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月下許家寨

第439章 月下許家寨

第439章月下許家寨

由於孫傳庭已經調空周遭的兵馬,這就導致了南召兵力空虛,面對幾萬農民軍的狂攻,南召城只堅持了半個時辰便宣告易主。不過這一次張獻忠麾下各頭領可沒心思停下來搶掠一番,而是迅速通過南召城,朝着內鄉撲去,眼看着就要衝出孫傳庭佈置好的阻礙了。

孫傳庭不僅與點急了,如果讓張獻忠帶着人馬逃出去,那他這麼長時間的謀划豈不是白費了?按照他的想法,扼守住房州南部,拖住張獻忠,待袁崇煥、陳奇瑜、鐵墨三路大軍趕來,便可以將這支為禍中原的流寇徹底剿殺乾淨。

到這個時候,孫傳庭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有一支兵馬能出現在新野,這樣就可以堵住農民軍從內鄉南下的路。思來想去,現在能指望的就只有鐵墨了,因為只有鐵墨麾下的雲府鐵騎能在短時間內趕到新野佈防。

於是,孫傳庭迅速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公文,著人給鐵墨送去。其實這個時候鐵墨已經不在開封了,隨着大軍開拔,他也來到了虎牢關。孫傳庭的信很快就送到了虎牢關內,王左掛看了看信中內容,笑着搖了搖頭,「孫傳庭還是那個孫傳庭,把任何事情想的都很美好,他也不想想,我們與陳督師定下的計劃,又豈能因他輕易而改變?再者,我軍駐兵新野,攔截張獻忠去路。如今張獻忠為了逃出去,猶如瘋狗一般,這個時候擋着他的去路,豈不是要兩敗俱傷?」

鐵墨深表贊同的點了點頭,按照孫傳庭的計劃,固然能剿滅張獻忠這支流寇,可事後鐵墨麾下的雲府鐵騎也一定會損失慘重。他鐵墨麾下的兵馬,那可是自己一點點的拿錢堆出來的,損失過重之後,朝廷可不會給補,搞不好到時候一見他鐵某人實力衰弱,還會趁機分晉北的利益蛋糕。更何況,以眼下大明朝的情況,殺了一個張獻忠又有什麼用?只要大明朝的局勢不改變,還會有王獻忠、趙獻忠,總之,按照孫傳庭的計劃做,他鐵某人可是一點好處都撈不到。就算自己點頭,陳奇瑜那邊也不會同意的。

陳奇瑜要是的功勞,是將流寇趕出中原腹地,而不是一味地全殲張獻忠所部。之前已經訂好了計劃,總不能因為孫傳庭一句話說改就改,到時候真把流寇打垮了,功勞算誰的?孫傳庭功居首位?真要是這樣,陳奇瑜還不得氣死?

「王先生,著人給孫傳庭說一聲,我們會按照原定計劃從汝州北部壓過去,配合陳督師對張獻忠所部進行剿殺。至於出兵新野之事,就說我軍兵力有限,不敢輕易分兵!」

鐵墨只會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步走下去,斷然不會因為孫傳庭而有所改變。至於陳奇瑜那邊,相信也不會由什麼變化的,事涉自身利益,怎麼可能因為孫傳庭幾句話而改變策略呢?能穩穩吃到嘴裏的肥肉,非要冒險,完全沒必要。

完全將張獻忠所部困死在南陽府境內,全殲有望,但困獸之鬥的流寇,瀕死之下爆發出來的力量,也會咬下別人幾塊肉的。

虎牢關離著五朵山也就一日路程,公文快馬加鞭送往五朵山,得到鐵墨的回復之後,孫傳庭氣的直打哆嗦,若不是涵養功夫到家,怕是要破口大罵了。鐵墨這些人只顧著那點私利,卻不管國家社稷,一心想要追殺流寇,這不是逼着流寇湧入湖廣么?

