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靜待

第五百二十八章:靜待

蕭千夜小心的關好房間門,在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之後,這才輕輕揉了揉眉心和那個許久沒有開過口的人說起話來:「你醒了?」

帝仲只是淡淡應了一聲,也沒多說什麼,蕭千夜默默感受着共存狀態的意識,忽然問道:「你不開心?」

帝仲微微一驚,他已經非常克制自己的情緒,竟還能被他察覺?

「是因為……」他看了一眼門,欲言又止,而沉默了一瞬,帝仲終究還是不想多說,低道:「沒什麼。」

兩人之間一陣尷尬的沉默,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自雲瀟醒來至今,帝仲一句話也沒有再和他說過,他也不能判斷這個人到底是才蘇醒,還是一直就這樣不聲不語的沉默著,就這樣保持了幾分鐘,終究是帝仲忍不住罵道:「先關心眼前的麻煩吧,少在這胡思亂想自尋煩惱。」

他將帽檐往下壓了壓,雖然是穿着雲瀟的衣服,但還是小心的披着斗篷盡量遮掩住身形,沿着三樓的樓梯一直往下,幾乎所有的房間都是門窗緊閉,但是有濃郁的迷藥香味從縫隙中遊走而出,讓整個西月茶莊的空氣都變得充滿誘惑,蕭千夜只能暗自以上天界的神力抵抗著周身縈繞的迷煙,裝模作樣的走到大堂一角,仔細分辨著進出的每一個人。

茶莊里的客人並不是很多,因為天香水價格不菲,那些富家弟子倒是不嫌棄的圍坐一團共同吸食著同桌的水煙壺,吞雲吐霧之間,也沒多少人寒暄聊天,各自沉浸在幻想的美夢中呢喃自語。

「似乎還沒有傳的太嚴重。」帝仲透過他的眼睛看着大堂里的癮君子,也不知是惋惜還是不屑,嘆道,「天災國難之下,不出錢不出力也就算了,竟還沉迷毒物,玩物喪志,你們這些高層貴族,是該好好整頓了。」

「那是明溪的事情。」蕭千夜漫不經心的回話,聽見耳邊一聲輕笑,「也對,他既然坐在那個位置上,便該擔起改革的重任。」

蕭千夜沒有回話,對這些複雜的政治斡旋是真的再也提不起一絲興趣,帝仲想了想,不知為何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情不自禁的問道:「我給了你如此力量,你卻為何甘願只做一名臣子?」

「嗯?」蕭千夜迷惘的抬起眼,顯然這樣的質問超出了他的預料,也讓他認真的想了好一會才答道,「因為麻煩。」

「呵……」帝仲笑了起來,遲疑了一下,這樣的回答符合他的個性,但又讓他有幾分無可奈何,「可你被他利用威脅,豈不是更麻煩?」

「話雖如此,但我並不希望他這麼快死了。」蕭千夜眼神是若有所思的,口中輕笑着,帝仲感受着這種奇妙的違和,不解,「為什麼?」

「因為麻煩。」他還是那簡單的四個字,好像也找不出來其它的理由,但是臉色一點點凝重起來,「飛垣的貴族制度已經幾千年了,一定要有一個足夠優秀的統治者從內部進行整頓,否則這個國家不會有任何改變,他雖然不是個心善之人,但我知道他能改變飛垣,帝王之位,優柔寡斷是不行的,只有他那樣能對任何事物狠下心的人,才能做到。」

「哦?你終於肯承認自己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了?」帝仲有些意外他的說辭,卻聽他冷哼一聲,針鋒相對的回道,「那也是你、是那隻古代種遺傳的。」

「喂……」一時間被他懟的無言以對,帝仲只有尷尬的笑了笑。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蛟龍族有非常棘手的隱匿之術,即便是蘇醒的帝仲也無法察覺到這種獨屬的氣息,只能提醒他保持着頭腦清醒,不要被過分濃郁的迷煙影響。

天色轉黑之後,外頭的街道倒是一下子熄了不少燈,因為是在道路兩旁搭建的臨時帳篷,這雨一下,立馬就讓暫住其中的難民變得狼狽起來,他們只能盡量將衣服棉絮快速收起,而那些鍋碗瓢盆就只能隨便的攤在外頭淋雨,匆忙的人群帶動腳下潮濕的泥土,不過一會整條路都變得污泥亂濺極為髒亂,孩子的哭泣聲和老人的嘆息聲此起彼伏,儼然是一副大災大難之後了無生趣的場面。

蕭千夜默默握著腰間劍靈,一直在習慣性的轉動着劍柄,而他轉的越快,心底的煩躁就越深,事到如今他已經無路可退,為什麼會在決戰到來的前夕,依然出現如此難以抑制的悔恨和自責?

