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婦醫聖手

第二百六十一章:婦醫聖手

門外暴雨的聲音傾盆而至,這場古怪的大雨來得快去的更快,沒到黃昏時分太陽已經悠然從雲層里鑽出,夕陽千里,映照着沉靜如鏡的碧落海呈現出一片瑰麗壯闊之景。

雲瀟回到房間里,遙遙瞭望着海面,手裏緊握著烈王所贈的葯囊,在以靈鳳之息逼出藏於雲端之人後,身體里的火焰又一次失控般燃起,不得以只能依靠吞服月白花丸來強行抑制,原本足以支撐三月的月白花眼下只剩了四粒,如果繼續這麼下去,只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她就必須提前返回厭泊島。

想起烈王紫蘇的脾氣,雲瀟用力閉了一下眼,腦補著自己被她訓斥到無言以對的場面,尷尬的撓撓頭。

「阿瀟。」蕭千夜跟着她走進來,輕輕喚了一聲,雲瀟瞬間便定下心來,回頭笑道,「你來了,我以為憑你的性子一定會追過去呢,沒想到經歷了這段時日的磨鍊,蕭閣主也變得越發穩重起來了嘛!」

她嘻嘻哈哈的牽着蕭千夜的手一起坐下,試了試茶水的溫度給他倒了一杯遞到身前,蕭千夜無奈的搖搖頭,這個雲瀟拿他尋開心的時候總是喜歡學着別人的口吻喊他「蕭閣主」,但這樣客套的稱呼從她嘴裏說出來自己非但沒有一絲反感,反而是有一絲難以描述的竊喜,他接過茶水抿了一口,蹙眉望了她一眼,道:「這麼燙……你平時就喝這麼燙的水?」

「咦,燙嗎?」雲瀟自言自語的笑着,伸手又探了一下水溫,奇怪的看着他,「剛剛好呀,是你的身體太冷了,所以才感覺到很燙吧?」

蕭千夜一動不動盯着他,雖然他的身體確實是越來越冷,但是對於溫度的改變也因此愈加敏銳,他放下手裏的茶杯突然站起來,雲瀟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見他陰沉着一張臉走到自己面前,直接一隻手就搭在了額頭上,雲瀟低呼一聲下意識的往後躲過去,又被他另一隻手扣住肩膀動彈不得。

「你怎麼燒的這麼厲害?」這一搭,蕭千夜臉色劇變,雲瀟愣愣的伸手摸了摸自己額頭,嘀咕道,「也沒有很燙吧,我都說了是你太冷了……」

話音未落,蕭千夜一把拉開房間門對着樓下高喊了幾聲江行澤的名字,江行澤才打掃完小秦樓的大堂正在給自己按腰捶腿,冷不防的聽見他的聲音嚇的一跳而起立馬沖了上來,蕭千夜雖然看他一副上氣不接下去的模樣還是不假思索的按住他的雙肩,焦急的道:「你去幫我找個大夫來。」

「大夫?」江行澤按著胸口撫氣,奇怪的問道,「怎麼了啊,怎麼好好的要去請大夫?」

「她……」蕭千夜指了指雲瀟,忽然想起雲瀟的身體普通大夫根本無能為力,急的額頭上冷汗直迸,江行澤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擺手安慰道,「你別急,我在海市的時候學過一些,尤其是女人家的那些事我還算是有那麼點經驗,她怎麼了,要不讓我先看看吧。」

蕭千夜欲言又止,江行澤眼帘微垂輕輕一咳,雖然不知道他在顧忌什麼,還是擠進房間對着雲瀟笑了笑,抱拳道:「雲姑娘,我雖然不是什麼正經的大夫,但是這些年耳濡目染也為不少女人家看過一些病,你若是不介意我是個江湖野郎中的話,就先伸出手讓我試試如何?」

雲瀟被他臉上古怪的笑意逗樂,索性捲起袖子放在桌上,好奇的道:「看不出來樓主還會望聞問切嗎?我在崑崙的時候也學過一些,我也是個不入流的江湖野郎中呢。」

兩人一邊調侃,江行澤已經將手附在雲瀟腕上,他這一搭手,第一感覺竟是這姑娘皮膚炙熱不同尋常,也難怪能從潔白如玉的膚色里隱約看到幽幽火光,但再細細感知又是心下忍不住疑惑連連,她的脈象只是略微短促,也不像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但是每隔數秒就會有一下中斷,江行澤垂目沉思,遲遲未說話,這幅一本正經的模樣倒是讓雲瀟也緊張起來,湊過來小聲的問道:「樓主,樓主?看出什麼了嗎?」