陳奇瑜那邊跟鐵墨配合的非常好,邊軍湧入汝州之後,陳奇瑜便著令劉應遇以洪承疇率兩路兵馬過伏牛山進入房州地界,鎖死了流寇重新回到伏牛山的可能性。崇禎四年七月三日,扛着毒辣的太陽,周定山與洪承疇在馬嶺關集結,次日,將近四萬朝廷大軍開始逼近南召城。而此時奧爾格所部騎兵已經先行出發,對南召城外圍殘留的農民軍展開了剿殺。

張獻忠不會等著朝廷兵馬趕過來再離開,但幾萬兵馬,有的人拖家帶口,稀稀拉拉的總會有些人拖在後邊,這些人自然而然的成了奧爾格騎兵眼中的肥肉。奧爾格率部橫掃南召城西南,餘下的農民軍根本沒有半點反抗之心,不要命的往南邊逃竄。人在逃生的時候,爆發出來的潛力是無限,本來一些人是拖在後邊的,可為了活命,他們不得不加快腳程,竟然追上了前邊的大隊人馬。眼下張獻忠的主力可還沒出南陽府府,一路急着趕路,終究是跑不過雲府騎兵的,當後方的敗兵湧上來時,主力大軍剛剛抵達內鄉南部的許家寨。

許家寨可不是什麼山寨,而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原小鎮,四周一片沃土,平坦的很,簡直就是無險可守,在這地方停下來,那等於往騎兵嘴裏送肉。張獻忠心裏很清楚,如果在這裏列陣跟雲府騎兵對壘,那就是在找死,更何況他也沒有過這樣的打算,最好是不做糾纏,直接湧入湖廣。

一人一馬從北而來,艾可奇坐在馬背上,臉色灰白,氣喘吁吁的,「義父,情況很不好,後邊的人馬已經慌了神,許多人開始一窩蜂的往前竄。敵軍還沒來,就亂成了這個樣子,這可如何是好?孩兒著令幾位兄弟帶人強行控制住了局勢,但估計撐不了多久。」

提起這事,艾可奇就一肚子火氣,敵軍未來,先自亂陣腳,這仗還怎麼打?放在平時,張獻忠早就惱了,不消一會兒功夫就會抓一部分人砍腦袋。可是這一次,張獻忠並沒有多麼惱火,事實上連他張獻忠都怕,就更別提旁人了。驚慌是對的,那可是活閻王的人馬,大家早被活閻王打出心理陰影來了。

「不要管那些了,告訴兄弟們,加快腳程,直接通過許家寨,咱們去太白山,只要到了太白山,活閻王的騎兵就沒用了」張獻忠這樣一說,艾可奇便瞪了瞪眼睛。聽上去似乎很有道理,可是仔細一想,有個屁道理啊。面對大規模的騎兵突襲,最好的辦法就是留一部分人殿後,當然這殿後的人會生機渺茫。照着義父說的法子,那可就真的是甩開腳板子往前跑了,能不能活下來聽天由命。

艾可奇想說些什麼,劉文秀打馬湊過去,用馬鞭輕輕地磕了磕艾可奇的胳膊,「按義父說的去做,就這樣辦吧,眼下離著太白山不是太遠了,只要我們鉚足了勁往前跑,很大一部分人還是有逃命機會的。」

轉頭時,劉文秀沖艾可奇的使了個眼色,這時艾可奇才反應過來,看來義父這麼做一定是有其他想法了。正如艾可奇猜測的那樣,張獻忠做出這個決定,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殿後,當然是最常規的辦法,也能將傷亡降到最低,可到時候該派誰帶兵殿後?這個帶兵殿後的人一定要夠忠心還要能打,兩樣缺一不可。讓一個廢物點心帶兵斷後,半柱香時間都撐不住,那不是白白浪費心思么?

可數遍麾下大小頭領,能指望得上的人就只有艾可奇和劉文秀了,讓這二人之一去殿後,張獻忠着實有點捨不得。只要不是被逼無奈,他可不想再少一名義子了。不留人殿後,看似機會對等,實際上是很不公平的,張獻忠這些頭領們全都有馬可乘,自然會沖在前邊的,這時留在後邊的人無形中便成了殿後的人。張獻忠的主意非常狠,他就是不惜代價,保住更多的頭領。只要這些頭領們活下來,等去了四川,就能迅速再拉起一批人來。

更重要的是,經過此事,那些頭領們心中也一定念他張某人的好。當然,這種事情只能自己去想,明白就明白了,擺在明面上,張獻忠不會承認,也不會這樣說。

張獻忠主力一半人還沒過許家寨,隆隆的馬蹄聲已經接近了許家寨。奧爾格一直衝鋒在前,劉國能緊隨其後,二人其實並沒有將速度提到極致。這一戰,主要是追殺,盡量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成功。所以,讓流寇逃,反而對接下來的計劃更有利。

