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半渡而擊

第309章 半渡而擊

第309章半渡而擊

當初崇禎一心殺袁崇煥,滿朝文武沒幾個替袁崇煥說話的,現在倒好,這些人一反常態,竟然一心保袁崇煥。

面對朝臣拋出的各種理由,崇禎有些難以應對。他是皇帝,卻不能不講道理。幾年時間,也成長了許多,他已經深刻地認清了現實,這些朝臣總會惹人生氣,可朝廷離了他們還真不行。這些人現在一心要保袁崇煥,不斷地強調袁崇煥忠君愛國,便是有錯,那也不是大錯。要知道,崇禎定袁崇煥的罪,其中有一條就是裏通外敵,如今朝臣們徹底將這條罪名給推翻了。

崇禎心裏很清楚,這條罪名只是想徹底釘死袁崇煥罷了。畢竟,真正殺袁崇煥的理由是沒法對外人說的。那時候上到朝堂,下到百姓,都想讓袁崇煥去死,所以這裏通外敵的罪名也沒弄什麼證據,誰又能想到有些人竟然利用這個漏洞,替袁崇煥翻案?

袁崇煥必須要死的,至少崇禎是這樣想的。當初自己是多麼的支持袁崇煥,可是換來了什麼?袁崇煥矯詔殺毛文龍,又任由韃子扣關襲擊京畿,后又追着韃子吃了一屁股灰,想要在京城決戰。袁崇煥此人辜負聖恩,辦事不利,不殺難消心頭之恨。

崇禎還想據理力爭,成基命等人越是保袁崇煥,他越是不能讓袁崇煥活。可是,還未開口,便看到群臣之中有人不斷地使着眼色。沒奈何下,崇禎只能壓下心中火氣,揚聲道:「好了,諸位愛卿,關於袁崇煥一事,待朕考慮一下,明日再議。」

崇禎這樣說,已是做出了讓步,成基命等人也不好太過逼迫。這次朝會,在一片陰鬱的氣氛中草草結束,回到御書房,沒過多久,便聽外邊的太監喊話,「陛下,侯尚書到了。」

「讓他進來」崇禎語氣不太好,等侯世祿進了屋,他寒著臉氣道:「侯愛卿,剛剛在大殿上,你是何意?那袁崇煥庸碌無能,害的京畿遭難,此人難道不該殺?」

侯世祿趕緊行了一禮,苦笑道:「陛下,臣並非此意。袁崇煥之前總督薊遼,韃子扣關,他自然要負主要責任的。殺他,無錯!可是現在成閣老等人要保袁崇煥出獄,也是為了鎮壓白蓮教餘孽。雖然,肯定還有其他原因,可是現在最緊迫的不就是剿滅流寇與白蓮教餘孽么?」

「陛下,如今不是鬥氣的時候,只要那袁崇煥真能將白蓮教餘孽鎮壓下去,也算解了心頭之患,暫時去了他的死罪又有何不可?若是出征不利,到時候數罪併罰,想必那些人也說不出什麼來。再者,成閣老等人保袁崇煥剿滅白蓮教,那肯定會一心幫着袁崇煥的。」

崇禎仔細回味着侯世祿的話,仔細想想,不得不承認侯世祿說的很有道理。派別的人去鎮壓白蓮教,完全可以,但是成基命那些人會真的盡心儘力做事么?派袁崇煥去,就不一樣了,袁崇煥可是他們共同擔保的,在鎮壓白蓮教的事情上,他們肯定要想辦法盡心儘力的去辦,努力給袁崇煥提供幫助。

道理很容易想通,可是崇禎真的很不甘心。自己可是大明朝的皇帝,九五之尊,卻活的這般無奈。有些人想殺,卻殺不掉,有些人想讓他活,卻保不住。就像是袁崇煥,明明恨他恨的要死,連處決的公文都發下去了,現在為了大局,卻要把之前所有的定論都推翻。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怎麼能收回呢?這不是活生生的打自己的臉么?可沒有辦法,有些事情,離開那些人的支持,寸步難行。良久之後,崇禎往後一仰,整個人松垮垮的靠在椅背上,他閉上眼睛,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語聲充滿了苦澀。

「王伴伴,你走一趟鎮撫司吧,傳朕旨意,放袁崇煥出來!」崇禎心中一陣嘆息,皇帝當到這個份上,也是天下少有了吧?想他朱由檢自命不凡,結果,卻是屢次丟老祖宗的臉。

看到崇禎這個樣子,侯世祿想說幾句話勸一勸,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該怎麼勸呢?他終究只是一個臣子,永遠也無法知道陛下心裏在想些什麼,不坐在那個位置,又怎麼知道那個位置最在意的是什麼呢?

