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第285章 問答

295.第285章 問答

第285章問答

恆遠皺了皺眉,感覺有些不對勁,從他自報姓名開始,兩名守門僧的表情就很奇怪。

通傳之後,又有了似有似無的敵意。

「勞煩帶路!」恆遠低眉順眼。

在守門僧的帶領下,穿過前院和主樓,抵達了後院。

檐角下,廊道里,站着一位中年僧人,他穿着便於跋涉的苦行僧納衣,臉龐圓潤,耳垂肥厚。

面無表情的看着恆遠。

「青龍寺恆遠?」凈塵和尚目光銳利的審視恆遠。

「正是貧僧。」

恆遠和尚也在審視凈塵,到這一步,他已經意識到這群西域來的同門,對自己懷着似有似無的敵意。

恆遠不知道這股敵意是怎麼回事,要知道雙方此前並無接觸。

「出家人不打誑語!」凈塵和尚沉聲道。

聽到這句話,恆遠最直觀的感受就是耳邊敲響了警鐘,不能說謊,誠實回答。

「正是貧僧。」恆遠雙手合十,坦然道。

凈塵和尚沉默了。

他剛才使用了律者的能力,可以確認這位自稱恆遠的和尚沒有說謊,除非對方也是律者,能自行修改戒律。

問題來了,眼前這位是恆遠的話,剛才那個又是誰?

他有什麼目的?

凈塵仔細回顧了談話經過,悚然發現,對方是為了桑泊的封印物而來。

這樣的話,事情的性質就不是冒充恆遠這麼簡單,事關魔僧,他必須要慎重對待。

「方才那位武僧也會佛門獅子吼,即使不是恆遠,想必也是佛門中人眼前這位,就算真的是恆遠,他的到來,當真只是為了拜訪,沒有別的意圖?」

種種念頭閃過,凈塵和尚當即做了決定,指著恆遠,喝道:「拿下!」

當即,兩名穿青色納衣的僧人上前,按住恆遠的肩膀。

砰!

恆遠氣機一盪,輕而易舉的將兩位僧人震飛出去。

廊道里,凈塵和尚雙手捏印,吟誦道:「身不能移,手不能動,口不能言。」

話音落下,手印中蕩漾出水紋般的金色漣漪,輕柔而堅定的掃過恆遠。

剎那間,恆遠宛如身陷泥沼,除了思維還在運轉,身體已經失去控制。

「嘭嘭嘭」

恆遠身周炸起一道道空氣波紋,宛如一朵朵小型煙花。

他在以蠻力抗衡戒律,試圖衝出泥沼。

凈塵皺了皺眉,這個自稱恆遠的和尚,比他預料中的要強。忍不住喝道:「速速拿下!」

房間里又衝出幾名武僧,幾名法師和禪師,后兩者戰鬥力低微,還得靠武僧動手拿人。

但恆遠在武僧們包圍過來前,衝破了「戒律」,以極快的速度拖出殘影,撲向凈塵和尚。

恆遠生氣了,要出手教訓這個西邊來的同門。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擋在凈塵面前,是穿着青色納衣,眉目清秀的凈思小和尚。

他神色平靜的望着撲來的恆遠,拍出了一掌。

掌勢剛起時,沒有異常,但在過程中,一點金漆自掌心氳開,迅速覆蓋手掌、手臂,緊接着整個人宛如金漆雕塑。

當!

掌心恰好推在恆遠胸口,後者像是被攻城木撞中胸口,飛了出去,撞破內院的牆,撞穿主樓的牆。

驛站里的驛卒都要嚇死了,躲在屋裏瑟瑟發抖,不敢出來。

這群和尚剛入住就與人動手,再過幾天,豈不是要把驛站給拆了?