接近許家寨之後,劉國能突然勒住馬,讓隊伍停了下來,進行了短暫的歇息。等待了沒多久,劉應遇的兵馬也趕了過來,此時雙方合在一起,步兵加上騎兵已經有三萬餘人,劉國能這才下令發起總攻。隨着劉國能一聲令下,早已等候多時的兩萬多名騎兵,猶如決堤的潮水,湧向了許家寨。馬蹄聲響徹四野,那密密麻麻的騎兵,裹着滔天的氣勢,似乎要將小小的許家寨撕成粉碎。一些膽子小的農民軍士兵,還未解除,膽子已經被嚇破了,一些人根本不知道往哪裏討逃了,本能的找有障礙物的地方跑,想要靠着障礙物暫時阻擋下騎兵。

一名年輕人慌張間跌在了地上,旁邊的中年人將他拉起來,急聲催促道:「快走,三娃子,向南邊跑,記得那裏有一口井,藏在裏邊,或許能撿回一條命.....」

中年人臉色蒼白,要不是骨子裏那點求生欲,他早就癱軟在地,手腳不聽使喚了。只有經歷過陝北戰事的人,才知道雲府騎兵有多可怕,那一次,孫可望頭領帶着兄弟們浴血奮戰,最終還是被雲府騎兵殺的片甲不留,活下來的更是寥寥無幾。此時,已經處在騎兵的攻擊範圍內了,兩里地的距離,對那支騎兵來説也就眨眼的功夫,一味地逃,那是死路一條,只能找個地方躲一躲。中年男子帶着年輕的三娃子朝着許家寨奔去,如今許家寨大部分村民已經逃跑,留下來的人也都緊閉房門。

二人沿着那條唯一的街道一路向南跑,可這時馬蹄聲已經從身後響起,噗的一聲,中年人慘嚎一聲,整個人撲倒在地。轉過頭,已經漸進失去意識的雙眼看到了兩名凶神惡煞的騎兵。

「走......快走......」中年人揮了揮手,最後無力的垂了下來,三娃子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哭嚎幾聲,連滾帶爬的往前竄去。井,這裏有一口井,此時三娃子心中只剩下這一個念頭了,找不到那口井,就會想大亨叔一樣慘死在官兵馬蹄之下。

瀕臨絕望之際,三娃子終於找到了那口井,想也未想,便順着繩索下了井。沒多時,可以清楚地聽到附近響起了馬蹄聲,還有人罵罵咧咧的說道:「咦,那賊子還挺能跑的,明明看他往這邊跑了,人呢?」

「好了,別管他了,咱們趕緊往前趕,否則功勞全讓別人撈走了!」

很快,水井周遭沒有了動靜,可是三娃子不敢出來,只是掛着繩索在井裏待着,好在盛夏炎炎,在井裏不至於被凍死。好久之後,三娃子才恢復一絲神智,這時他才想起大亨叔死了,眼淚吧嗒吧嗒的落了下來,卻只能無聲的哭泣。

不知什麼時辰,外邊突然傳來了廝殺聲,裏邊夾雜着喝罵以及糟亂的哀嚎聲,似乎還有女子以及嬰孩的哭聲。三娃子心神一緊,靠着冰冷的青磚繼續躲著,幸虧沒有出去,否則肯定逃不過這一劫的。就這樣,三娃子待在井裏沒敢發出一絲動靜,直到餓的受不了了,看着天色暗下來,他才敢小心翼翼的順着繩索摸上來。

月光清冷,將這小小的許家寨照的通透,走了沒兩步,新鮮的空氣沒有呼吸道,反而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一步步走過去,發現整個許家寨到處都是死人,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街頭和院子裏,死狀也是各不相同,一些人的腦袋還被割走了。

月光灑落,長長的身影落在牆上,折射出一個不規則的形狀,看着自己的影子,三娃子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這裏是不是地獄?為什麼一個活人都沒有?三娃子好想吼一嗓子,趕走心中的寒意和恐懼,可是嗓子眼裏彷彿卡着什麼東西,愣是喊不出來,一張嘴,就像是漏風的門板,滋啦滋啦的沙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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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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