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9.第470章 領頭者

489.第470章 領頭者

第470章領頭者

朝會結束后,那封八百里加急塘報的內容迅速傳播。

每個京官都在傳,沒個人都壓着聲音說,關起門來說。以既迅捷,又壓抑的姿態散播。。

在這之前,朱牆層層疊嶂的皇宮,陳妃所在的景秀宮。

容貌明艷燦爛,眸子嫵媚多情的臨安,剛給母妃請安完畢,留在景秀宮陪着她說說話。

陳妃喝着養生茶,看着璀璨明艷,內媚風情的女兒,嘆了口氣:

「魏淵率軍出征,又將是一筆豐厚到讓人眼饞的軍功。這個魏淵啊,是你太子哥哥東宮之位最大的威脅,但也是太子最穩固的基石。」

臨安抿一口茶,將小嘴染的嬌艷濕潤,不作回應。

作為一個公主,她顯然是不合格的,但耳濡目染之下,水平是有那麼一點的,不難理解母妃這句話的意思。

魏淵是支持四皇子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因為魏淵是鳳棲宮裏出來的宦官。

但魏淵同樣是太子最穩固的「基石」,父皇多疑,而魏淵功高震主,自然不可能讓四皇子當太子。

陳妃感慨道:「魏淵要是能死在戰場里就好了。」

聽到這句話,臨安皺了皺眉,不是不滿母妃詛咒魏淵,她和魏淵又沒什麼情誼。

她只是覺得,母妃說這句話時的語氣、表情,希冀中透著篤定,對,就是篤定。

彷彿知道某件事,但在蓋棺定論前,又有些忐忑,不敢完全確定。

有着少女天真爛漫的二公主,當然不具備深厚的察言觀色水準,但眼前這個女人是她的生母,是她最熟悉的人之一。

正閑聊著,門外的光線被擋了一下,太子跨過門檻,急匆匆的進來,高呼道:「母妃,母妃」

臨安轉頭看去,看見自己的胞兄進入屋子,他的神色很複雜,激動中夾雜着惋惜,喜悅中又沉澱著悲慟。

陳妃笑了笑,道:「太子快請坐。」

招呼宮女給太子沏茶。

太子擺擺手,表示自己不用,並打發走宮女,在鋪着明黃綢緞的軟塌邊坐下,頓了好久,才緩緩說道:

「母妃,魏淵戰死在東北了。」

母女倆表情同時凝固,幾秒后,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兩個臉色。

臨安臉龐微微發白,震驚中夾雜着茫然和擔憂。

陳妃則是狂喜,這份喜悅實在太大,以致於身軀輕輕顫抖,語氣也跟着顫抖:「當真?!」

太子頷首,給予肯定的答覆:「八百里加急文書,昨晚到的。今早父皇臨時召開朝會商議此事,魏淵戰死的消息,很快會傳遍京城的。十萬大軍,只撤回來一萬六千多人,這一戰,我大奉損失慘重。」

陳妃興奮的臉蛋酡紅,顯得春光滿面,哪怕一子一女早已成年,她依舊獨具風韻,絲毫不顯老。

「只要能登上皇位,必要的犧牲又算的了什麼?」陳妃擲地有聲的說道。

像是在教育太子,又彷彿是在安慰自己。

太子點點頭,復而感慨:「魏淵死的有些可惜了,此人大局觀極強,本宮還曾奢望將來登基之後,他會接受現實,為本宮效力。」

在場只有三個骨肉相連的人,太子說話沒有避諱。

「太子,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歡異想天開,喜歡期盼一些不可能的事。」

陳妃訓斥了一聲,嬌媚的臉龐露出笑容,道:「午膳留在景秀宮吃,陪母妃喝幾杯,魏淵一死,母妃的心病終於祛除,渾身輕鬆。」

太子也笑了起來:「好,今日孩兒陪母妃喝個痛快。」

臨安無聲的看着他們,看着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兩人,她忽然湧起強烈的悲傷。

這種悲傷源於孤獨,他們說的話,他們做的事,他們為之高興的事情,為之憤怒的事情她再難像以前那樣產生認同和共情。

不知何時,自己與他們已然漸行漸遠。

早朝結束沒多久,一張紙條通過隱秘的渠道層層傳遞,最後落入德馨苑侍衛長手中。

他展開看了一眼,旋即臉色大變,飛奔著沖向懷慶的寢房。

此時懷慶已經起床,坐在外房享用早膳,她望着匆匆趕來,停在門外的侍衛長,皺眉問道:「何事?」

侍衛長沒說話,跨過門檻,戰戰兢兢的遞上紙條。

懷慶蹙眉,帶着些許疑惑,接過紙條看了起來。

只見,她清麗秀美的臉龐,一點點的蒼白了下去,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就這樣做了很久很久,她猛的驚醒,似乎想起了什麼,失聲道:「母后!!」