「咳咳」

帶着隱痛的咳嗽聲里,恆遠和尚走了出來,盯着凈思不說話。

凈塵淡淡道:「你且留在驛站,等度厄師叔回來,自有話要問你。」

恆遠頷首:「好。」

「好」字的尾音里,他再次化作殘影,兇猛的撲了過來,目標卻不是凈塵,而是凈思。

體表散發金屬質感的凈思再次抬起手,一掌拍向恆遠,這次沒拍中,反而讓恆遠截住手臂關節,砂鍋大的拳頭連接不斷砸在面部,發出「噹噹當」的巨響。

面部遭受打擊的凈思一個頭錘撞開恆遠,兩人噼里啪啦交手十幾招后,凈思再次被反制。

恆遠抓住他的手腕,沉聲低吼,一個過肩摔將凈思砸在地上。

轟!

鋪設在院子裏的青磚瞬間被炸上天空,地面崩裂。

恆遠膝蓋頂在凈思喉嚨處,右拳化作殘影,一下又一下狂砸他腦袋。

噹噹噹噹宛如敲鐘,聲浪夾雜氣浪,肆虐在院子每一個角落。

瓦片噼里啪啦滑落、花圃炸開,楊柳折斷瞬間一片狼藉。

凈思毫無反抗能力,只能捂著臉承受打擊。

「夠了!」凈塵沉聲道。

恆遠這才罷手,甩動着血肉模糊的拳頭,冷冷的盯着凈思:「皮糙肉厚罷了。」

到這裏,武僧的暴脾氣終於發泄完了。

許七安對恆遠一直存在誤解,認為對方是個淳樸溫和的「魯智深」,其實恆遠是披着這敦厚質樸外衣的暴徒。

脾氣不暴的人,做不出夜闖平遠伯府,殺完人揚長而去的行為。

只不過在恆遠心目中,許大人是樂善好施的大好人,這樣的好人,值得自己用溫柔對待。

進入驛站后,他處處被針對,帶着善意而來,遭遇的卻是「棍棒」,心裏別提多窩火。這麼窩火的情況下,這個小和尚還特么出來裝逼,好像他恆遠是土雞瓦狗似的,一掌就隨便打飛。

