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歸來

第一百零五章:歸來

同一時刻,熾天鳳凰上的蕭奕白呼吸急促,單手用力按住胸口,他的額頭上霎時滲出豆大的冷汗,一行血水順着嘴角流下。

「喂!」被他忽如其來的痛苦嚇了一跳,蕭千夜連忙扶住大哥以免他從鳥背上摔下去,蕭奕白緩了口氣,目光如劍盯着遠方,咬牙,「還能再快一點嗎?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嗯?」鳳姬眉峰一皺,伸手拖住他沉重的身體,語重心長的道,「你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我已經警告過你不可以再亂來了!」

「啊?嗯……沒辦法啊,不出手他就摔死了。」蕭奕白慘白一笑,他視線所在的盡頭就是天域皇城,那裏每分每秒都在發現無法預估的變化。

「他怎麼了?」蕭千夜不敢輕舉妄動,只好焦急的詢問,鳳姬冷漠的瞪了他一眼,嘲諷道,「你也勸勸他,不想英年早逝就少用這些傷身的術法,他把自身幾乎全部的靈力轉移到了分出去的一魂一魄內,所以剩下的這具身體才會不堪重負,比如我現在想殺他,一隻手就能掐死,他根本無力反抗。」

「別、別說的那麼嚇人!哪有那麼恐怖。」蕭奕白擠出一個尷尬的笑臉,重複了一次,「鳳姬大人,熾天鳳凰還能再快一些嗎?」

鳳姬微微思忖,無奈的嘆氣,道:「再快一點是嗎?可以是可以,不過會有些難受,如果你真的這麼着急的話,我可以先讓你們兩個再快一點回去……」

「有勞了。」蕭奕白打斷她的話,甚至沒有心思問清楚是什麼方法,鳳姬也不解釋,她的手指從熾天鳳凰的羽翼上勾起一縷火焰,然後「噗嗤」一聲繞着兄弟兩人形成了火光屏障,頓時,火焰燃燒的吹過耳際,凄厲刻骨,彷佛有什麼古怪的生靈在吶喊着什麼,鳳姬輕輕一笑,道,「這是火靈,你們可得站穩了,若是被它們摔下去,那可是會摔死的。」

「喂!等一下!」蕭千夜才想阻止,話音未落,火精靈嘻嘻哈哈的將兩人托舉起來,鳳姬手指一揚,指著天域城的方向,「送他們二人過去,不要入城,否則會被察覺。」

「遵命!」火精靈對她非常順從,還學着人的模樣禮貌的鞠躬,不等蕭千夜再說什麼,火光蓋過目光,視線被隔絕,他感覺整個人又被奇怪的東西扔了起來,隨後劇烈的風從身體貫穿而過,風中帶着鳳火的冰涼,讓他呼吸困難。

「呵呵,要是落地還能正常走路就好了呢。」鳳姬自言自語的看着兩人消失,忽然回頭看了一眼雲瀟,神色頓時又嚴厲起來,問道,「你知道我這次為什麼一定要帶上你嗎?」

「不是為了牽制、牽制我的……牽制鳳、鳳九卿嗎?」雲瀟支支吾吾的,不知該如何稱呼那個人,鳳姬用力拍了她腦門一下,蹙眉低聲,嘆道,「這是騙他們的,這種鬼話你也信了?你可真好騙。」

「不是嗎?」雲瀟大吃一驚,見鳳姬搖了搖頭,面容凝重,「我在前往司星台的時候,曾在那裏感受到了另一股強大的力量,似乎是來自上天界。」

「來自上天界的……強大力量?」雲瀟神色頓時收緊,也是暗暗捏了把汗,鳳姬沉思道,「冰川之森是因為碎裂之力從泣雪高原上脫落下來的,它們以前其實是一整塊完整的大陸,夜王佈下的血荼大陣範圍涉及整個伽羅,冰川之森自然也沒能倖免,所以森林的冰層深處,埋葬著無數枉死的亡靈,這才給了施術者使用控屍術的天然屍體,但是,以人類之力,控制十萬冰屍是不可能的。」