江行澤前思後想,還是沒能將那種異常說出口,最後只是抱拳說道:「在下果然只是個庸醫,雲姑娘看起來應該只是疲於奔波,若是休息一段時日不見好轉,還是趕緊另請高明不要耽誤了才好。」

雲瀟咯咯笑着,這種結果本就在意料之中,她自己倒是不太在意,想也沒想的說道:「另請高明?已經有這世上最好的大夫為我診治過了,她都說無法痊癒只能好好養著,樓主也別放在心上了。」

江行澤眼中神色幾變,雲瀟的大致情況他是聽大哥提起過,即使身為局外人,他也曾默默為這個姑娘感到過一絲絕望,然而此時提起這事,她本人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反倒是旁邊的蕭千夜眉目間掛着的一縷憂慮,江行澤半晌無語,轉過臉來擠出笑容,故作輕快的說道:「不怕姑娘笑話,我本就是常年混跡風月之地,以前幽凰樓的姑娘家有什麼難以啟齒的病都喜歡找我看看,還私下裏給我取了個外號,叫婦醫聖手……」

蕭千夜見他要喋喋不休說個沒完,趕緊開口打斷,拉着他的衣領直接扔出了門外,低道:「行了,沒人對你以前的事感興趣。」

江行澤面上一窘無言以對,臉上有些尷尬之態,雙眉微皺不服氣的搶話:「蕭閣主別不信,我可真的沒說大話……」

話音未落,蕭千夜反手就是啪的一聲用力的關上了房門,雲瀟在後邊笑的花枝招展,用雙手拖着下頜,怔怔地望着他,嘴裏卻自言自語的呢喃道:「婦醫聖手,婦醫聖手……你這麼着急的把他趕出去做什麼,我還有事情想要和這位婦醫聖手好好討教一番呢。」

「他就是個江湖騙子,他的話你也敢信?」蕭千夜走回雲瀟身邊,還是不放心的伸手探了探額頭,感覺這會又不像方才那般燙了,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雲瀟又拉着他坐下,瞬間收起笑臉換上了一臉愁容,一隻手抓着他的手緊張的放到自己腹部,湊到他耳邊低低的說道:「月事……好像遲了。」

蕭千夜一時反應不上,看她的神色忽明忽暗一副羞澀模樣,目光交錯的剎那,她的眼睛裏流光瀲灧,他的腦中僵了一瞬這才恍然大悟,心卻突然沉了下去,一把扣住雲瀟的雙肩,緊張的道,「真的?」

雲瀟見他眼裏竟是焦慮多過欣喜,心底隱隱做痛,頓時就覺得索然無味,緊緊抿著嘴唇思忖一會兒,勉強浮起一個淡淡的笑,用手指勾了勾對方的鼻尖,笑罵道:「當然是騙你的,看把你嚇的,話都不會說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蕭千夜怕她誤會,又不知如何將心底的擔憂說清楚,雲瀟本就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態,不過是一時興起又想逗他開心,這會見他一臉暗傷的模樣才意識到是自己過分了,連忙緊挨着他坐好,認真的掰過他的臉解釋道,「我知道你在擔心我,我以後不和你亂開玩笑了,放心吧,月事還早著呢。」

她脫口而出的「放心」兩個字像一支利箭直刺蕭千夜心懷,他又怎麼不想和心愛之人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帝仲的提醒此時就像噩夢一般縈繞耳邊,讓他久久的眉頭緊蹙一言不發。

雲瀟緊緊咬着嘴唇,雖然瞬時眼中含淚,但又不敢表現出分毫,在他肩上輕輕拍了兩下,沒話找話的說道:「你呀,快去幫江樓主準備晚飯吧,一直在人家這裏白吃白喝,總要搭把手吧?」

蕭千夜心不在焉的點頭,也根本沒聽見雲瀟在說什麼,只是讓他出去,他就提着古塵像丟了魂一樣走下樓。

江行澤看他失魂落魄的從樓上走下來,又想起他剛才那麼不客氣的把自己扔出門外,不由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索性別過頭去懶得看他,誰料蕭千夜直接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面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張了張嘴又半天沒說話,反倒是讓他心裏咯噔一下緊張兮兮的坐直身體,主動不計前嫌的賠笑道:「怎、怎麼了?你們是吵架了,還是她又不舒服了?」

「有件事想問樓主討教一下。」蕭千夜在斟酌著說辭,江行澤難得見他這麼客氣,彷彿沒聽懂,臉上神情有些茫然,蕭千夜頓了頓,明明大堂里沒有外人,他還是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問道,「女人的月事,正常情況下會、會推遲多久?」

