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還沒理清自己的思緒，書庫的門就被打開了。
「蘭若大人，很用功呢~」橋姬的聲音帶着平穩而溫柔的笑意，「可是用功也要注意身體哦，到了晚飯時間了呢，蘭若夫人讓妾身來叫蘭若大人吃飯。」
「啊，抱歉讓你特意跑一趟……我只是無聊來看小說的……」我搖搖頭，今天一下午看的那些記載，在我心裏現如今也還是和小說放在同樣定位的東西。
除了小說或許是虛構的，而這些記載幾乎都是曾經那些不為人知的實事之外。
不過這些話到是沒必要說出來就是。
「蘭若大人言重了，這是妾身應該做的呢。」橋姬微笑着沖我伸出手，「能站起來么？坐了很久了，會難受的？」
我把手遞給橋姬，讓她拉我起來，順便想到了一些事情。「橋姬，你見過生成姬么？額……或者你們曾經叫她丑時之女的那位？」
橋姬聽見我的問話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斂了一瞬之後再次綻開。
「見過呢，那位是很可憐的妖怪……直到妾身沉睡之前，都沒辦法釋懷身為人類的時候的事情……」
「那，博雅大人去世之後她去了哪裏，你知道么？」
「恩……據說她去了山中隱居，為了不見到能令她產生殺心的女子而辜負了博雅大人努力拯救她的心意。」橋姬低着頭想了想之後抬頭說道。
去了山中隱居么……？
為什麼如此重視與博雅大人的情誼，不惜去避人處隱居的生成姬，現在卻在這所城市活動，並且會盯上我……？
越想越奇怪，可是卻總也理不清頭緒。
抬頭看看，橋姬站在原處微笑着等我。
嘛，不管多奇怪，總之現在媽媽已經特意讓橋姬來叫我了，如果現在再不去的話，她大概會發飆……
如果我當時知道我現在會是以這樣一幅模樣站在那裏愣住發獃的話，我一定不會乖順地跟着橋姬來飯廳，絕對要去整理儀錶一百遍啊一百遍！
誰能告訴我為什麼酒吞童子那個該死的，討厭的，風騷的，死妖怪會在我家的飯廳還像模像樣地拿着筷子吃飯啊！你不是吃少女的那啥啥的該死的邪惡的猥瑣的少女殺手妖怪么！為什麼你會在我家的飯桌上吃人類吃的食物還有模有樣的啊！
從古時候起就那麼邪惡，還被源賴光將軍帶大隊斬殺的傢伙坐在我家一群陰陽師之間歡歡樂樂和和諧諧吃晚飯，是這個世界瘋掉了還是我瘋掉了？
最主要的是，那個混蛋居然吃我家的喝我家的，還擺出了一臉嘲笑的表情嘲笑我啊！
「喲，蘭若醬，又見面了~」他舉著筷子沖我打招呼，一雙眼睛把我從上打量到下臉上的笑容怎麼看怎麼賊眉鼠眼。「今天的衣服不錯，髮型也不錯。」
不錯你妹！因為一整天都沒出門，家裏也不會來什麼人，我起床之後只稍作梳洗連衣服都沒換頭髮都沒梳現在後悔得簡直想把你拆吃入腹來洗刷恥辱啊！
不過因為飯廳里還有爸媽爺爺，不能像平時一樣頂回去的我只好憋屈地狠狠瞪了酒吞童子一眼，用眼神考量了一下我經常坐的那個位置，再看了眼酒吞童子旁邊的位置。
嘛，反正我丟人的樣子他也不是看了這一次了，讓他笑就讓他笑好了！我還是有些好奇為什麼他會在這裏……就這樣，我懷着滿腹疑問坐在了酒吞童子身邊。
坐在他旁邊的話，有些疑問應該還是有悄悄問的機會的。
沒想到這傢伙平時完全不正行的樣子，結果今天卻假裝得正經得不得了，無論我如何丟過去暗示他「湊近點我有話問你」的眼神他都假裝看不見，兩眼平視只看着面前的飯菜。
眾目睽睽之下我也不能主動靠過去。
……其實坐在他旁邊我果然虧了！
「咳。」終於在我忍不住他今天突然變榆木的腦袋，準備自己向他靠過去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時候，爺爺突然咳嗽出聲了。
瞬間不敢動了。
可以想像一下，如果你上課的時候當着老師的面做小動作以為他絕對不會發現結果還被老師當場逮出來示眾，你的心情和這時候的我的心情就是一樣的。
雖然被爺爺逮住並沒有被老師逮住示眾的效果，可是心理壓力上絕對不會比那個少。
「噗……」旁邊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笑聲。
斜眼看過去，那個罪魁禍首居然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的還在繼續盯着眼前的飯菜下筷如飛……
深呼吸，絕對不能在有爸媽和爺爺在的情況下暴露本性把他揍一頓……這是底線，是底線……我不停地在心裏這麼告訴自己，然後冷靜下來，當酒吞童子此人不存在。
不過爺爺的那聲咳嗽居然不是為了逮住我的小動作，而是為了接下來說的話做開場白。
「蘭若。」爺爺的視線直接釘在了我身上。
「有！」條件反射地舉起手，然後又放了下來。
恩，這不是在學校……