懷慶快速起身,奔出寢房,來到書房,從一本史書中抽出餓一封信。

她把信攏在袖中,提着裙擺,又奔出了書房。

信是魏淵出征前給她的,當時還有一句囑託:

「這封信,在適合的時候交給你母后。」

什麼是適合的時候,懷慶當時沒懂,現在,她懂了。

她是一路狂奔到鳳棲宮的,兩名宮女在身後追的氣喘吁吁,扶著腰,臉色蒼白,一副活不成的模樣。

鳳棲宮裏,皇后坐在案前調香,她穿着金羅蹙鸞華服,頭戴小鳳冠,美艷動人,雍容華貴。

這位深居後宮的絕色美人,似乎連時間也不忍毀壞她的傾世容顏。

整個京城,除了皇後年輕時比我稍差一籌,其他女子,都比我差了十籌百籌——慕南梔語錄

這是非常高的評價。

因為在王妃眼裏,天下女子只有兩種,一種是慕南梔,一種是天下女子。

能讓這樣一個自戀狂承認的顏值,可想而知。

「怎麼想着給我請安來了?」

皇后看見女兒過來,笑了笑。

她笑容優雅,端莊華貴,並沒有因為女兒的到來展現出過多的熱情。

皇后還是那個皇后,一如既往的溫婉,端莊。

在外人看來,皇后親易近人,性格溫婉,與真正母儀天下的女子。

比如曾經大肆誇張皇后性子溫柔沒有架子的許七安,以及更多像他這樣的人。

但在懷慶看來,這才是真正的冷淡。

懷慶的印象里,這個母后永遠是端莊且冷漠,溫婉又矜持,矜持的就連她這個女兒,都很難靠近。

「魏公,戰死在巫神教總壇了。」

懷慶言簡意賅的說道。

然後,她看見這位優雅端莊,把皇后做的滴水不漏的女人,首次的失了儀態。

「你說謊!」

她陡然尖叫一聲,鳳眼圓瞪,看懷慶的目光不像是看女兒,而是仇人。

懷慶凝視着母親,秋水明眸中閃過悲涼。

許七安能猜到的東西,她自然也能猜到,福妃案里,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

她把信封放在桌上,淡淡道:「魏公出征前,讓我轉交給你的信。」

說完,她轉身離去。

跨出門檻,離開房間,她沒有立刻離開,於庭院中等待片刻,直到裏頭傳來皇后撕心裂肺的哭聲。

聲聲泣血,痛徹心扉。

懷慶抬起頭,蕭索的秋日裏,白色雲層間,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溫和儒雅的男人。

魏公,你和她,究竟有着什麼樣的故事

許家,又一次來到雲鹿書院,舉家避難。

許鈴音被嬸嬸拉拽著,不情不願的登山,兩條淺淺的眉毛皺着,大聲質問:「娘,你又要送我來這裏讀書么?」

嬸嬸沒好氣的說道:「不,我已經放棄你了。」

許鈴音用力蹦躂一下,眉開眼笑:「娘對我最好了。」

我怎麼生了這麼個沒出息的女兒嬸嬸差點被她氣哭。

到了書院,他們輕車熟路的去了前兩次住過的小院。

安排好家人後,許七安和李妙真並肩離開院子,看見院長趙守站在不遠處,臉色嚴肅的看着他。

「魏淵出征前,囑託我保管兩件東西,讓我在適合的時候交給你。」

趙守從懷裏取出一封信,遞給許七安,道:「這是他留給你的信。」

另一件東西,他沒提。

許七安也沒問,接過信,收入懷裏,輕輕頷首。

兩人御劍而去。

襄州邊境,玉陽關。

挈狗蒼涼的叫聲回蕩在天際,於極遠處的天空,一圈圈的盤旋著。

城頭,士卒們聳拉着腦袋,一位百夫長「呸」的吐出一口痰,罵咧咧道:「炎國的雜種,又來耀武揚威了。」

目標太高太遠,超出了弓弩的射程,飛獸斥候很有經驗,不給大奉高品武夫機會,一有不對勁,就立刻讓挈狗飛離。

即使是四品高手,也不可能御空追上這種以速度見長的異獸。

百夫長轉而看向士氣低迷的士卒,氣不打一處來,罵道:

「該死,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像個媳婦被野男人睡了的廢物,拿出你們的氣勢出來。魏公帶着兄弟們攻陷了靖山城。靖山城啊,巫神教總壇。

「別說我們大奉,就算是大周,這也是頭一遭,是要寫進史書里的。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你們這些粗鄙的東西。」

百夫長振奮的揮舞拳頭:「名垂青史啊!」

「可是魏公戰死了」

身邊的士卒,小聲的說道。

這位百夫長臉色瞬間垮了,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戰爭打贏了嗎?

