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坐看雲起時

番外坐看雲起時

烏蓮疾風車越是向前走,天氣便越是寒冷,這種情況,讓夜雪想起三年前離開雪山時的情景。

抬手挑開墨錦雲緞的厚帘子,清冷的視線望向遼闊的天空,那時,看到這片天空,她在想些什麼呢?

收回視線,轉眸卻落在馬車角落的暗格上,抬手將機關打開,裏面放着一個精緻的白瓷藥盒,夜雪將藥盒取出,輕輕打開,盒子裏放了一張已經有些泛黃的藥方,看着藥方上蒼勁的筆觸,夜雪輕輕勾起了唇角,淡淡的自言自語道:「做大夫的,都喜歡將藥方寫的像鬼畫符一般么。」

坐在車外的公冶墨聽見,冷寂的赤眸掠過淡淡的黯然,起身進到車廂,見夜雪看着手中的藥盒發獃,神情微微斂了斂,卻還是柔聲道:「不再睡一會么?」

夜雪抬眸見公冶墨進來,便向旁邊讓了讓,公冶墨順勢坐在她身邊,又道:「齊無病的藥盒你一直留在身邊,難道就不怕我生氣么?」

夜雪慵懶的換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公冶墨懷裏,不經意道:「你不也留着那盒子,我的心情,就像你看到盒子裏的東西時的心情一樣,如此,你還要生氣么?」

公冶墨冷寂的唇角勾起溫柔,抬手寵溺的撫著夜雪隆起的腹部,另一隻手握住夜雪的手,放在唇畔輕輕一吻,道:「夜兒,聽你這樣說,我更想將這藥盒毀掉了。」

兩人自從離開月照城,也曾遊歷了一些地方,在夜雪懷孕后,兩人才在青州的別院安頓下來,但是六個月後,公冶墨竟突然要去北方,還一定要夜雪同行。

夜雪不忍讓他失望,雖然懷孕越來越辛苦,卻還是稍作準備陪着他上了路。

一路上走走停停,終於還是在一個半月後,到達了極北的雪山山脈。

公冶墨早在山腳下的城鎮準備了一處小院,夜雪來到的時候,房間早已經整理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服侍的人不多,卻各個伶俐幹練,伺候的很是周道。

夜雪舒舒服服的泡了熱水澡,還沒洗完便在浴盆中睡著了,剩下的事,自然有公冶墨幫她完成。

自從兩人離開月照城后,夜雪便成了公冶墨生活的重心,他幾乎每天都守着她,從衣食住行到細微情緒,全都照顧的無微不至,短短三年,夜雪便被他慣壞了,只要一刻離了他,就會弄得一團糟。

有時,夜雪也很擔心自己的這種變化,但是後來想想,反正她是決定一輩子和他在一起的,多依賴他些,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但是看着公冶墨只為她一個人,夜雪也曾擔心他們的經濟來源,她還曾很正經的問過公冶墨這個問題,記得當時,公冶墨不但沒有回答,還很好笑的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後來,夜雪才發現,原來公冶墨是在她睡着之後才工作的,無論什麼重要的事,全都排在了她之後,這件事,彌補了夜雪前世的遺憾,從那天開始,她才真正明白被人捧在手心裏寵著,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

夜雪一夜酣睡,次日醒來,便看見公冶墨正一手撐著頭,側身躺在她身邊,冷寂的赤眸蓄滿笑意,靜靜的看着她。

夜雪伸手攀住公冶墨的頸項,小臉在他胸口蹭了蹭,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道:「墨,有你真好。」

公冶墨勾起唇角,小心擁住夜雪臃腫的腰身,沉冷的聲音溫柔道:「不,遇到夜兒,才是我的幸運。」

你一定不知道,你一直都是我的救贖。

夜雪清冷的唇畔勾起淺淺的笑意,柔軟的唇瓣剛好擦過公冶墨鬆開的衣襟露出的肌膚,夜雪便貼上去親了親。

公冶墨健碩的身子一僵,呼吸便有些亂了,忍不住低頭吻住她粉潤的唇,卻又不敢深吻,饒是這樣淺嘗輒止,還是引出了身體里一直被他控制的慾望,最後只得迅速起身,狼狽的逃出房間。

