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葬母拾孤

立冬日，夕陽西下，餘暉染紅了已結薄冰的大河。

河邊一處荒地上大火燃的正旺，濃煙滾滾，看得旁人驚心。

蕭瑟的大路上浩浩蕩蕩朝城門而來的皇家隊伍停了下來，溫暖的華轎中傳出女子清甜的聲音。

「王寶，娘娘吩咐讓你到那邊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喳！」

轎子外服侍的年輕宮人領命而去。

片刻回來稟報。

「回蘭姑姑話，大河邊上有個小女娃子，正在此處葬母。」

轎子內沉靜了片刻，一婦人幽雅庸懶的聲音起。

「既是葬母，又為何燃起火來？」

王寶彎了彎身子，神情緊張，恭敬回話道。

「回娘娘話，是那小娃自己架起了柴堆，將其母置於柴上，點火化了她母親的屍首。」

聽了王寶這話兒，轎子裏的納蘭倒抽了一口涼氣。沉靜片刻，看了看身前主子，繼而開口道。

「王寶，把那女娃娃給娘娘叫到驕前來。」

「喳！」

王寶不敢怠慢，利落的跑到遠處的火堆前，將跪在地上娃娃叫了起來，帶回到華轎前。

「回蘭姑姑話，人帶到了。」

聽了應，軟轎旁的小窗撂開了一角，一雙柔中帶媚楚楚生情的丹鳳眼朝窗外看來。

轎子外面站的是年紀十來歲樣子的小女孩，穿着灰土土的破布鞋子和衣裳，都已經舊的辨不出顏色了。再向上端詳，從頭頂起至發尾辮這一條結實的蠍子辮兒，佈滿碳痕的小臉上卻有一雙亮的出奇的大眼睛，她正直直的盯着自己看。

女子被那女孩清透冷漠的眼睛震的有些愣神兒，既而快速放下了厚棉錦緞的帘子。

片刻后納蘭才緩身出了轎子，走到女孩面前，看着她輕聲問道。

「娘娘問你為何要將你娘的屍身燒了？」

「燒了乾淨！」

女孩將頭扭到一邊不去看她，冷冷的出聲。

納蘭看着這個渾身單薄的小娃娃心下生了憐憫，蹲了下來緩聲開口。

「柴是你撿的？你堆的？火也是你點的？」

「是。」

女孩回答的乾脆。

「那你爹呢？你的其他親人呢？」

「我娘說我爹早死了，我們沒有其他親人。」

「那你家在何處？」

「我沒家，娘被恩客砍死在了屋裏，醉樓的老鴇嫌晦氣，就將我和娘的屍體丟到了河邊。」

納蘭聽了這回答沒了聲兒，起身看着轎子，等著主子發話。

很久轎子裏才傳出了那婦人的聲音。

「你現下打算上哪去？」

「上山，到廟裏去，慧相大師會收留我的。」

「怎麼？你如何認得慧相大師的？」

轎中人驚，開口問道。

女孩別過頭去，冷冷開口。

「我跟娘沒去醉樓前，在山上見過一面。他那時候說，如果往後有事情我可以到山上去找他。」

聽了這話，連若梅才回想起晦明大師剛剛在廟堂之中的話：女施主命中的貴人應該快來了，不曉得回去的路上能不能碰的上。施主若是能動一時憐憫之心，那就是救人救己的大善。

自己命里的貴人是這孩子么？她心裏翻騰，躊躇很久才又開口。

「廟堂是佛門清靜之地，怎能長留你一個女孩子。若我願意帶你進宮，你可肯跟我去了？」

轎外的人聽了這話都是驚，娘娘今兒這是怎麼了！如此不何規矩的事情，擱在往日裏，就是再可憐的人也是斷然不會輕易說話兒的。

眾人驚余看向了那個小娃。

小娃娃低着頭，像是在考慮著，很久才抬起頭滿臉堅決。

「我願意去。」

「納蘭，把她帶到轎里來。」

得了娘娘的話，眾人不敢再有異色，納蘭這才拉着孩子抬步進了轎。

一進了暖轎，乾淨舒適的梅香讓小女孩舒服的輕出了一口氣。

納蘭拉着她坐在了娘娘對面。

連若梅看着對面局促的小女孩，開口道。

「你叫什麼名字？」

「莫如。」

納蘭看着孩子，認真開口道。

「以後回話，要先說『回娘娘話』還要稱奴婢，明白么？」

孩子點頭，復又重新回話。

「明白了。回娘娘話，奴婢叫莫如。」

看着那伶俐的娃娃，納蘭嘆道。

「娘娘，我看這孩子倒是聰明的很。」

連若梅點了點頭，才又開口。

「名字是你娘取的？取何意？」

莫如看着眼前那個美若天仙的貴婦人，恭恭敬敬的開口回答。

「回娘娘話，名字是不是娘取的是慧相大師賜的。大師說：天下柔水，莫如女子；男子天下，女子莫如；男子之心，莫如塵世；女子之心，塵世莫如。如何？莫如！」

聽了莫如口中這闡遇，連若梅閉眼思索，很久后才點了點頭，開口。

「好名字！進宮后就也還叫莫如吧！」

莫如乖順的點了點頭，又彆扭的動了動身子。

「怎麼老是扭來扭去的，是不是哪不舒服？」

看着忐忑不安的莫如，納蘭關切開口問道。

莫如搖了搖頭，這才結結巴巴的開口。

「莫如衣裳不幹凈，怕弄髒了娘娘的轎子。」

聽了這話，連若梅知道自己沒有救錯人，這孩子是個眼明心亮的主兒。

一旁的納蘭看了看娘娘臉上舒心的神情，才對着身邊的莫如開口。

「不礙的。娘娘不會怪你，你好生放心坐着吧！」

莫如沖納蘭點了點頭，才又滿臉感激的對連若梅開口。

「謝娘娘。」

連若梅點了點頭，才又閉上眼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