在這些隨軍出征的士卒眼裏,贏了,都打穿炎國腹地,攻陷巫神教總壇,這樣的勝利,別說是八萬多條人命,就算是十萬,二十萬,都是划算的。

巫神教再這次戰役中死去的人,普通人加上士卒,總和已達百萬。

天大的勝利。

可魏淵的死,對大奉士卒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直接打垮士氣的那種。

從巫神教版圖撤回來后,一萬六千殘部在玉陽關駐紮,等待朝廷的指示。

期間,大奉和炎國的斥候一直在彼此監視,各自傳遞消息,都在緊張且積極的關注彼此動靜。

突然,挈狗的凄厲慘叫聲打破沉寂,那名在遠空耀武揚威的斥候,與他的飛獸一起,四分五裂。

鮮血潑灑。

城頭的士卒們眯着眼眺望,看見一道黑影斬殺挈狗斥候后,一個折轉,朝城頭飛來。

緊接着,他們便聽那位道袍女子高聲道:「我是天宗弟子,李妙真。」

百夫長緩緩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是天宗聖女,是飛燕女俠。」

「飛燕女俠是誰?」

「連飛燕女俠你都不知道,她是天宗的聖女。」

「能御劍飛行,似乎很厲害」

「何止厲害,飛燕女俠是無敵的,有她在的地方,就沒有人敢作惡。」

「真的假的?」

「大家都這麼說」

士卒們驚喜的交頭接耳,底層對品級的概念不深,甚至一無所知,在他們眼裏,三品高手還不如一個名氣大的俠客。

擱在未來,有個專門的辭彙,叫做「國民度」。

如果是許七安來的話,他們會認為己方已經天下無敵。因為許銀鑼是衝冠一怒為百姓,當街殺國公,朝廷屁都不敢放,皇帝都被他逼的下罪己詔。

李妙真降落飛劍,穩穩停在城頭上空,隨着許七安一起落下。

這就是傳說中的飛燕女俠?竟是這般貌美如花的美嬌娘一位位士卒們的目光,看向兩個年輕男女,目光帶着審視。

然後,他們不約而同的看向天宗聖女身後的男人。

他五官俊朗且精緻,不給人陰柔或「美」的感覺,而是一種丰神如玉的俊朗。

他神色漠然,眉宇間鐫刻着無法消弭的悲傷。

他有些讓人熟悉,似乎在哪裏看過,卻又想不起究竟是誰。

直到那位百夫長身軀一顫,粗獷的臉驟然漲的通紅,顫抖的說:「許,許銀鑼」

許七安望向這位百夫長,沒有回答,只是輕輕頷首。

城下軍營里,一萬多名將士們,忽然聽見城頭爆發出強烈的歡呼,喧鬧如沸。

他們有的奔出營帳,有的勒住馬韁,有的停下手頭的活計,紛紛扭頭,看向城頭。

他們聽見無數個歡呼,匯成一個聲音:

許銀鑼!

對於「群龍無首」的大奉將士們來說,許銀鑼三個字,是一劑強心針,是主心骨,是他們不再迷茫的引路燈。

自古以來,領頭者,皆是聲望如日中天之人。

軍帳里。

「魏公帶了五名金鑼出征,怎麼只有你過來見我,其他人呢?」

許七安見到了闊別多日的張開泰,以一種平靜的語氣問道。

鬍渣子很久沒有刮的張開泰,輕聲道:

「死了,都死在巫神教總壇,有的是跟巫師拼掉了,有的是被那場毀天滅地的戰鬥波及,當場就死了。四品里,只有我和陳嬰撤回來。」

久違的,許七安有了想抽煙的衝動,他定了定神,輕聲說:「魏公在哪兒?」

張開泰看着他,這個年輕人表情平靜,情緒也穩定,整個人顯得很鎮定。

可是,張開泰對上那雙明亮的眼睛時,卻下意識的避開了。

他看向一旁,說道:「我們沒能帶他回來。」

許七安身體一晃。

沉默了很久后,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把事情經過跟我說一遍,從你們出征開始。」

張開泰點了點頭,道:「其實很多事,我到現在才回過味來,比如,為什麼魏公要打的那麼急,因為從一開始,我們就不會有糧草。」

「沒有糧草?」

許七安瞳孔微縮。

十萬人出征打仗,不給糧草?

這是打仗,還是讓人送死,元景瘋了?諸公瘋了?

就這麼恨不得魏公死么。

「兄弟們撤回后,陳嬰一怒之下,率隊斬了三州戶部的所有官員。殺了幾百人。而後帶着一百人馬,回京去了。」

張開泰搖了搖頭:「他要找陛下對峙,找諸公對峙。」

張開泰娓娓道來,出征后,魏淵暗中分兵,一部分走陸路,攻城拔寨,儘可能以最短時間攻下炎國。

但被炎都易守難攻的城牆阻礙。

雖然沒有攻下炎都,但魏公的目的已經達到,拖住了炎國和康國的部隊。

一直講到魏淵召來儒聖虛影,與巫神拚死相搏,直至戰死。

是他,是他,是貞德許七安臉色扭曲。

聽完張開泰的描述,他無比確認,那個和巫神教聯手殺魏淵的神秘高手,是先帝貞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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