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攻心與惡戰

第526章 攻心與惡戰

明末凶兵正文卷第526章攻心與惡戰第526章攻心與惡戰

崇禎五年五月二十三巳時剛過,一支不足千人的騎兵來到了安塞城東部八十里的梅烏鎮。梅烏鎮一帶零零散散的有着十幾個村落,自從延安府戰事打響后,安塞城方面就忘卻了這裏。

此時一支鐵甲騎兵闖進村落中,當地百姓除了錯愕還是錯愕,他們看得出來,這支騎兵就是朝廷派來的官兵。陳耀峰翻身下馬,目視着那些面帶菜色的村民,點頭示意了下,高聲說道,「大家不用怕,我們晉北鐵督師麾下的騎兵,來這裏只是暫時休整,順道看一看周圍的情況。只要大家不惹事,我們保證秋毫無犯,為了感謝大家的支持,我們會送給大家一些糧食和種子。」

話音剛落,便有人推著兩輛車子走上前來,古老八作為村裏的老人,雖然心中害怕,還是強自鎮定,從人群中站出來,有些疑惑的問道,「這車上真的是糧食,給我們的?」

古老八老人語聲顫抖,帶着些激動。自從連年災荒后,災難席捲整個陝北,死傷無數不說,連吃食都少得可憐,更何況流寇還經常來搶。近一個月來,梅烏鎮附近的十幾個村子都面臨斷糧的窘境了,許多人家已經開始賣兒賣女了。可即使如此,安塞城裏的巡邏隊還經常來村子裏搶糧食,就連種糧都被刮個一乾二淨。

可憐的百姓不知道還能支持多久,如果官兵不來,附近的百姓要麼投了流寇,要麼會選擇跟流寇拚命。

陳耀峰微微一笑,擺擺手,兩名士兵將一個袋子扔到古老八老人面前,這名皮膚乾枯的老人顫巍巍的打開了布袋口,看着裏邊白花花的大米,嘴角打着哆嗦,兩行濁淚簌簌流下來,卻見古老八捧著一把大米,撲通跪倒在地,「感謝督師大人,我們有救了....」

真的是大米,村民們全都一臉的震驚,官兵真的送來了糧食?

不知是誰驚呼一聲,也跟着跪在古老八身後,全村兩百多人,嘩啦啦跪倒一片。

陳耀峰也終於明白為什麼督師派他來梅烏鎮了,他很清楚,如今張存孟手底下的兵馬,有一半人出自安塞城東邊各處鎮子,若是安了這些百姓的心,也是在變相的削弱張存孟所部的士氣。

陳耀峰在梅烏鎮停留了一天時間,便帶領麾下人馬匆匆離開,沒過多久,梅烏鎮的事情就傳揚出去,很快距離梅烏鎮四十裏外的地方也傳出相同的聲音。官兵不僅沒有像以前一樣搶掠,還贈與口糧以及種子,如果說着些話的是官兵,自然不會有人信,可說話的是地地道道的流寇,就由不得別人不信了。

有了這些事情,無數流寇便生出了其他心思,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還要拚命反抗?

於是好多百姓都給自己的孩子傳信,讓他們趕緊回家,不要在戰場上枉送了性命。一開始還只是少數人,漸漸地聽到這種呼聲的人越來越多。烏祁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農民,他本心裏並不想造反的,只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但是半年前被強行征來,成了一名流寇。當了兵,就有飯吃,若是立了功,還能給家裏分些糧食,所以慢慢的,烏祁山也就適應了這種生活,可就在昨天,村裏的老貨郎來了一趟,帶來了一個震驚的消息,官兵給大家分了糧食,現在家家戶戶都不用挨餓了。

有了種子,熬上三四個月,就有吃的了,老貨郎勸烏祁山趕緊逃回家,切莫白白葬送了性命,更是暗罵那些義軍頭領說謊話騙人。

烏祁山很迷茫,他並不是那種有主見的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了。當然心中對王自用以及張存孟等人也是頗為不滿的,當初可是這些人逼着大家沒活路,再加上他們老是說官兵如狼似虎,殺良冒功搶糧啥的,這才有不少陝北青壯隨着他們造反。

今夜輪到烏祁山值守,站在箭樓上,涼風習習,正想得入神,耳邊傳來輕微的沙沙聲,往下張望一番,便看到有幾個身影鬼鬼祟祟的溜出大營,他沒有多想,提着目前來到箭樓下,指著幾個身影斥責道,「你們幹嘛去,頭領剛下的命令,過了子夜,誰也不準離開大營,想活命的趕緊回去。」