夜雪看着公冶墨逃走的背影,清冷的鳳眸緩緩蓄滿了笑意。

不過,在夜雪收拾起身後,公冶墨還是叫人準備了精緻可口的早膳,兩人一起用過早膳,公冶墨便叫人拿了狐裘披風給夜雪穿戴整齊,道:「陪本王去一個地方。」

夜雪懷孕已經七個半月,身子本就笨重,卻更不想掃了公冶墨的興緻,饒是有些犯懶,還是跟着公冶墨出了門。

下了烏蓮疾風車,巍峨的雪山便屹立於眼前,夜雪仰頭看着山巔反射著刺眼光芒的雪峰,腦海里浮現出一幕幕的過往,只覺得心中哀痛,雙眸便有些酸澀。

公冶墨上前攬住夜雪,沉冷的聲音問道:「要不要去祭拜一下。」

夜雪清冷的視線轉向公冶墨,靜默了一會,道:「你明明那麼在意,卻為何還要……」

公冶墨彎腰將夜雪打橫抱起,一步步向山上走,沉冷的聲音道:「因為本王不想讓他永遠都在夜兒的心底。」

可是,即便是祭拜了,她還是無法解脫,畢竟齊無病的死,是她此生最大的遺憾。

夜雪將臻首靠在公冶墨的胸口,緩緩合上鳳眸,那句話,她無法說出口。

夜雪沒有想到,多年前自己替齊無病立的衣冠冢,竟被人打理的很好,甚至還被精心修葺過。

夜雪將公冶墨準備的香燭祭品一一擺好,誠心上香,雙手合十,鳳眸緩緩合上,可是腦中卻一片空白,最後只從唇邊溢出一句:「無病,對不起,請原諒我。」

公冶墨看着夜雪的樣子,心中莫名的一痛,上前擁住夜雪,將她按在自己的胸口,沉冷的聲音道:「如果這裏躺的是我,你也會這樣將我記在心裏么?」

夜雪依偎在公冶墨懷裏,聽他這樣說,微微皺了皺眉,道:「不會。」感覺到公冶墨的身子一僵,夜雪抬手環住公冶墨的腰,又道:「如果那樣的話,我定是躺在了你身邊。」

公冶墨的只覺得胸口湧起一股暖意,那暖意幾乎讓他感動的流下淚來,不覺越發用力的抱着夜雪,口中輕喚道:「夜兒……」

祭拜后,公冶墨又陪着夜雪走進了那個溫泉洞,一進洞中,夜雪只覺得自己的心猛地一跳,眼前的場景讓她萬沒想到。

只見之前被破壞殆盡的一切,竟然全都恢復了原樣,所謂的原樣,那是曾經齊無病在的時候的樣子,就算是夜雪,也無法將這裏還原到一分不差,可是現在……

夜雪將視線轉向公冶墨,這個男人,竟然真的做到了這一步,她無法想像,他在做這一切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情?

夜雪努力收斂自己的神情,她不想將自己此刻的情緒在公冶墨面前展露出一分,因為她越是感激,越是感動,就說明她越是在意,而公冶墨也會越傷,她不能再傷他,可是她卻少有的控制不住,只覺得眼睛酸澀的厲害,一轉開視線,眼淚便流了下來。

夜雪轉身跑出了山洞,也不看路,便向山下走。

公冶墨緊跟在她身後,卻有意保持着一步遠的距離。

「爹爹,爹爹,你快看,斐兒堆得雪人。」突然一個孩童稚嫩的聲音傳來,夜雪腳步一頓。

「嗯,好漂亮的雪人,斐兒真棒。」一個溫和的聲音含着寵溺,輕輕說道。

夜雪整個人便僵住了,這是……

公冶墨上前,扶住夜雪,薄唇附在夜雪耳邊,鼓勵道:「去吧。」

「不對不對,這個是娘親,這個才是爹爹。」孩子稚嫩的聲音帶着歡笑,又響了起來。

「原來這個是爹爹。」

溫和的聲音也再次傳來,夜雪這才如夢初醒,深呼吸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便抬步上前,從大石后緩緩轉了出來。

只見,夕陽下的雪坡,染上了暖暖的橘紅顏色,一個兩歲多的孩童,正圍繞着一位坐輪椅的男子唱着童謠,那男子一襲青色素衫,氣度雍華,沉穩內斂,此時正看着那孩童,唇角掛着溫和的笑意。