結果只是個皮糙肉厚的小和尚而已。

申時初,初春的太陽溫吞的掛在西邊。

度厄大師手握禪杖,身披金紅袈裟,信步而歸,他在驛站門口頓了頓,然後一步跨出,來到了內院。

內院一片狼藉,驛卒們踩着梯子上屋頂,鋪蓋瓦片。武僧們拎着沙土夯實崩裂的地面。

其中乾的最賣力的是一個陌生的大光頭,度厄大師打量了幾眼,沒有說話。

度厄大師外表是一個枯瘦的老僧,皮膚黝黑,臉上佈滿褶皺,枯瘦的身軀裹着寬大的袈裟,顯得有幾分滑稽。

「師叔!」

凈塵和尚從屋裏出來,用西域的語言交談:「您進宮期間,出了些事」

把真假恆遠的經過,詳細的說給度厄大師聽。

「恆遠把凈思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度厄大師扭頭看了眼認真幹活的恆遠。

「是的,」凈塵點點頭,而後補充道:「不過凈思師弟並沒有受傷,金剛經可不是一般人能打破的。」

語氣里夾帶着自傲。

度厄大師沒有表態,轉而問道:「第一個恆遠與你交談時,可有說過關於邪物的信息?比如說,他知道邪物的根腳,知道邪物某方面的信息。」

凈塵回憶片刻,搖頭:「他只說桑泊底下的封印物與佛門有關,並在講述案件時,說自己見過那隻斷手寄宿在師弟恆慧身上。

「師叔,這事兒其實可以驗證,只需召外頭的恆遠過來質問。」

度厄卻再次問道:「他真的沒有透露半點邪物的信息,來誘導你吐露更多的內幕?」

凈塵搖頭:「沒有。」

度厄大師「嗯」了一聲:「我知道他是誰了,你現在去打更人衙門,找那個主辦官許七安,我有話要問他。」

許七安從勾欄里出來,渾身輕飄飄的,感覺骨頭都酥了,一邊享受馬殺雞,一邊看戲聽曲,這種日子真逍遙啊。

一個時辰里,勾欄里的姑娘換了一批又一批,笑靨如花的進來,雙手發抖的出去。

「可惜勾欄里的姑娘們本職工作是販賣海鮮,不是專業按摩,水平還是差了些。這時代有青樓有教坊司有勾欄,少了足浴店和按摩店,可惜了。」

這個點兒,已經散值了,沒必要再去衙門,許七安在路邊雇了馬車,返回許府。

「大郎你可算回來了,衙門有人找你,在府里等了許久,茶都喝了兩壺了。」門房老張見大郎回來,趕緊迎上來。

衙門有事找我許七安略一沉思,猜測是西方佛門的人找他。

進入會客廳,看見一位黑衣吏員坐在椅上喝茶,目光頻頻往外看。

「哎呦,許大人您可算回來了。」

無數次的張望中,終於看見了許七安的身影,這位黑衣吏員喜出望外,道:「您再不回來,等宵禁后,我只能留宿貴府了。」

「什麼事。」許七安直入主題。

「不久前一位佛門高僧來衙門找您,沒找著,便去見了魏公。魏公派我在府上等您。」黑衣吏員說。

不過是一個和尚而已,魏淵犯得着這麼鄭重對待?他西方佬算什麼東西,我堂堂東土中原,什麼時候能站起來,氣抖冷。

許七安面無表情的說:「知道了,稍後我會去見一見。」

黑衣吏員鬆了口氣,打算告辭,忽然想起一事,笑道:「魏公聽說您近日到處閑逛,不在衙門等候差遣,也不巡街,他很生氣,說您三個月的俸祿沒了。」

這,爸爸,有事好商量啊!許七安臉色僵住。

送走黑衣吏員,許七安想起自己的小母馬被留在了打更人衙門,便命下人去牽許二郎的坐騎。

許府有三匹馬,分別是許平志,許大郎二郎的坐騎。一輛馬車,專供女眷出行時使用。

許新年聽說大哥回來了,連忙從書房出來,憂心忡忡道:「大哥,今日你走後,那兩個居心撥測之徒又來了。」

「什麼?」許七安一時沒反應過來。

「一個青衫劍客,一個更像是屠戶的和尚。他們不請自來,說是道賀。爹說來者是客,便請他們進府吃酒。」

許新年皺眉道:「我總感覺他們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許七安想起來了,下午見到恆遠時,他似乎說過剛從許府吃酒出來。

「二郎啊,不必在意這些無名之輩,你現在是會元,你的眼光在更高的天空。」許七安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小老弟了,拍拍他肩膀:

「你的坐騎借我用用,明兒還給你。」

正好此時下人從後門牽來了馬,侯在大門外,許七安立刻閃人。

他再次來到三楊驛站時,夕陽已經掛在西邊,黃昏的陽光是瑰麗的金紅色。

「你」

守門的兩個僧人知道自己被欺騙感情了,神色不善的盯着許七安。

「本官許七安,是桑泊案的主辦官,度厄大師召我來的,帶路吧。」許七安笑眯眯的遞過韁繩。

守門的兩位僧人深吸一口氣,制怒,一個接過韁繩,一個做出「請」的手勢。

隨着守門僧人進入驛站,來到內院。

這裏好像剛打過架的樣子恆遠也在這裏幹活罪過罪過,我以後一定做個好人。

他有些心虛的低頭,不去看恆遠和尚,在守門僧的引導下,進入了一間房。

房間里有三個和尚,居中的那位坐在塌上,是個皮膚黝黑的老僧,臉盤佈滿皺紋,枯瘦的身體撐不起寬鬆的袈裟,乍一看去有些滑稽。

左右分別是見過面的凈塵和凈思。

凈塵神色不善的盯着許七安。

「度厄大師!」許七安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老和尚還禮,溫和道:「許大人何故假扮青龍寺武僧恆遠?」