「烏祁山?是你啊,你別嚷嚷,我是杜千啊」卻不曾想對面竟然傳來熟悉的聲音,說話之人可是和烏祁山一個村子裏出來的杜千。杜千生怕驚動其他人,一把將呆愣的烏祁山拉到角落中,「祁山,我也不瞞你,今晚上我就和其他人回家,家裏送來了消息,官兵給村子裏分了糧食,至少一個月都不用挨餓了。不管你是怎麼想的,反正我是不會替王自用那些人賣命了。」

烏祁山大吃一驚,他沒想到杜千居然要當逃兵,看看杜千身後的人,足有十幾個,不由得暗自憂心,「你們都是要離開的?不怕王頭領派人報復么?」

「哼,當然要離開了,報復又如何,姓王的真要有能耐,別搶人搶糧啊」杜千冷哼兩聲,伸手抓住了烏祁山的胳膊,「祁山,你到底怎麼想的,難道不放我們離開么?」

烏祁山頓時有些猶豫,看看遠處的箭樓,突然咬了咬牙,「杜千,我跟你們一起走,不過別走東面的路,最近經常有逃兵出現,東面布了許多暗哨,如果驚動了這些暗哨,我們誰也活不了。你們跟我來,咱們從南邊繞過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天亮前就能逃出去。」

杜千臉上總算露出點笑容,十幾名青年,跟在烏祁山身後,悄悄地離開了大營,而他們,也不過是眾多逃兵中的一小部分罷了。

延水河附近,流寇大營中的逃兵現象越來越嚴重,張存孟對此毫無辦法。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終於傳來一個好消息,劉文秀率領的宜川城兵馬終於趕到了延水河,此時農民軍在延水河一帶集結了足有五萬多大軍。

張存孟也長長的鬆了口氣,宜川城的大軍終於到了,來的也算及時,如果再晚來幾天,真的要擔心營中的士氣會不會直接崩塌。

拖得越久,變數越多,張存孟用力按在桌面上,有些發狠的說道,「命令河邊的兵馬,明日辰時進攻石橋據點,對官兵駐紮的綿長鎮周圍發起反攻。告訴他們,成敗在此一舉,此戰過後,要麼生,要麼死!」說罷,張存孟走到門口,拿起了自己的大刀,大踏步離開。他要去前線,親自指揮這場戰鬥。

綿長鎮,陽光明媚,四周風景宜人,鐵墨神態悠閑的吹着清風,呼吸著四野青草氣息。流寇暗中集結兵馬,自然瞞不過他的,不過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他對這一戰還是很有信心的。

抬頭看看日頭,已經接近巳時,收拾好心情,朝着遠處的帥帳走去,「時候差不多了,看看這位滿天星有什麼手段吧。」

來到帥帳后,諸將起身行。計劃早已經定好,鐵墨也沒什麼多說的,神情肅穆道,「此戰流寇集結了五萬多兵馬,想要從兩側擊潰我們。老子對你們只有一個要求,打出我們晉北邊軍的威風。」

「督師放心,我等自當竭盡全力,奪取勝利!」

周定山站起身來,聲音並不洪亮,卻異常堅定。

延水河南部,綿長鎮以西,茫茫安塞平原上,醞釀着一場曠世大戰。

崇禎五年五月二十五,石橋據點西南方出現茫茫黑雲,遙遠的地方,旌旗招展,刀槍林立,萬餘名農民軍步兵,遮天蔽日,無窮無盡,龐大的壓力席捲而來,此時的石橋據點是那麼的渺小,彷彿大海中的破帆船,隨時都會被掀翻。大地在顫抖,鳥雀遠飛,在這片充滿了上死亡氣息的天地中,任何生靈都不願意靠近。驕陽帶着初夏的熱,視線有些模糊,沐浴在陽光下,卻感受不到半點溫暖,死亡的冰冷,刺激著每個人的心。

趙鳴九緊緊握著佩刀,刀柄上佈滿汗水,哪怕經歷過無數次生死,依舊抵擋不住撲面而來的壓力,如今石橋據點只有一千多名守兵,作為安塞平原的前沿哨所,大戰到來,首當其衝。抬頭看了看烈日,額頭髮皺,怕又如何,終究躲不過在這一戰。趙鳴九出身卑賤,也正因為卑賤,他更懂得如何活下去。滾滾塵世,凡人皆有一死,若是必死,那就勇敢地迎上去,因為只有懷着畏懼之心,真正的拚命,才有可能活下去。