「嘖……煩死了。」帝仲在他耳邊罵了一句,顯然是共存的思維被他影響,一下子讓他也變得極為不快,藉著他的手臂,帝仲端起面前放着的茶水遞到唇邊,冷嘲道,「要不你也來點溫柔鄉解一解悶?」

「不要。」蕭千夜一口回絕,又重新放下了茶杯,只聽耳邊的「哼」的一聲,帝仲低聲說道,「以我對奚輝的了解,你當時如果拒絕他,他一定早就重新開啟血荼大陣了,到那個時候只會死的更多,不過首戰選在東冥,雖是為了順手拿回古塵,但代價也確實大了一下,如果是羽都或者伽羅,損失就會小很多,但這都是后話了,你現在後悔也沒有用,不如省點心思,先看看如何解決這滿城的毒品泛濫才是。」

蕭千夜點點頭,想起從顧小姐口中聽聞的事情,眉峰一蹙說道:「山海集不止做飛垣的生意,因為不是飛垣本土獨有的黑市,鏡閣其實也管不了,只能管管旗下的山市和海市,說起來,你對那個山海集了解多少?」

「沒聽過。」帝仲想都沒想就直接回了話,果然感覺到他心中咯噔一下似有失落,好笑的罵道,「不知好歹,距離我意外身死已經過去九千多年了,如果我能對黑市有印象,那他們至少也得經營了一萬年,你好好想想,如果真的如此,那才是你根本對付不了的敵人,你該慶幸我沒聽說過,上天界雖然統治流島,但對於島上的內政、商市其實並不過多干涉,不過這種能在流島之間做生意的黑市,我倒是有點興趣。」

「哦?」聽他這麼說,蕭千夜也頓時來了興緻,帝仲若有所思的提醒,「流島和流島之間距離遙遠,相互又極少聯繫,雖然大多數都是在固定的位置上,直到壽數碎裂到來也不會挪動,但是仍有極少數特殊的流島會有自己固定的軌跡,甚至還有更為特殊的,不僅會移動,而且軌跡飄忽根本不知所蹤,之前我們意外掉入的那座無名之島,包括浮世嶼,都是這種,所以要在不同的流島上做生意,至少你也得有辦法知道那些固定的位置,並且能想辦法到達才行,這可不簡單,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蕭千夜順勢想了想,上天界是因為獨有的光化之術才能快速往返各地,而凶獸、靈瑞大多數又可以騰空御風,但若是普通人類,要想從幾萬尺的高空轉移,確實是個難題。

帝仲嘆了口氣,有些感慨,忽然說道:「有一些人確實可以做到,比如說你在地宮見到的那位『阿瑩』,無根之人會一種漂移之術,但他們沒有自己的故土,一般飄到哪,就會在哪紮根,還有一些距離近的流島,他們研製過一種機械鳥,倒也可以乘坐在裏面飛行一段距離,要麼就是像你們這樣,選擇馴服飛禽,或是學習御劍術,但無論哪一種,距離上都會有嚴格的限制,山海集若是能在多個流島做生意,那背後的主人,倒是不簡單了。」

蕭千夜頭皮一麻,本能的問道:「不會又是你們的人搞的鬼吧?」

帝仲無奈的笑了笑,一下子倒也沒有反駁,畢竟自己的同修也是經常離開上天界到處遊歷,指不定什麼人就在什麼地方隨便留下了什麼古怪的東西,就好像當年的他,隨手指派了七個人成為飛垣七禁地的神守一樣。

「說起來關於『賣魂』,你有什麼看法?」

「這就不好猜了。」帝仲喃喃說了一句,「類似的禁術到處都有,魂魄之力浩瀚無窮,有人用於延年益壽,也有人靠它們提升修行,墟海要這種東西做什麼,只能找到人才能問個清楚了。」

兩人談話之間,一開始接待他們的小夥計從另一邊匆匆跑了過來,蕭千夜連忙正襟危坐將斗笠往下壓了壓,小夥計顯然是認得這身行頭,開口就把他錯認成了暮老爺的線人,趕忙擺出諂媚的嬉笑,摩拳擦掌的道:「顧小姐,您等的人已經到了,我帶您過去吧。」

蕭千夜點點頭,將腰間的劍靈小心的藏好,他們是穿過西月茶莊的後院,到達更後方用於接待貴客的廂房內,雨水中不僅有溫柔鄉的迷醉氣息,果然還暗藏着蛟龍族身上的海水味,讓他一秒也不敢分神,小夥計推開門之後,捧著雙手笑眯眯的伸向他,滿眼都是期待,蕭千夜想了想,連忙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放上去,小夥計這才心滿意足的對他鞠了躬,一溜煙的跑走了。

「挺懂的嘛……」帝仲冷不防暗諷了一句,蕭千夜抿抿嘴,也不和他爭辯,好在出門前秉著這麼多年擔任軍閣主的本能,果斷從顧小姐那裏揣了一疊銀票備用,要不然豈不是門都沒進就露了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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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燼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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