「接下來的一周，同蘆屋家的約定之日到來了，你應該知道的，對？」爺爺問我。
一頭霧水地點點頭。
雖然我是知道因為我們家和蘆屋家有些恩怨從很久遠之前就流傳下來，最先是為了恩怨而進行的陰陽術比試，現在所有的家族仇恨也都已經消散在時間之中了，不過這項比試作為純比試兩家陰陽術的程度還是被延續了下來，每年的夏天，爸媽和爺爺都要去三大靈場之一的恐山，赴一場兩家之間的比試。
其實按照慣例來說，作為繼承人的我也是要去的，不過我一直對陰陽術沒什麼興趣，就算去了也沒意義，所以每年我都推脫拒絕不去而已。
那座山小時候去過一次，雖然風景確實不錯啦……可是隨處可見的墳墓還有火山活動而噴出的帶着硫磺的氣體，總讓我覺得這裏不知道是現世還是黃泉，所以不太願意去。
不過每年不都是這樣么？怎麼今天爺爺突然說起這事情了？
就算今年我或許接受了有妖怪在身邊晃悠，可是我還是絕對不承認我是陰陽師這件事情啊！所以還是一樣絕對不可能跟去那個比起現世更像是黃泉之地的地方的……
「我們將要離家，而你卻不能和我們一同離開，所以將你託付給鬼王酒吞童子了。」爺爺說的輕描淡寫，「橋姬也會跟着你一起，鬼王酒吞童子答應了我們的條件，在我們不在家的時間，他會保證你的安全。」
等……等等？為什麼要他保護我的安全？我每年不都是一個人在家也活得好好的么？何況這次還有橋姬在，就算要餓死都很艱難啊……？
況且，我還計劃着這幾天他們不在家的時候去試試看找學長幫我寫暑假作業來着，突然就把我丟給酒吞童子……這是什麼情況？
「我不需要人保護安全啊……我在家獃著就很安全啊……」我愣頭愣腦地舉手提問。
爺爺翻我一個白眼，然後才想起來他正在說嚴肅【？】話題，於是迅速右手握拳放在唇邊咳嗽了一聲，重新板回原先的嚴肅的臉。
不過悄悄地說一句，他這樣其實形象早就毀光了……
「據說你今天在書庫呆了一下午，那麼你也應該明白，我們不想讓你知道的那位，到底是誰了？」
點頭。
「你應該知道，那位所實行的是詛咒之術，你之前遇見的只不過是詛咒之一而已，你一天沒死，那位一天不會罷手，能讓那位罷手的人野早已不在了，家裏的結界只能防妖怪不能防別的，所以你不能冒險。」
「不是還有橋姬在家么？」繼續舉手提問。
反正我就是不想跟着酒吞童子走啊……誰會願意跟着每次見面都把儲備糧三個字放在嘴邊的死妖怪走啊！不知道到時候是他保護我還是我要連他一起逃啊……
「蘭若大人，妾身和那位大人比起來，雖然令人難以啟齒，可是也的確要弱小許多……」橋姬一臉抱歉，「妾身沒有完全的把握能保證蘭若大人的安全……很抱歉……」
「額……那個……你不用道歉的真的……是我惹出來的事情嘛……」我瞬間囧了，我的目的不是為了讓橋姬難堪，結果卻逼着她必須當眾把這麼難堪的事情說出來什麼的，如果還心安理得地接收她的道歉就太過分了。
心一橫。
「大不了我跟着你們去恐山……」
爺爺神色一凜，沒有說話，而是爸爸開口了。
「蘭若，你不了解我們要去做的事情，也不了解這到底是多麼兇險的事情。」爸爸很認真，「在恐山，什麼都可能發生，我們有必須要做的事情，不能保證你的安全。」
我愣了一下。
一直覺得他們每年去恐山都如同我們學校里的運動會一樣，只是去比試一下各家的程度就可以回來了。
可是爸爸這麼說的樣子，好像並不是這麼簡單一樣。
這麼想想，他們每年去恐山都做了些什麼，做這些有什麼目的，伴隨着這些事情有什麼危險，又會有什麼好處，等等這些，我其實完全都不知道。
我只是一味地覺得那是無聊的，我討厭的東西，然後一味地覺得他們也只是去例行的旅遊一趟而已，不會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發生。
這麼想想，我作為女兒和孫女，其實很不稱職不是么。
「……好。」我點點頭，接受了家裏的安排。
只是跟酒吞童子呆一個星期而已，既然他們放心把我交到酒吞童子手上，就一定是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進行了討論和嚴密的考量的。
「不過爺爺，下次，恐山，我也一起去。」我問道。
就算再怎麼抗拒，至少我要知道爸媽和爺爺，每年都要做的事情是什麼。
至少算是……我作為他們口中的繼承人的責任……？也是作為女兒和孫女的責任。
「不努力的話，也不帶你。」爺爺偷偷沖我眨了眨眼睛，眼裏閃過一絲笑意，然後迅速轉換表情。「很好，那麼，鬼王酒吞童子，蘭若就拜託給你了。」他很難得地微微對着酒吞童子鄭重地點了點頭。
「請放心。」酒吞童子也很難得地正經了一回。
我說你們之間的交接儀式有必要這麼嚴肅么……讓我壓力很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