哐啷,一把長刀劃過優美的弧線,泛著淡淡寒光,舉起手中的刀,趙鳴九古板的臉上透露出鐵一般的剛毅,沙啞而粗獷的聲音,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此時的趙鳴九,凶芒畢露,怒目圓睜,「最後的死戰,我等將士,出身張北,刀如雷火,攻如迅風,臨陣向前,永不後退。舉起手中的武器,殺!」

面對遮天蔽日的敵軍,潮水般的攻勢,個人是多麼的渺小,誰不害怕呢?

許多年輕的面孔,露出恐懼的神情,有的人雙手微微顫抖,當據點中響起趙鳴九的聲音,他們像是被什麼東西感染了,逝去的勇氣慢慢回歸。突然,據點中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吶喊聲,聲音此起彼伏,直衝雲霄,飛上九天,「殺....殺.....」

據點的大門早就倒塌,一隊身着黑甲的戰士,目光炯炯的望着前方,他們再無恐懼,再無彷徨。流寇海浪般的攻擊越來越近,趙鳴九終於動了,「立盾牌,火槍手準備,三十丈距離后,一刻鐘內,把所有彈藥全部撒出去,長槍手向前,兩翼收緊。」

「嚯....嚯....」即使面對十倍於己的敵人,士兵們依舊面不改色,值此時刻,誰害怕誰就死得快。戰爭的號角聲終於吹響,漫山遍野的農民軍身後,是一名赤著胳膊,身着金色鎧甲的男人,他身材魁梧,全身迸發出澎湃的力量,手持兩把大刀,胳膊上肌肉虯結。他就是張存孟麾下的第一勇士,外號「地獄獵犬」的殺戮者,他叫馬迴環,自小臂力驚人,十三歲便名震延水河一帶,數年間馬迴環從一名低賤的嘍啰,成長為張存孟麾下第一猛士,成為一名黑虎營的頭領。

馬迴環冷冷的看着遠方戰場,高大的身軀也是鶴立雞群。砰砰砰的聲音不斷響起,流寇維持着密集衝鋒陣型,面對蜂擁而來的火力覆蓋,無處躲避,轉眼間最前方的人就倒下一片。但是,流寇沒有停下腳步,甚至連停下來觀望一番的心思都沒有,他們只能往前沖,因為在他們身後就站着那頭「地獄獵犬」。

馬迴環不僅對敵人兇狠,對自己人同樣不留情面,黑虎營就是馬迴環的一言堂,他要衝就沖,他要退就退,違令者只有死路一條。

如今的安塞城張存孟手底下,黑虎營絕對是戰鬥力最強的一支步兵,黑虎營戰鬥力強悍,那可是嚴格的訓練逼出來的,馬迴環制定了一系列殘酷的訓練措施,平時訓練死個把人一點都不稀罕。在這種嚴酷的訓練環境下,許多人都被逼成了戰爭機器。

趙鳴九下令發起火力覆蓋,但據點中的彈藥終究是有限的,面對潮水般的敵軍,彈藥也顯得那麼微弱。不到一刻鐘,子彈告罄,黑虎營的人也越過了死亡地帶,他們踏着同伴的屍體,舉起手中的武器,爆發出狂熱的虎吼,「沖...殺啊....」

轟,流寇就像鐵鎚一樣撞上去,他們的進攻看上去沒有任何陣型,也沒有章法,可是他們足夠瘋狂。

幾個人撞上盾牌,用力往前推,面對隨時刺出來的長槍,乾脆用屍體擋住,越來越多的屍體趴在盾牌上,後邊的流寇不管不顧,直接踩着屍體當梯子,扒住盾牌往下揮砍。趙鳴九倒抽涼氣,自從進入陝北后,還是第一次碰到如此瘋狂的賊兵,他們為了突破防線,幾乎是不計傷亡。由於流寇的瘋狂舉動,死傷無數,厚重的盾牌陣之前已經堆成了一座屍山。趙鳴九麾下的邊軍士兵同樣受到了刺激,他們是最精銳的士兵,是督師的親兵衛隊,絕對不輸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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