許七安一本正經,回答道:「想弄清楚桑泊底下封印着什麼東西。」

老和尚眯着眼,默默的看着他。那平靜溫和的目光,彷彿是人體掃描儀。

在這個老和尚面前,許七安不敢有任何內心戲,收斂發散的思緒,不讓自己胡思亂想,說道:

「桑泊案是本官一手查辦,我發現其中有很多秘密,永鎮山河廟建在一座大陣之上,陣中封印着邪物。永鎮山河廟炸毀,邪物脫困后,本官親自下水勘察,發現殘留的陣法石柱上,刻有佛文。

「最開始,我以為封印在桑泊底下的是上一代監正,可隨着案件的推進,隨着恆慧的出現,原來桑泊底下封印的是一隻斷手。

「本官由此推測,那隻斷手與佛門有關。但不管是監正,還是皇室,對此諱莫如深。

「我許七安在京中屢破大案,沒有我查不出的案子。但這個疑問,便如鯁在喉,讓我一度夜不寐,茶飯不思。」

度厄大師緩緩點頭:「因此才有了之前那番試探?」

「正是!」許七安道。

這番說辭,早就在冒充恆遠時就已經想好,他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執著破案的「瘋子」,對於斷手的來歷,以及背後隱藏的秘密耿耿於懷。

於是在西域使團入京后,假冒恆遠來此試探。

他的試探也沒有毛病,所有問題都是點到即止,沒有主動透露關於神殊和尚的任何信息,充分的扮演一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主辦官。

度厄大師微笑道:「許大人想知道關於邪物的信息?」

許七安心裏一喜,適當的流露出求知慾:「大師願意告之?」

枯瘦老僧笑道:「也無不可,但你得入我佛門,成為貧僧座下弟子。」

滾犢子許七安麵皮一抽,搖頭拒絕:「本官修的是武道,無法再修佛門心法了。」

度厄大師似乎早知會有這樣的回復,不緊不慢道:「可以轉武僧。」

可以轉武僧武僧和武夫果然是殊途同歸,我的猜測沒錯,佛門中的武僧體系,就是為了「外門弟子」準備的。

許七安壓在心裏許久的一個猜測得到了證實。

那八品武僧的下一品級是什麼?!

「能娶妻生子么?」他問道。

「雖然武僧不用守戒,但不能娶妻生子。這與修行無關,而佛門的規矩。」度厄大師搖搖頭:

「一入佛門,便是出家之人,武僧亦是如此。既是出家人,又怎能成家。」

許七安一臉遺憾:「我是很嚮往佛門的,奈何家中九代單傳,哎看來我與佛門無緣,實乃平生一大憾事。」

度厄大師有些開心,沒想到許七安對佛門如此友善。

「許大人以後有什麼想問的,儘管來驛站問便是,能說的,貧僧都會告訴你。不必偽裝成佛門弟子。」

「本官知錯。」

度厄點點頭,吩咐凈思送人。

等凈思送走許七安,返回房間,度厄大師沉聲道:「召恆遠入屋。」

「是!」

凈塵出門喊人。

俄頃,滿身灰塵的恆遠隨着凈塵返回,度厄大師笑道:「盤樹喊我一聲師叔,你是他弟子,便喊我師叔祖吧。」

其實西域佛門和青龍寺沒有輩分上的關係,之前凈塵出於禮貌,與許七安以師兄弟相稱。

「師叔祖。」恆遠雙手合十。

度厄大師頷首,問道:「聽凈塵說,那銀鑼許七安自稱與你相交莫逆?」

恆遠回答:「是的。」

「先前的誤會,皆因此人而起,你心裏不曾有怨言?」度厄大師盯着恆遠。

「許大人不管做什麼,弟子都可以寬容諒解。」恆遠道。

他欠三號兩條命,欠許七安一條命,這些都是天大的恩情。

度厄再次頷首:「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PS:先更后改,今天好像有萬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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