「啊?」江行澤脫口而出一聲低呼,尷尬的咧咧嘴,「呃……這個,您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蕭千夜神色焦急,顯然兩個大男人在此討論女人家的私隱之事實在有點不像話,江行澤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了一會,轉了轉眼眸,索性往他身邊擠了擠,小聲道:「以我在幽凰樓那幾年的經驗來看,若是月事一直很準時,一般推個四五日就該留心了,若是推個十天半月,多半就是有喜了。」

江行澤掩面而笑,從這幾日兩人親密的舉動他就能猜出他們的關係早就不同尋常,只是他並不知道雲瀟身上的負擔,這會聽見蕭千夜忽然問起這種事情,嬉皮笑臉的問道:「蕭閣主是不是要有好消息了?正好眼下陛下鬆了口肯放你們回崑崙去,就別再帶着她四處奔波勞心傷神了。」

蕭千夜的神色卻依然冷漠如霜,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開心,江行澤吐了吐舌頭,心裏直嘀咕,想繼續說的話也只得硬生生憋了回去。

沉默許久,蕭千夜輕輕嘆了口氣,望向江行澤,笑道:「我只是隨便問問,樓主不必放在心上,阿瀟看我剛才對樓主態度惡劣,這會趕我下來幫忙做晚飯呢。」

江行澤皮笑肉不笑的聽着,這明顯只是客套話,蕭千夜這種出身帝都的豪門權貴,他怎麼可能會做晚飯?但他心思微轉,理了理衣衫站起來,立即使了個眼色抬手指指后廚,順勢接話:「那正好,今下午那場暴雨導致城中內澇嚴重還未退去,這會天色又快黑了要出門買也是不太方便,就勞煩蕭閣主幫我打打下手了。」

蕭千夜尷尬的看了他一眼,萬萬沒想到這個人居然還真就接了他的話,只能不情不願跟着江行澤一起往後廚走去。

江行澤哼著小曲樂呵呵的跑到后廚,這幾日小秦樓閉門謝客,給樓里的夥計、廚子全都放了長假,花小霜是個做事馬馬虎虎的小丫頭,他又不好意思喊雲瀟和蕭千夜兩人幫忙,很多事情無奈之下只能親力親為,今天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蕭千夜落到自己手裏,他立馬就在心底暗暗計劃要怎麼捉弄一下這個天天冷著臉的傢伙。

因為下午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雨,眼下后廚里只有昨日剩下的東西,江行澤拖着下頜搖頭晃腦的想了又想,掀起旁邊的水缸蓋看了看,忽然不懷好意的笑起來,說道:「蕭閣主,您說人魚族到底是人還是魚呀?這水缸里還有一條活魚呢,我要是現在把它宰了做成晚飯,一會秦霜姑娘看着會不會不太好?」

蕭千夜陰沉着臉知道他是在沒事找事,江行澤偷着笑,手裏的動作乾脆爽利直接撈起來活魚就放在了刀板上,他捲起衣袖提着刀轉向蕭千夜,嘴裏還在嘀咕:「蕭閣主會殺魚嗎?」

「你自己殺吧。」蕭千夜別過頭去不看他,江行澤不由笑了,眨眨眼睛更是口無遮攔的悶聲說道:「一條魚罷了,您該不會對魚還下不了手吧?」

蕭千夜轉了一下手裏的古塵,低頭淡淡回道:「你真的要我動手嗎?」

江行澤瞥見他手下驀然閃過的刀光,尷尬的吐了吐舌頭,連連擺手:「不了不了,殺雞焉用牛刀,殺魚焉用古塵!我自己來就好了……」

他吐吐舌頭,不敢再貧嘴,望着手裏的魚,忽然覺得索然無味,又扔回了魚缸里,笑道:「要不還是算了吧,畢竟有人魚族在,當着人魚的面吃魚實在不好,不好。」

兩人就這麼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江行澤也不好太過使喚他,只是讓他端個盤子遞個碗,再瞅瞅時辰差不多了,笑嘻嘻的擦了擦手說道:「我再把這點心熱一熱今晚就能湊合著吃飽了,多謝蕭閣主幫忙了。」

蕭千夜也不和他客氣,直接就轉身離家后廚,等他走到院中之時,只見頭頂掠過一絲火光,直接墜入了雲瀟的房間。

一眼就認出那是獨屬上天界的光化之術,帶着罕見的火焰氣息,蕭千夜心裏咯噔一下意識到那應該是鳳九卿所化,立馬加快腳步回到沖小秦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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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燼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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