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3章 去而復返

守陽山脈，卧虎崗巔。

兩道黑金色的身影正在交鋒。

在過去了最初白芒大盛、金光籠罩的震蕩后，隨着時間的流逝，兩人的戰鬥場面一度變得相當難看。

就像是電視上演的劣質真人動畫片，兩個大怪物在一板一眼用慢動作打來打去。

但在這種越來越難看的打鬥中，他的面色卻越來越冰冷，越來越沉凝，完全沒有了以往對其他侵蝕者和投影生靈碾壓式戰鬥的狂放與豪邁。

金甲巨人的出掌速度並不固定，而是隨着他的拳勢漲落時刻調整變化。

他快牠也快，他慢牠也慢，非常精準地能夠每一掌都接住他落下的拳頭。

而且隨着時間的推移，三眼巨人一點點將屬於他的活動空間不斷壓縮，就像是蜘蛛吐絲織網，將屬於自身的力量氣息逐漸連成一片，留給獵物的活動範圍卻越來越小……

他對此看得分明，卻還是不管不顧、不閃不避，一拳接一拳朝着對方砸了過去。

經過了在侵蝕投影與伊甸園神使一戰後，他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真正的極限在什麼地方，但對手難得一遇，直到今日對上了這個為三眼神族的生命體，才終於是讓他感受到了何為重壓之下的千錘百鍊，直面死亡才能帶來的恐怖窒息。