袁崇煥與內閣東林黨那邊有什麼交易,侯世祿和崇禎一概不知,只要袁崇煥真能迅速的把白蓮教鎮壓下去,那所有的委屈都是值得的。

很快,袁崇煥被錦衣衛放出了天牢。在兩名校尉的陪同下,袁崇煥慢慢走出天牢的大門。由於在牢中待了太久,已經適應了陰暗的環境,乍一接觸到明媚的陽光,無比刺眼。烈日灼燒,很快汗水流了下來。袁崇煥撫著額頭,遮擋着陽光,他喜歡這種燥熱,陽光的溫度,證明他還活着。

終於,朝着大明門方向走去,轉過頭,看着北方,目光變得複雜了許多。這一刻,袁崇煥心裏在想什麼,無人知曉,只是他的腳步越來越輕,越來越快。

.......

袁崇煥被放出天牢,此事不脛而走,立刻成了京城百姓討論的熱題。距離韃子扣關已經過去很久了,百姓心中的恨意淡了許多,可是對於袁崇煥的不滿,終究還是有的。許多人想不明白,怎麼把袁崇煥放出來了,難道大明朝能打仗的,除了袁崇煥沒有別人了么?

更何況,大多數百姓覺得袁崇煥未必會打仗,他要是打仗很厲害,也不會任由韃子扣關進攻京城了。

當然,很多人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裏還是怪著崇禎皇帝朱由檢的。百姓可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他們心裏本能的覺得皇帝最大,袁崇煥被釋放,那肯定是皇帝的意思。就這樣,崇禎稀里糊塗的背了不小的罵名。

薊州,這座京畿名城,在韃子扣關的時候,薊州受到的損害最大,當地士紳權貴以及百姓多年積蓄,幾乎被韃子席捲一空。可以說薊州百姓對韃子的恨猶如滔天之火,他們自然沒法去跟韃子拚命的,於是這股怒火全轉移到了袁崇煥身上。當初崇禎要殺袁崇煥,薊州人拍手叫好,最為支持。如今崇禎把說出的話咽回去,把袁崇煥放了出來,還委以重任,這下薊州百姓哪裏受得了,於是,許多人自發組織起來跑到薊州衙門請願,要求朝廷收回成命,斬殺袁崇煥。

薊州的事情鬧得不小,卻於事無補。生怕薊州出亂子,孫承宗還將何可綱調到了遵化,最終,薊州百姓各自散去,但是心中的不滿卻日益加深。

紫禁城內的崇禎也不是聾子瞎子,薊州的事情他心裏很清楚,所以,他覺得委屈。放袁崇煥不是他崇禎的意思,憑什麼這惡名要讓他崇禎來背?

.......

京城南郊,不知什麼時候這裏多了一排粥棚,幾個月下來,不知救濟了多少流民。一頂轎子停在不遠處的柳林外,一名女子掀開帘子,看看外邊的情形,黛眉緊緊地皺做一團。

「哎,流民越來越多了,這裏還是京郊,那河南以及陝西......不堪想像啊......」

女子一身白色紗裙,普通的衣着,卻掩不住典雅的氣質。轎子旁邊一名做小廝打扮的丫鬟,彎下腰勸道:「這鬼天氣,娘娘還是坐回轎子吧,可莫中暑。」

白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懿安皇后張嫣。這排粥棚其實是她提議崇禎搭建的,此事知道的人甚少,崇禎也不可能管着點事,所以便由張嫣看着。

近幾個月,京畿流民越來越多,尤其是陝西流寇奪取河套后,崇禎便認清了一個現實。流民若是安頓不好,隨時可能變成流寇,設粥棚,一方面讓流民有口飯吃,不用折騰京城,另一方面,也可以及時知曉流民心中真實的想法,避免生出更大的亂子。

京郊出現這麼多流民,張嫣真的很擔心,她擔心鐵墨能不能安然無恙的從那個大泥潭中抽身出來。正在犯愁的時候,傳來袁崇煥調任山東巡撫的消息,這下張嫣也坐不住了,拍拍轎子,輕聲道:「樊虎,去英國公府。」

袁崇煥的事情還要早點通知鐵墨才行,她久在宮中,雖不理政務,卻依舊敏銳的感覺到袁崇煥之事絕不簡單。對那個皇弟,她很了解,皇弟是絕對不可能釋放袁崇煥的,那麼救袁崇煥的就只有內閣那些人了。內閣那幫子人會只為了保袁崇煥鎮壓白蓮教?多半是沖着鐵墨去的。

......