夜雪用手捂住嘴,讓自己不至於失聲痛哭,可是腦中回蕩的,卻只有:「無病還活着。」這五個字。

「斐兒,不許鬧爹爹。」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

只見背對着光線緩步走來一人,夜雪擦去眼淚,認出來人,她正是「玄武之亂」后失蹤的晶珠,想不到她竟然會跟齊無病生活在一起。

「才沒有呢,斐兒在為爹爹唱歌,娘親不講道理。」被喚作斐兒的孩童雙手叉腰,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指責道。

齊無病輕輕一笑,抬手拂去斐兒發間的雪花,溫和道:「你倒是說說,娘親哪裏不講道理了?爹爹可不曾說要聽斐兒唱歌。」說完便與晶珠相視一笑。

晶珠上前將手中的毯子為齊無病蓋在膝頭,柔聲道:「有些涼了,我們回去吧。」

齊無病點了點頭,轉向一臉糾結的斐兒,道:「斐兒,我們回家吧。」

夜雪看着一家三口伴隨着笑聲緩緩走下雪坡,終於雙腿一軟,倒在公冶墨懷裏,夜雪一把抓住公冶墨的衣服,低聲抽泣道:「墨,太好了,他還活着,真的……太好了。」

雪坡下,一白衣男子迎著夕陽負手而立,他臉上的銀色面具被落日染上明亮的橘色,一雙波瀾不興的眸子,從面具的暗影中,痴痴地看着天邊落日,似乎陷入了回憶。

斐兒一看見他便歡快的跑過來,小短腿在厚厚的積雪上邁著大步,留下一個又一個雪窩窩,臉上卻帶着無邪的笑,撒嬌的叫道:「爹爹,爹爹……」

白衣男子彎下腰,伸開雙臂等著斐兒撲過來,露出的薄唇勾勒出淺淺的笑意,道:「斐兒玩的開心么?」

斐兒重重的撞進男子懷中,抬起小臉嬉笑道:「斐兒堆了雪人,有爹爹,有娘親,還有義父和桐姨。」

白衣男子寵溺的摸了摸斐兒的頭,誇獎道:「斐兒真棒。」

「凌……」晶珠看着公冶凌只顧著逗孩子,便開口問道:「你不想讓她知道你還活着么?」

公冶凌隱在暗影中的眸子閃了閃,唇角的笑意越發柔和,抱着公冶斐起身,道:「如此,就好。」

她與他,最美好的時刻,便是在那片火海之中,她對他唯一不設防的剎那,他知道,只有在那一刻死去,她才能永遠記住他。

齊無病臉上溫和的笑意早已消失,他淡漠的看着天邊斜陽,若不是欠了公冶墨一份莫大的人情,他才不會去演那樣一齣戲。

不過……

齊無病唇角緩緩勾起一抹釋然,淡然道:「放手……也好。」

夜雪靠在公冶墨懷中沉睡,長長的睫毛還帶着未乾的淚水,可是唇角,卻勾著一抹暖暖的笑意。

公冶墨低頭親吻她淚濕的眼角,輕聲道:「從此後,你的心裏,便只有我一個男人了吧,就像我對你一樣……」

想不到,任由公冶墨帶路,竟能走到這樣一個地方。

夜雪放眼望去,只見水天相接處,彷彿有祥雲騰起,水面如鏡,平靜無波,天空如穹頂,湛藍耀眼。

夜雪含着笑意,自言自語道:「莫非這便是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想了想,又道:「那是一份真正的灑脫,這世間,怕也只有無病才能做到吧。」

夜雪從袖子裏拿出那個精緻的白瓷藥盒,又看了一眼,便伸手到水面上,鬆手,藥盒落進水中,發出輕微的聲響,夜雪看着白瓷藥盒緩緩消失在水中,唇角卻勾了起來。

「夜兒,你在做什麼?」公冶墨兩隻手各抱了一個嬰孩,緩步走到夜雪身邊,和她一起看着這片水域,道:「若喜歡這裏?我們一家四口可以在這定居。」

夜雪伸手從公冶墨懷裏接過一個孩子,為孩子拉了拉襁褓,擋住他肉肉的肩胛骨上的翅膀胎記,道:「剛才,我將無病的藥盒沉到了水中。」

公冶墨臉上的神情顯出欣喜,卻又立刻掩住,抱着孩子親了親,道:「既然如此,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居住吧。」

夜雪明了,卻笑而不答,默了一默,轉了話題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這兩個孩子是翼人後裔。」

