銀珠寶,便找了個忙於國事的借口,把幾個女人打發了出去。

出了明幀殿,幾個妃子捧著賞賜走在廊上,準備各自回寢宮了,曹金靈走在最後,身邊是兩年前被納進宮的蓮貴妃蘇若蓮。

說起這個蘇若蓮,她在後宮之中也曾經有些地位。

雖然她爹只是一個小小的縣官,但她容貌極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當初被納進宮時,就受過趙元承極多次的恩寵。

曾有一段時間,曹金靈恨她恨得要命。

可自從紀傾顏被皇上帶回後宮時,蘇若蓮就徹底失了寵。

見其他人都走遠了,曹金靈忍不住嘆了口氣,「說起咱們皇上,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了,怎麼就迷上了紀傾顏那個狐狸精呢?當初皇上立她為後的事,已鬧得皇宮上下雞犬不寧,本以為這回她君前失儀被廢了就能天下太平,沒想到她一個廢后仍是這般得皇上寵愛。」

蘇若蓮聽她這麼一說——心情瞬間低落了不少。

自紀傾顏入宮到現在也有一年左右的時間了,這一年裏,皇上完全沒踏入她的楚月宮一步,就連在一些場合中見到了她,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對她寵愛有加。

有時候她會懷念起從前的那段日子,皇上三不五時就會駕臨楚月宮,兩人喝酒對弈,談些風花雪月。

她以為這樣的恩寵已是男人最極致的寵愛。

可當她親眼看到皇上是如何把那紀傾顏寵上天時,才知道自己曾經得到過的眷寵和垂愛與紀傾顏相比,實在不值一提。

就連剛剛藉著例行公事的機會面見皇上時,也沒能博得他對她的絲毫注意。

「唉!」曹金靈又嘆了口氣,將她從沉思中拉回,「我們這些妃子看來是沒什麼出頭機會了,皇上不肯給咱們誕下子嗣的機會,也不肯翻牌子要咱們侍寢,再這麼下去,恐怕這輩子就要在這宮中孤獨終老了……」

聽到孤獨終老這幾個字,蘇若蓮更是愁上心頭。

「我們這些本就不太得寵的倒還沒什麼,最可惜的就是妹妹你了,想當年皇上待你不薄,可如今卻也落了個和咱們一樣的下場。」

蘇若蓮訥訥不吭一聲,她原本性格就內向膽小,雖生了一張明艷漂亮的面孔,可在這後宮中卻經常受人欺負。

當初有皇上給她撐腰倒還好,如今皇上早已忘了她這號人物,恐怕往後的日子會更加難過。

見她悶葫蘆似的不肯吭聲,曹金靈拉着她的手,親切道:「你也別想不開了,反正現在皇上也不再寵愛咱們,以後咱們姊妹倆不如做個伴,到老的時候還能有個照應。走,姊姊今兒個正好無事,去我宮裏喝酒去……」

狠心將紀傾顏這麼個磨人的小東西冷落了十幾日後,趙元承終於忍耐不住內心深處的想念,到底還是踏進那鎖住她的忘憂宮。

他來的時候是下午時分,紀傾顏蓋了條薄被,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她的睡顏非常柔美可愛,睡着時就是她最乖巧最聽話的時候。只見她的鼻問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濃密的長睫像兩把小扇子,在臉上留下兩道若隱若現的陰影。

這張嬌顏彷佛每次都能觸動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就算之前怎麼生氣、怎麼惱怒,只要他看到這張沉靜的睡顏,所有的不快和抱怨,也會在瞬間之內消失殆盡。

俯下身,他慢慢啄着她的眼、她的鼻,還有她可愛的小嘴唇。

累積這麼多天的想念和牽掛所造成的空虛,突然間被填得滿滿的,心頭瀰漫着淡淡的幸福,彷佛世間最美好的事莫過於此。

躺在床上,被吻得亂七八糟的小傢伙似乎很不滿這股突來的外力,揮了揮手,不客氣的拍了他一記。

趙元承笑着抓住她柔若無骨的水手,張開嘴唇,一根一根的將那白玉似的手指輕輕吻了個遍。

睡得迷迷糊糊的紀傾顏被他給吵醒,睜開沉重的眼皮,哀怨的瞪他一眼,「你怎麼來了?」

他沉聲一笑,在她耳邊輕喃,「朕想你了,想得快要發瘋。」

「那你怎麼還沒瘋?」

他捏了捏她的臉頰,「朕若真瘋了,第一個吃苦的就是你。」

她給他一記白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見手腕上的金鏈子一部分被他坐在屁股底下。

她用力動了動手,故意讓金鏈子摩擦,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趙元承知道她是故意磨給自己聽的,微微一笑,調侃道:「這鏈子戴得還舒服嗎?」