鳳姬臉上的表情有些恍惚,是罕見的擔憂不安,繼續:「我找到司星台的時候,裏面只有一個人,我逼着她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她說她叫沉隱,是祭星宮的法祝,受命鎮守此處監視伽羅、東冥兩境,但是在我還想繼續再逼她說些更重要的東西的時候,她卻忽然死了,可我卻一點也沒察覺到她是死於何人之手,甚至靈鳳之息都沒有反應過來。」

「會是……魔物地縛靈嗎?」雲瀟眼神一亮,接下話,「我曾在地下城裏和魔物交過手,地縛靈已經潛入天域城,是現在的祭星宮大宮主,會不會是它……」

「不會,魔物是逃不過靈鳳之息的。」鳳姬否認了她的話,伸手指了指雲瀟的胸口,「你該察覺到了吧,靈鳳之息對魔物非常排斥,甚至一般的邪術都無法靠近,能讓靈鳳之息無知無覺的力量,多半是來自上天界,但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來自什麼人,如果天域城裏除了夜王還有其它上天界的人,那麼此行……兇險異常。」

鳳姬的神色有些奇怪,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事情,眼裏的火光熊熊燃燒。

司星台附近殘留着上天界的術法氣息,那是她從未接觸過的另一種強大靈力,甚至在她擊毀整座司星台、用鳳火將其焚燒殆盡之後,那樣的靈力依然殘留在廢墟之上!

皇室一貫自命清高,在統治箴島的這數千年來從未和魔物連過手,如今地縛靈為何忽然入主祭星宮,甚至還能使用來自上天界的強大法術?

麻煩啊……鳳姬驀然咬唇,心裏是說不出的煩躁,這座多災多難的流島,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擺脫上天界的束縛,獲得真正的自由?

「姐姐,你帶我來帝都,是為了尋找這份藏在暗處的上天界之力嗎?」雲瀟一把拉住她的手,也將她從沉思裏帶出,兩人都不知道該再說什麼,忽然陷入了靜默。

雲瀟凝望着鳳姬的臉龐,若只是以容貌來看,她無疑還是風華正茂的年輕女子,但是姐姐的眉宇之間有着散不去的疲憊和厭煩,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張飽經滄桑的臉。

許久,她沉了口氣,鎮定的一字一頓:「你是想自己去調查這股不明的力量吧?但是天域城裏不僅有陛下,還有夜王,還有鳳九卿,必須要有其他人牽住着那些勢力,你才能趁機調查清楚,所以你特意把我也帶上,仍是為了牽制鳳九卿,只不過……不是想和他了結過去的恩怨,而是要讓他無法騰出手干涉你,是這樣的吧?」

「哎,你有的時候也不蠢嘛。」鳳姬的唇邊露出了一絲苦笑,「靈鳳族是只有同族相殘才會死亡的一族人,所以對同族的氣息會格外敏感,只怕我還沒進天域城,鳳九卿就能知道我來了,他畢竟是為夜王做事的,先不管他到底是為了什麼,那傢伙做事原本就沒有原則,我根本一點也不信任他,帶上你無非是因為你是他女兒,他對你母親有感情,說不定會愛屋及烏也不一定。」

「可我覺得他好像不是那種人呢……」雲瀟尷尬的抓抓頭,對着自己這個陌生的父親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排斥。

「那也只能賭一把了,我不能讓躲在暗處的人坐收漁翁之利。」鳳姬神色凜然,面向著皇城的方向,雖然聲音平靜,但卻讓雲瀟聽得心頭一顫,「飛垣已經承受了太多次巨難,從碎裂到墜海,三次血荼大陣幾乎讓島上的所有生物滅亡,可即使是這樣悲慘的過去,它還是堅強的挺過來了,成了如今的『飛垣』,雲瀟,若是飛垣真能回到當初百靈和睦的時候,我真想帶你好好看一看這座流島,或許不比你們中原差。」

