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難相忘
蕭家
蕭柔一身青衣坐在門檻上,眼神獃滯。
屋頂上迎風而立的藍衣少年,劍眉冷目,背劍默立。
福伯給蕭遙開了門,蕭遙聽着福伯的嘮叨,一面應承著,一面在心裏罵着屋上的身影。
想到當日蕭柔將他帶回來,害得蕭遙費了幾日的功夫救活他,結果他卻賴著不走了,還說什麼報恩!
劍客無情。藍明修留下來只是為了還情,劍客不欠情。
又或者只為了她的一句話。
「你怎麼樣了?」
蕭柔並不反對,熱心安排他的起居,與她平日接濟江湖好友的行徑,甚為相合。
蕭湘退出江湖,蕭家在蕭柔的打理下,名望有過之而無不及。
蕭遙不看蕭柔,繞過蕭柔屋子,徑自回房了。
蕭柔聞着空氣里的酒氣。
是他!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卻不見她!
閉瞭望穿秋水的雙眸,起身回屋,房門吱呀一聲緊閉。
藍明修少於人言,不知宋清之事。宋清已經淡出江湖多年,若論劍法,自然是當年盛極一時魔教第一殺手的冷冰艷,傳說她的劍快的無可比擬,死在她劍下的人只會覺得冷,來不及痛就已沉寂。而冷冰艷的劍唯有宋清的刀可與之抗衡,可惜,三年前她死在斷情崖下,從此宋清的刀也消失了。
藍明修只論劍,不問江湖事,是江湖上有名的愣頭青,不然憑他的劍法決不至於敗給上官印,江湖人心中瞭然卻無人為他說句話,藍明修並不放在心上他只求與宋清一戰,逼他出刀。
而宋清此時,正在曲寡樓小坐。
曲寡樓,飄絮
曲寡樓是青樓,樓中飄絮姑娘乃是曲寡樓的老闆娘,是名揚江南的樂妓。此刻正逢趕考時,曲寡樓中每日萬千書生只為求飄絮一曲而不得。
此刻,飄絮素顏抱着琵琶唱詞,唱得是宋清初見飄絮寫得一首不怎麼樣的詞《如夢令•風飄絮》。
宋清微笑着自飲自酌,直到飄絮放下琵琶,方放下酒杯,飄絮托著下巴嘆息,「哥哥好狠的心也不來看小妹,自從上回一別已有三年零六個月,外加十四天。不知這些時日,哥哥在外又惹了多少帳。」說着俏皮一笑。
宋清笑道:「好一張巧嘴,哥哥自罰三杯。」
飄絮撇撇嘴,「想騙酒喝沒那麼容易。
「債倒是有,只是是小妹你的!」
飄絮佯裝無辜,「哥哥這話從何說起。小妹常年不出曲寡樓,不見外客,只在樓里念詞弄曲,哪來的債。」
宋清淺笑,「妹妹說的極是,如今這債當屬翩翩公子。」
飄絮不滿的低低抱怨,「哥哥……」
宋清只笑不語。
這樣的宋清,看着有些心寒,有些心疼。
「他怎樣?」
宋清見她緊握酒杯,平靜的說道:「他只是說,他服了,輸了。」
飄絮嘆氣,「他從未輸過,哥哥,你傷了他。」
宋清無辜的笑,「這可冤枉死我了,是他要打,我只是保命而已,誰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內力修為這麼差。」
「哥哥!」飄絮心驚,「莫要玩笑,飄絮受不起。」
宋清這下是真笑了,「呵呵……妹妹也有受不起一說?奇聞!難得難得!」
飄絮輕笑:「險些被哥哥騙了,哥哥豈是隨便傷人之人。」
宋清冷笑,「隨便傷人?宋清自問對得起世人,敢問誰對得起宋清!」
飄絮哆嗦了一下,有酒水灑下來。
宋清掛上無害的笑容,認真道:「我以為他是紈絝子弟,對妹妹糾纏不清,想給他些教訓,下手重了些。只怕他以後只能左手執扇了。」
風情萬種的飄絮此時花容失色,蔥指捏了宋清手腕。
「你廢了他右臂!你廢了他右臂!」
「小妹待他果然不同,為兄沒有猜錯。」
飄絮收了手,攏於袖中。恢復冰冷常態。
宋清苦笑,「你曾說過哥哥是你唯一的親人,如今為了一個外人而對哥哥動怒,真是令哥哥心寒。」
「我……」
「放心,我送他去了雲遙山莊,有蕭遙在,不會有事。」
飄絮面色緩下來,試圖著轉移話鋒,「蕭遙這些年的醫術大有進益,只怕當今世界真的無人可比。」
宋清帶着冰冷的笑,「他就算醫得好天下人又與我何干,我若殺盡天下人,你說他救不救得了。」
「哥哥……」
飄絮感到一種距離,這樣的宋清太陌生,然而他那種世外的寂寞,卻又讓人無能為力。
飄絮什麼都沒說只是靠着宋清的肩膀,喃喃的喚著:「哥哥。」
希望能喚醒宋清心底一絲絲的溫情。
事實上,她做到了,畢竟飄絮是宋清深愛的妹妹,即使宋清已經不知愛是何滋味,可,愛的習慣還是在的。
「妹妹找到心屬之人,哥哥為你高興。」
飄絮嘆息,「哥哥,他與你是不同的,他可以愛我,也可以愛別人,並不是託付終身之人。」
「你們的事,我不管,只是他似乎傷了心,決定傷好了以後再也不回江南。」
「他就是這樣自負的,從不服輸,從不認為自己會輸,理所當然的以為只要他想要的都會得到,哪怕是江南第一樂妓飄絮,他以為飄絮心儀哥哥,只怕他的受傷是因為有失他翩翩公子的風度!」
宋清想了想,「嗯?風度?不像啊,我看到他的時候還以為他是丐幫的,沒想到傳說中的翩翩公子會是這個樣子。」
飄絮疑惑道:「怎麼會?」
宋清心下得意,若成了此事,也不枉與翩翩公子相識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