公冶墨冷寂的赤眸閃過蕭殺,臉色立刻黑了下來,道:「他們分明是我的孩子。」

夜雪笑了笑,道:「他們當然是你的孩子。」語氣頓了頓,視線轉向海天相接的地方,又道:「可是,那一日,為了取得生命之泉,我曾與翼人定下契約,那便是誕下翼人守護之神的轉世。」

夜雪撫過嬰孩後背的翅膀形的胎記,又道:「他們是守護一個時空神明,因為自己所守護的時空消失,便也註定了消亡,但是他們的臣民卻不甘心就此消失,便用自己的魂魄為祭品,支撐了那時空許久,直到你我前去,才結束了他們的使命。」

「所以,以生命之泉為交換,你我便被選作了神明轉生的媒介。」

公冶墨聽了夜雪的話,看着懷裏咿呀懵懂的孩子,突然唇角一勾,道:「神明轉生成我公冶墨的孩子,倒也配得。」

夜雪怔了怔,卻在看清公冶墨眸底的驕傲時,勾唇淺笑,又想起自己先前無緣的孩子,輕聲道:「正是因為這個契約,我們才會失去那個孩子。」

公冶墨上前,擁住夜雪,沉冷的聲音道:「不,我若早些發現,便不會發生那樣的事,夜兒已經盡了全力想要保住孩子,可是我卻……」

夜雪聽公冶墨這樣說,心裏總算完全釋然,清冷的聲音道:「墨,我覺得那孩子,很快就會回到我們身邊。」

雙子入睡后,便叫奶娘抱他們去別的帳篷,夜雪在自己的帳篷里收拾著孩子的衣物,卻不巧看見了那個木盒。

這是公冶清給公冶墨的盒子,夜雪拿在手中看了看,便轉身將盒子放在了一旁,卻不想手卻被人拉住,接着公冶墨健碩的身子便貼了上來。

夜雪任由他擁著自己,不經意問道:「什麼時候進來的?」

公冶墨拉住夜雪的手,輕輕吻了吻她的指尖,薄唇蹭着她耳側敏感的肌膚,輕聲道:「想不想知道那盒子裏放了什麼?」

夜雪被他逗得有些心猿意馬,嘆了口氣,道:「唔……不過是些舊物,有什麼好看的。」

公冶墨在夜雪身後一點點吻着她的頸項,雙手卻繞到她的腰間,熟練的解開她的腰帶,伸手手探進她的衣襟內,在她細嫩的肌膚上緩緩遊走着。

夜雪被他逗的身子嬌軟,難以支撐的癱倒在他懷中,柔潤的唇間溢出輕輕的呼喚:「墨……」

「嗯。」公冶墨應着,抬手扣住她小巧的下頜,薄唇便覆上了她誘人的粉唇……

夜雪摸不到枕邊人,疲憊的睜開眼睛,卻見公冶墨正坐在燈下,夜雪慵懶的起身,竟看見他甚是愛惜的撫摸著那個盒子。

盒子雖然是紫檀雕成,做工精緻漂亮,卻也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他這樣愛惜,無非是因為盒子中放了他所珍視的東西。

夜雪皺了皺眉,扯過一旁的睡衣裹住身子,走到公冶墨身邊,縴手搭在他的肩頭,清冷的聲音淡淡道:「若真的放不下,便去看她吧。」

公冶握住夜雪的手,拉着她坐在自己懷裏,道:「夜兒,你真的讓我去看望染梅?」

夜雪點頭,道:「你是我的丈夫,我希望你愛我,愛孩子,可是我更希望你沒有任何遺憾,這一生都可以過得圓滿。」

公冶墨親了親夜雪的臉頰,握住她的手,帶着她一起打開盒子,沉冷的聲音道:「可是……有你,我已經圓滿了。」

夜雪沒有想到,盒子裏放的,竟是這些東西。

水下,她曾用那瓦片割斷繩索逃生,醉后,她曾遺落那隻五彩游鳳赤金步搖,她曾用一張白紙引他前去捉內奸,還曾在第一次與他歡愛時遺忘了肚兜,還有她寫的涼茶藥方,用過的匕首,甚至還有沒用完的小半包迷藥……

夜雪將盒子合起,曾經的一幕幕在眼前閃過,唇角緩緩勾起,道:「有你,我也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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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嬌寵:重生之鳳霸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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