七月下旬,在解決完晉南的所有農民軍殘餘勢力后,四萬宣府精兵終於進駐了陝州茅津渡。從山西想要儘快到河南,最快的辦法就是從茅津渡過黃河。渡河,本該是很簡單的事情,卻讓宣府兵馬駐足了好幾天。王自用那些人也不是傻子,他們早就料到這些了,為了阻擋宣府大軍的腳步,竟然將茅津渡一帶的船隻全弄走了。但凡是能運東西的船,無論大小,全部徵用,用不上就直接拆了毀了。總之,茅津渡東西二十里,王自用只給鐵墨留下幾艘破舢板。

沒船,宣府大軍就是再能打,也沒辦法橫渡黃河。王左掛聰明絕頂,也被王自用這一招噁心的夠嗆。無可奈何之下,大軍只能暫時駐紮在陝州,分出人手不斷尋找船隻。

至七月二十六,終於完成了渡河的準備,可鐵墨還沒來得及下令渡河,就接到了京中來信。這不是簡單的公文,而是張嫣派人送來的加急私信。

看完書信內容,鐵墨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按照日子,袁崇煥應該被千刀萬剮了才對啊,怎麼袁崇煥不僅沒死,還被派到山東當巡撫,主持鎮壓白蓮教餘孽的事宜。饒是鐵墨心胸開闊,想得開,這時也是眉頭深鎖,臉色晦暗。

見鐵墨臉色如此,王左掛剛剛放鬆下來的心,也提了起來,「督師,是不是京城那邊又出事了?」

「哎,你看看吧」鐵墨將信遞給王左掛,凝神思索起來,袁崇煥是死是活並不重要,怕就怕是沖他鐵某人來的啊。

王左掛耐心的看着信,看罷,只能搖頭苦嘆:「此事並不簡單啊,讓袁崇煥去鎮壓白蓮教,還真是一招妙棋。事情辦好了,袁崇煥性命無憂,還會名聲大振,屆時,再推薦袁崇煥插手河南軍務,誰也說不出什麼。明著是讓袁崇煥督戰山東,實則是要給督師你增加一個對手啊。」

鐵墨撇撇嘴,苦笑道:「看來先生也看出來了啊,袁崇煥此人野心勃勃,善於鑽營,軍中也是有些威望。若是有他在一旁掣肘,麻煩不小啊。」

鐵墨不怕那種能沖能打的,更不怕耍陰謀詭計的。偏偏怕袁崇煥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想想毛文龍是怎麼死的,就知道袁崇煥這個人有多可怕了。

袁崇煥有着問人的狡黠,同樣有着街頭惡痞的狠勁兒。袁崇煥雖然沒什麼大才,可是這個人真要做什麼事情的時候,可以不在乎臉面,要多無恥就有多無恥。

沒過一會兒,鐵墨聳聳肩膀,轉身將信抓過來,吐了口濁氣,「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

七月二十八,鐵墨以李應元為先鋒,開始了渡河行動。李應元在遼東時,管的便是水軍,當初偷襲東江鎮的戰事,便是他指揮的。鐵墨手底下都是一群旱鴨子,渡河之戰,除了李應元也找不出更合適的人了。

王自用自然不會任由宣府兵馬隨意渡河,在南岸留赤眼羅剎袁馬以及牽牛星衛陽阻敵。袁馬和衛陽也是打仗不要命的狠人,可他們也不懂水戰,只是在岸邊佈置弓箭手,等著官兵上門。

半渡而擊,這就是袁馬的打算。

當李應元的船隻出現后,袁馬迫不及待的命令麾下的人放箭,一時間箭雨封鎖前方十幾丈的地帶,箭矢飄落,滔滔黃河水席捲而過。

幾輪箭雨發射出去,袁馬和衛陽就瞪大了眼睛。

只見水面上的官兵並沒有混亂,預想中的慘嚎連連也沒有發生。

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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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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