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辭行

第一百八十九章:辭行

雲瀟小跑着回到風之間,石桌旁邊的紫蘇看見她回來,一下子站起來用力招了招手。

瀲灧坐在邊上神色恍惚的轉着手裏的酒杯,聽見腳步聲才幡然回神,她的身邊還有一個身着墨衣的陌生男子。

沒等雲瀟走過去,紫蘇已經跑過來親密的挽住胳膊,熱情的將她拉到身旁,將手裏的東西塞給她,那是一個精緻的紫色葯囊,裏面裝着幾顆白如珍珠的藥丸,囑咐起來:「這個是月白花丸,每一顆都耗費了我十萬月白花濃縮製成,你把它收好了,每隔十日就吃一顆,一共十顆,吃完了就讓帝仲帶你回厭泊島找我,記住了嗎?」

「十萬朵月白花,這麼貴重……」雲瀟忐忑的瞅了一眼紫蘇,這個嘴硬心軟的烈王無時無刻不在抱怨,說自己浪費了她好多好多的月白花,所以她才不得以的催動神力加速厭泊島時間流逝,現在好不容易她準備離開,烈王反倒還繼續給她月白花丸治病!

「怎麼,你還不想領情?」紫蘇頓時就拉下臉來,雲瀟連忙擺手,慌忙的解釋道,「不、不是,我謝謝您還來不及呢,怎麼會不領情?」

「吃完了一定要回來找我,你這個身體眼下只能靠月白花強撐了。」紫蘇說話是口無遮攔的,直接就將她的情況抖了出去,又道,「你是人類的身體神鳥的血統,所以無法自行控制體內的靈鳳之息,要盡量遠離那些歪門邪道才行,免得它爆發失控危及自身,我雖然眼下沒辦法治好你,但是厭泊島有很多很多靈獸往來,你好好調養,先撐住別把自己弄死了,知道了嗎?」

「哦、哦,我盡量。」雲瀟沒想到烈王會做出如此舉動,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小心的將葯囊收起來。

「什麼叫盡量!」紫蘇罵了一句,用力敲了一下她的腦門,「你是我的病人,這麼容易死了,傳出去會損壞我的名譽,你不是要盡量,是必須、必須活着明白嗎?」

雲瀟只得陪着笑,這可真是個讓人摸不透的女子,明明初次到來的時候她還對自己抱着敵意,現在竟然真的如此掏心置腹,果然醫者仁心,到哪裏都是一樣的嗎?

雲瀟沉默了會,同為女人,她一眼就知道烈王紫蘇對戰神帝仲抱有愛慕之情,只是不知道他們這些活了上萬年「神」的感情,是否仍和人類一樣?

想起這些事情,雲瀟緊張的張了張口,但是抬眼又撞見烈王天真浪漫的笑臉,不得以又把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反倒是一旁的沉軒噗嗤一下笑起來,好像已經看穿了她的全部心思。

紫蘇沒有在意兩人的神色變化,強拽住雲瀟,指了指厭泊島西邊方向,道:「剛才那隻冒犯了你的傷魂鳥來找我,說是為了賠罪,一會願意親自送你們回箴島,我就讓它先去那邊等著了。」

「烈王知道我要走了?」雲瀟有些驚訝,紫蘇捂著嘴偷偷笑了,一轉身拿起放在桌上的鬼王簽,神秘的晃晃,「這是鬼王簽,剛無聊的時候我們就在算著玩呢!簽上卦象顯示你一定會陪着一個重要的人,回到一個重要的地方,所以我就猜測,是陪着屋裏頭的那個人,回到飛垣去,對不對?」

紫蘇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脯,雲瀟側頭看向她身後,鬼王用手托著下巴,意味深長的對着她微微笑起,這個人的眼中帶着另一種深意,像一口望不到底的枯井。

雲瀟覺得心輕輕抖了下,立即扭回頭不敢再看他,紫蘇似乎也在凝神思索,扭頭望向沉軒,問道:「沉軒,鬼王簽要自己抽籤算才會更准吧?那你剛才隨手那麼一抽,真的有用嗎?」

「這個嘛……」鬼王含糊的笑了笑,沒有立即回答,反道,「你要是覺得不準,就讓她再抽一根試試唄。」

紫蘇一臉期待的轉過來,雙手捧著鬼王簽放到雲瀟眼前,好奇的道:「來,你快挑一個。」

沒等雲瀟找到理由拒絕,帝仲的聲音從遠方飄來,爽朗的笑起:「紫蘇,別為難她了,她正急着要去見自己的心上人呢。」

雲瀟被他一句話說的臉頰通紅,趕緊向烈王鞠躬致謝,然後重新跑回了房間,長長鬆了口氣。

蕭千夜披着血衣,一隻手搭著額頭,看起來已經睡着,雲瀟放輕腳步躡手躡腳的靠近,將他披在肩上的血衣拿起來,重新換上乾淨的衣服。

然而,他還是在這一瞬間警惕的睜開了眼睛,雲瀟嘖嘖舌,低道:「我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居然還是吵醒你了?」