她含怒瞪他一眼,「很適合養狗用。」

「傻瓜,狗鏈子怎麼會設計得這麼精緻漂亮?你看,這上面的寶石都是最昂貴的,還有這條金鏈,也是純金打造。」

他輕輕抬起她的手腕,吻了吻她手背上細滑的肌膚,又慢慢將金鐲子向上拉了拉,等確定她的皮膚沒受到一點損傷后,才放心的再一次將鐲子拉回原位。

紀傾顏睡了一下午,渾身上下出了層薄汗,她實在很不喜歡這種黏膩的感覺,再加上天熱,心底不由得一陣煩躁。

但當他的指頭碰到她的肌膚時,一股清涼竟隨之傳了過來。

她忍不住像小狗一樣往他身上蹭了蹭,雖然打從心底里不喜歡他,但他身上的涼意卻可以緩解她的煩悶,她也就暫時不去理會心中的不悅。

這個小動作雖然不明顯,卻被趙元承逮了個正著,看她小狗一樣直往自己身上蹭,心頭一動,便將她整個人抱進自己懷裏。

紀傾顏不滿他這個霸道的動作,在他懷中直掙扎,「快放開我,這麼熱的天是想熱死我嗎?」

雖然已經很熟悉與他這樣的親密了,可被他像抱孩子似的抱着,還是讓她十分不滿。

趙元承哪肯放手,畢竟想念了這麼多天的人兒如今就在眼前,不好好欺負欺負她就真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又是親又是吻,兩人在床上鬧了好一會兒,當紀傾顏好不容易從他懷裏掙扎出來的時候,已是香汗淋漓。

她心情不好的聞了聞身上的汗味,吵著非要洗澡不可。

「你想和朕洗鴛鴦浴就早點說,朕這就叫人準備伺候你沐浴。」

紀傾顏聽得傻住,「誰說我要和你洗鴛鴦浴了?」她將手腕伸到他面前,「我是要你快點把這條狗鏈給我摘下去,我已經很久沒痛痛快快洗個澡了。」

毫不理會她的控訴,他笑得非常溫柔,「放心吧,朕一定會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痛痛快快的。」

沒多久,宮人便將一個極大的浴桶給搬了進來,裏面盛滿溫水,趙元承打發了宮人,便親自為她脫了衣裳,抱着她一起入了浴桶。

紀傾顏在他懷裏又掙扎了好一會兒,見沒有逃離的可能,才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任由他把自己攬在懷中,一邊對她上下其手、又是親又是摸,一邊讓她在水中享受着他殷切的伺候。

只是她這人非常會記恨,時不時就趁他不備咬上一口,或是趁他不注意抓他一把。

趙元承拿她的孩子氣沒轍,只能隨時提防她的惡意攻擊。

但當他的胸膛第七次被她抓出痕迹時,他忍不住訓道:「你怎麼像只野貓似的亂抓人?喂,不準咬人,死丫頭,你不只是野貓,還是只愛咬人的小狗。」

她氣得瞪人,「我不是野貓也不是小狗。」

「那你咬我幹什麼?」

她告狀般將拴著金鏈子的手抬到他面前,「你拴着我,把我當寵物,我怎麼可能不氣?非要咬上幾口才行。」

「誰讓你不聽話?不聽話的下場就是要受到懲罰。」

他嘴上說得強硬,心神卻已被她抓住,水中的她更是別有一番風情,一頭長發披散在水面,素白的小臉被熱氣熏得粉紅,像一顆讓人極想咬一口的桃子。

兩人裸裎相見,她嬌美誘人的胴體就在眼前,他怎麼可能把持得住?一把將她拉近面前,趙元承迫不及待的對着她的小嘴吻了下去。

雖然兩人不是第一次在水中交合,但這小女人的身軀彷佛有着魔力,每一次的侵入都讓他興奮異常,覺得自己所擁有的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