鳳姬的眼裏閃爍著明光,嘴角帶着溫柔的笑,彷彿連眉宇之間的疲倦也散去了不少。

「嗯。」雲瀟輕輕點頭,眼神複雜,隔了許久,終於小聲的問道:「曾經的百靈和睦……為什麼人類和異族人的關係會變成現在這樣?」

瞬間,鳳姬臉色一沉,雲瀟嚇了一跳,感覺自己問了不該問的東西,沒等她開口道歉,只見鳳姬轉過臉,直視着她的眼睛,眼裏的火光變得浮沉不定,「恰恰就是因為靈鳳族呀……夜王是為了得到神鳥才會在箴島上開啟血荼大陣的,靈鳳族是這一切的根源,又或者說,我才是導致今天這種局面的罪魁禍首?如果沒有我,夜王就不會來到箴島,也不會被座下窮奇背叛吞噬,更不會後來的碎裂墜天!」

鳳姬低低笑起,笑的無奈而苦楚,不住搖頭:「人類將所有的禍因推給了異族,自那以後,曾經的百靈和睦就宛如一場笑話,弱小的異族根本無力反抗雙神後裔,就這樣歷經千年的壓迫殘害,如果再不改變,繼續放任這種屠殺,再過個一千年,異族就會從飛垣徹底的消失吧?連陰暗的地下裂縫都將無法生存!」

「可這分明是夜王的錯!」雲瀟抬高了語氣,毫不猶豫的辯解,鳳姬愣了一下,有些驚訝她的反應,雲瀟憤憤的道,「難道不是上天界自私在先?自恃為神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哦……這話也沒錯,他們就是可以為所欲為。」鳳姬面無表情的接下話,沒等雲瀟再說什麼,她將手指放在雲瀟唇間,輕輕搖頭,「你自小生活在中原,你不懂流島對上天界的感情,類似飛垣這樣的島有成千上萬無數個,但是相互之間沒有任何往來,甚至不知道彼此的位置,只有上天界有能力去到每個流島,他們是天空的主人,早在十二神去到那裏之前,上天界就是所有天空子民嚮往的神之領域。」

雲瀟奇怪的看着她,想反駁,又不知如何開口。

鳳姬微微笑了一笑,也不想和她解釋太多,話鋒一轉,認真的道:「等靠近皇城,我會讓熾天帶着你去找鳳九卿,熾天同時也是三聖劍之一的『流火』,雖然你身上的傷還沒好,但是它本身就能戰鬥,不需要你費太多的力氣,你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儘可能的讓鳳九卿留在你身邊,因為……他是唯一可以殺死我的人,我不得不堤防他,哪怕是利用你。」

「那你呢?」雲瀟擔心的追問,鳳姬略一思忖,沉吟,「既然魔物出自祭星宮,我應該直接去那裏轉轉,也許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眼下最危險的仍是他們兄弟倆,他們不僅僅是聖上的目標,更是夜王的目標。」

「他們真的能平安帶出太子殿下嗎……」雲瀟順着她的目光投向遠方,心底湧出強烈的不安。

鳳姬沒有回話,這是她也無法預料的變,她的手劇烈的顫抖了一下——明溪太子,那是溫儀的孩子,是因為母親的緣故才會做出如此驚人的舉動嗎?明氏皇朝延綿數千年,他們有雙神的血統,一貫自命清高,就算內部也曾有過血雨腥風的廝殺和內鬥,但是夥同異族還是第一次吧?

恍惚之中,鳳姬的腦子裏赫然盪起預言女神的話語——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力量將永久守恆,碎裂之力將永存飛垣,若善加利用,尚可等待回歸,若私心濫用,三輪天譴,不可預期。今流島碎裂墜天,吾等天命難違,不敢尚自出手,但憐眾生疾苦,故留此書,待有朝一日,重返碧空。

「姐姐?」雲瀟輕輕拉住她的手,感覺到她手心裏冰涼的冷汗,溫聲安慰,「你放心,無論是箴島、還是飛垣,都會迎來真正的自由。」

「呵……」鳳姬卻莫名苦笑,看着她澄凈的眼神,心裏微微震動,「願——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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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燼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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