「習慣了。」蕭千夜搖搖頭,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睡着,暗自詫異。

雲瀟走過去將他從椅子上拉起來,抓着他的手往袖子裏塞,嘴裏小聲的嘀咕著:「厭泊島的日月交替雖然肉眼可見,可是人類的身體依然會隨着這種變化感覺到疲憊,不過每次睡下去只要一小會就能恢復精神。」

蕭千夜尷尬的看着她,想抽回手又被她用力按住,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罵道:「你別亂動,一會碰著傷口又要裂開重新上藥了。」

他索性就不動了,任由雲瀟像個賢妻良母一樣給自己穿衣服,眼睛盯着微敞的窗子發獃,果然窗外的月光還在不停的挪動,很快就從夜晚轉為黎明。

他只是在雲瀟離開的時間裏小憩了片刻,卻感覺這已經是這段日子以來休息的最好的一次。

「都說上天界掌握著時間、空間之術,果然名不虛傳吧?」雲瀟對他笑做了個鬼臉,將領口往上提了提,蕭千夜揉着肩膀,不知是不是受到厭泊島神力的影響,一直處在極度疲憊狀態的身體此刻也輕鬆了不少,又漫不經心的道,「確實是名不虛傳,阿瀟,我得趕緊回去了,這裏的時間和飛垣不太一樣,恐怕下面已經過去兩三個月了,你就留在這……」

「我就跟你一起去。」雲瀟連忙搶話,用手捂住他的嘴,笑了笑,「怎麼,你也要勸我留下來?」

「也?」蕭千夜凝眉,心下一動,迫不及待的反問,「他找你是說的這個嗎?」

「對呀,他說讓我留在厭泊島,不要跟你回去了,可我已經拒絕了他。」雲瀟只是不動聲色的接下話,將他的衣服扣好,又捋了捋領口的褶皺,蕭千夜怔怔盯着她出神,半晌后才緩緩說,「可你跟着我確實會有危險……」

「你要趕我走嗎?」雲瀟抬起眼認真的看着他,「你要是趕我走,我就不去了。」

「我不是要趕你走。」蕭千夜無奈的搖搖頭,下意識的伸出手想摸摸對方的頭,忽然眼色一定,眸中雪光閃爍,頓時神情黯然——她的髮髻上別着一朵嫣紅的小花,上面隱約還能感覺到熟悉的神力。

「你不趕我,那我就要跟着你。」雲瀟並未察覺到他微妙的情緒轉變,在幫他理好衣着之後,轉身拿起桌上的劍靈遞給他。

蕭千夜拂過劍身,先前被帝仲切斷的靈力迴轉已經恢復,但是他留在上面保護雲瀟魂魄的力量依然尚存。

那個人……也是真心想保護她。

他默默收好自己的劍靈,兩個人都不再說話,而是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有一種難得的平靜和溫馨。

「花……挺好看的。」隔了許久,蕭千夜指了指她髮髻上的嫣紅小花,雲瀟這才想起來,臉一下子通紅,連忙伸手去抓。

蕭千夜的嘴角卻忍不住地微微揚起,直接一把扣住了她手腕,笑着揉了揉雲瀟的頭,聲音很坦然:「幹嘛要取下來?崑崙弟子講究清修寡淡,你也很少帶這些裝飾的東西,偶爾嘗試一下也沒什麼不好的。」

雲瀟小心的絞着手,緊張地看着他,蕭千夜溫柔的將她髮髻上的花往裏面別了別,忽道:「我記得小時候和你一起去崑崙山脈里遊玩,在一個天池附近種著很多艷麗的紅梅,那時候你就說過,很喜歡那種顏色。」

「嗯,可是昆崙山不能穿的太鮮艷,會被師父罵的。」雲瀟也想起了那些事情,失神地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即使是在崑崙長大,很多師門的規定她也完全無法理解,明明對世俗禮儀這些東西看的極淡,偏偏在衣着裝扮上又格外講究,師兄師弟們是清一色的白底藍邊,師姐師妹則是更為寡淡的青衫,連一貫不太管她的娘,都從沒給她穿過紅色一系的衣服。

雲瀟忽然皺着眉頭歪了一下頭,娘雖然也總是穿着青衫,但她有一張不知是何人所贈的畫像,畫裏面的娘親一身水紅色的輕紗長裙,在雪地里翩翩起舞,看着就像天真浪漫的少女一樣清純動人。

「紅色,很適合你。」蕭千夜湊到她臉邊,感覺雲瀟的臉一下滾燙起來,連說話都不利索了,「少、少在這油嘴滑舌的,快去和烈王辭行吧。」

蕭千夜無聲笑起,然後牽着她的手一起走出風之間去向烈王告別。

石桌旁的三人同時站起來,都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相互微微鞠躬。

帝仲走上前,他的殘影相較之前已經黯淡了不少,顯然無法再維持太久,他直接說道:「神裂之術快要散了,我也不能親自送你們回去,讓傷魂鳥先將你們送至東冥附近,我去天域城看看蕭奕白,等我回來,再去取回古塵,在此之前你們務必一切小心,盡量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蹤。」

「好。」蕭千夜的眼裏是掩飾不住的擔心,思量了一瞬,取出懷裏的家徽交給帝仲,問道,「請將這個東西交給他。」

帝仲接過家徽,遲疑的將它反過來,發現它的背面用劍鋒刻了幾個小字——「勿憂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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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燼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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