起初還在他懷中拚命扭動的小東西,也慢慢的融化在他的侵略之下。

當灼熱的液體闖進她的秘所后,兩人緊緊抱在一起,慢慢的放鬆下來。

紀傾顏微微喘息著,一邊惱怒自己的身體居然不聽話的再次臣服在他身下,邊像只小獸一樣掙扎,想要逃出他的懷抱。

但趙元承哪肯讓她離開,他雙腿間的小將軍剛剛雖然發了一次威,卻還沒有因為慾望的釋放而離開那令他倍感舒服的處所。

那裏彷佛是一個連接點,緊緊聯繫着兩人的靈魂。

他親吻她的臉頰,為她拭去額角的汗液,小聲地在她耳邊道:「你知不知道,當朕得知你逃出宮的那一刻,真的連撕碎你的心思都有了。更讓朕生氣的是,你居然敢去妓院那種地方落腳,還不計後果的挑釁朝中大臣的兒子。」

說到此處,埋在她體內的東西又慢慢壯大,他懲罰似地向前一頂,成功惹得她嬌吟一聲,才又繼續訓道:「依你這冒冒失失的性格,若朕沒有在後面替你收拾爛攤子,說不定還會闖下更多禍事。」

提起那件事,紀傾顏也不高興了,「若不是我出現在那,又怎麼會發現朝中大臣的兒子居然去那種地方狎妓?」

趙元承被她理直氣壯的辯解給弄得哭笑不得,「那麼按你的意思,你還有功勞了?」

「我可沒這麼說,不過歷朝以來,朝廷大臣都不可以狎妓,這法令皇上不會不曉得吧?」

「朝中大臣的確不可以狎妓,但曹青山的兒子並不是本朝大臣。」

她一時無話可反駁,只能氣到不行的指控,「說白了你就是想包庇壞人。」說完,還用力咬了他一口。

男人吃痛,又一次懲罰似的用力在水中頂了她一記,「你這丫頭真是講不贏就動手,小心眼還愛記仇,朕今日不罰你,真會把你給寵壞了。」

他非常滿意自己找的這個罰她的借口,更肆無忌憚的在水中蹂躪着她嬌嫩的小身軀。

還沒等他把精力發泄完畢,那慘遭他欺負的小東西便承受不住他激烈的馳騁,沒過多久,便在他懷裏沉沉的睡去。

水已經有些涼了,擔心她會着涼生病,他便將睡着的她從水中抱了出來。

前不久特意用冰蠶絲綢給她做的幾件貼身衣物已經送了過來,他親手給她擦乾身體,又將那薄薄的衣裳給她穿上。

看着她沉靜的睡顏,心底充滿了憐惜和疼寵。

這個小妖孽,即使每次都把他惹得大發雷霆,還是讓他對她無比眷戀。

就算是氣極了拿鏈子鎖住她,也是因為怕她再一次不計後果的逃離他身邊。

當他輕手輕腳的從忘憂宮走出來時,就見玉蝶正守在門口等候着差遺。

趙元承睨她一眼,「好好給朕伺候着,有什麼需要就去找劉福。」

「奴婢記住了,奴婢會好生伺候紀主子的,請皇上放心。」

又細心吩咐了幾句之後,他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忘憂宮。

今日大臣們又在朝會上為了由誰來擔任鎮國大將軍一職而爭論不休。

自從一年前,趙元承御駕親征,一舉攻下蒼越之後,鎮國大將軍的位置就始終虛懸。

就在眾人吵得口沫橫飛時,他淡淡的說了句,「不必吵了,朕看六弟非常適合這個位置。」

趙元承的六弟趙元維,是他同父異母的皇弟,只小他一歲。當年他能即位,也是多虧這位弟弟的扶持和幫助。

一年前能成功戰勝蒼越,也是因為趙元維自願到蒼越做卧底,裏應外合下才得以輕鬆獲得最後的勝利。

對這身為金晟王朝最有名的武將的弟弟,趙元承一直很信任。

由於他母妃的死與先帝的皇後有關,所以他自幼對其餘幾個母親家裏勢力雄厚的兄弟非常憎恨。

他被逼着去搶江山的時候,六弟是唯一站在他身邊力挺的人。

只是奪位成功后,為了避免破壞兄弟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親情,六弟主動提出鎮守南疆,就是怕自己功高震主,會讓兄弟間有嫌隙。

他倒覺得六弟多心了,當初他之所以會爭奪皇位,完全是形勢所逼,若沒奪得皇位,他也許就會死。事實上如果可以,他倒寧願做個閑散王爺。

所以當朝中大臣提出要決定鎮國大將軍的人選時,他想也不想的就將駐守在南疆的六弟召回京城。

就在滿朝文武為他的提議再次陷入激烈的爭執中時,有人注意到劉福匆匆忙忙的從後面跑來,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剎那間,眾臣就見皇上臉色大變,立刻宣佈退朝。

眾人不解的面面相覷。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皇上,竟露出這樣驚慌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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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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