意識深處涌動着猶如岩漿的浪潮，一波波衝擊着他的思想。

終於，他噴出一口鮮血，認出了洶湧澎湃翻滾上來的那個念頭，到底是什麼內容。

乾坤借法，混沌歸元……

在自身的拳勢被步步蠶食的情況下，遵循着內心深處的本能想法，這便是他唯一能夠觸碰到的的破解之道。

乾坤借法截取對手之力，三相核爆高溫加熱，再以歸元之錘施以鍛打錘鍊之事。

不僅僅是在鍛打對方，同時也是在錘鍊自己。

莫名的，在他的眼前浮現出某個籠罩在黑暗之中的男子，手持一柄滿是缺口與鏽蝕的長劍，對着他低低嘆息。

「乾坤為爐，五行為柴，引雷為錘，入吾天地，煉之，煉之！」

嘆息聲越來越大，最後化為叱聲隆隆，彷彿炸雷般在他耳邊響起。

也讓他在重重壓力下不由自主放聲長嘯，「乾坤為爐，核熔為柴，混沌歸元，入吾天地，煉之！」

轟！

一道炸雷在半空之中爆開。

金鎧巨人在開戰以來第一次倒飛回去，重重砸落進半開的宮殿門內，又一路撞倒了不知道多少東西，最好才在一聲砰然巨響聲中停了下來。

但是，他並沒有任何輕鬆的表情。

反而愈發凝重地注視着金色宮殿的漆黑門洞。

一手護於額前，一手蜷在腰間，擺出來弓步沖拳的起手式。

咔嚓！

數個呼吸后，一道金色閃電自宮殿大門內激射而出，猛地撞上他重重向前擊出的拳頭。

轟！

金色與黑色身影再次戰在一處。

而隨着時間的流逝，兩人的戰鬥場面變得越來越難看了。

很多時候，兩人就像是在隔空擊打空氣，拳掌許久都沒有相交碰撞過一次。

他越來越像是在瘋狂發泄自己的憤怒，一錘錘落在空處，除了暴起團團熾白光芒，對其他的一切都產生不了什麼影響。

而金甲巨人則是在不緊不慢地穿針引線，以金色絲線編織成網，如同一隻經驗豐富的金色蜘蛛，無比耐心地等待着最後捕獲獵物那一刻的到來。

轟！

遍佈黑鱗的拳頭和被金色鎧甲包裹的手掌再次碰撞到了一處。

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間被壓縮到了不足五丈。

就在此時，無數條金色絲線陡然亮起璀璨的光芒。

彼此之間氣機連成一片，猶如一張疏而不漏的天網，將範圍內所有的一切盡數籠罩在內。

戰圈就在這一刻被再度壓縮。

從五六丈方圓，直接來到了不到三丈的狹小範圍之內。

以他們的體型來看，幾乎便相當於面對面貼近站在了一起。

他動作也在這一刻突然間變得無比緩慢，直至最後完全停滯了下來。

體表的黑鱗與尖刺開始剝離脫落，七竅中開始歡快地湧出道道鮮血，泉水般從他的臉上嘩啦啦流淌下來。

緊接着，從他身體的每一寸皮膚內部，都開始向外滲出鮮艷的液體。

滴滴答答，猶如催命的音符。

「在這個讓吾都感覺到窒息的封閉壓迫世界之中，你竟然能夠成長到如此高度，真的是讓人感到無比的震驚。」

金甲巨人依舊面無表情，第三隻豎瞳內閃爍著朦朧的墨色光芒，籠罩住了他圓睜不動的雙眸，甚至一點點流淌深入了進去。

「如果你出生在吾等三眼神族，擁有和吾一樣的血脈力量，以你的天賦資質，或許可以高高在上，俯瞰眾生，成為統領吾族的無上皇者。」

「如此恐怖的天賦，吾此生只在那個紅衣紅裙的黑山宗主身上見到過……不，你絕對比黑山宗主還要更強，畢竟她是在那座古宅和那潭血池的加成下才能勉強觸碰到你的層次，並且她並沒有和你一樣，只能被動接受這個世界的混亂與壓迫……」

「所以說，吾就更加好奇你的過往，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樣的真靈神魂，到底是怎樣的修行歷程，才能讓你在這個世界達到連吾都必須要認真對待的高度層次。」

「那麼，就讓吾來好好窺探一下你的真靈神魂，看看在你所說的黑暗一面深處，到底隱藏着怎樣的秘密寶藏。」

三眼金甲巨人緩緩說着，第三隻豎瞳猶如深不見底的黑洞，能夠將一切都吞噬吸入進去。

忽然間，牠毫無徵兆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了金色大網的邊緣。

面上罕見地浮現出些許疑惑的表情，「原來是黑山宗的缺月魔刀珞水，吾很奇怪，你既然已經遠離，為什麼卻要回來送死。」

缺月魔刀一點點滑出刀鞘，珞水卻在此時閉上了眼睛，「因為吾不能讓你殺了他。」

三眼神侍語氣更加疑惑，「是嗎，你和他不是敵人嗎，這真的是讓人難以理解的奇怪想法。」

「吾對他有着莫名的熟悉感覺，就這麼簡單。」

「只是因為有熟悉的感覺，所以就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么，要知道你在上一次的大戰中受到了重傷，再加上此方世界的強大壓迫，此時還能剩下幾分實力？」

三眼神侍低低嘆息，「但是既然你執意如此，吾便滿足你的要求，在殺死你之前，先讀取抽離出他的記憶，然後看一看你們到底因為什麼而熟悉。」

「雖然你的實力在我之上，但想要直接殺了我，你個傻逼怕是還做不到。」

珞水雙手持刀，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錚！

一根金色絲線毫無徵兆斷掉，緊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剎那間一小片區域的金色網格已然是千瘡百孔，不成體系。

但就在下一刻，她猛地從虛空之中跌落出來，面色陰鬱看向了那座金色宮殿的大門。

一道更加高大雄壯的金色身影正在從中緩緩走出，眉心豎瞳泛起道道漣漪，映照出了白衣白裙的纖細身影。

「好久不見，缺月魔刀。」

「吾的妹妹確實很難獨自取你性命，那麼，若是再加上吾呢？」

珞水深深吸氣，再緩緩呼出，陰鬱沉凝的表情在這一刻反而平靜了下來。

「你們兩個聯手的話，那確實可以將吾完全壓制，甚至是被你們就此殺死也未可知。」

「但是，我還是會回來，不然的話心中必定有所不安。」

她低下頭，伸手從森寒的刀刃上撫過，目光專註而又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