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失

第五百零八章 失

「騙你作甚?」

「撈出來的時候,他渾身酒臭,不是醉死是什麼?」

小郎緩緩站定,人群還跟着衙役移動,漸漸的周圍安靜下來。

小郎只覺得自己彷彿置身在寒冬臘月,渾身冷的厲害。

他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覺得不妙。

他哆嗦著回去家裏,進門就傻眼了。

他家裏被人翻了個底朝天,所有東西全都丟在了地上。

小郎看着眼前的一幕,想起無知無覺被抬走的朋友,兩腿一軟,堆坐在地上。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過去藏着珠花的地方,打開來,裏面空空如也。

顯然,來人的目的就是珠花。

他傻獃獃的坐在那裏,腦子裏就一個念頭,他大約也要命不久矣。

死亡的恐懼,讓他情不自禁的抖起來。

小娘子陪着阿娘做了飯,端了些丸子過來,見他家一片狼藉,很是吃驚。

「這,怎麼了?」

聽到聲音,小郎抬起頭。

見是小娘子,他頓時如見了救星。

「救我,救我,」他緊緊的扯著小娘子。

小娘子不放,手上一抖,碗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圓溜溜的丸子滾得到處都是。

小娘子十分心疼,這是她好容易才省出來的,就想給小郎補補身體的。

但小郎已經顧不得這些,他拉着小娘子,語無倫次的將自己怎麼弄來珠花,又怎麼發現蹊蹺,怎麼去質問等等全都一五一十的告知。

小娘子都聽傻了。

「所以你昨天才把珠花拿走?」

「我不是故意的,」到此時,小郎已經確定,自己闖禍了。

且這禍事很大,甚至可能讓他丟了性命。

「你救救我,我不想死,」他緊緊拽著小娘子,就好像拽著唯一的救命稻草。

小娘子是不想管他的,但看他整個人情態大變,便知道他是真的恐懼到了極點。

她與他青梅竹馬,一道長大,感情深厚,哪怕心裏怪着他,也還是沒辦法徹底不管。

兩人抱坐在一處,琢磨了會兒,小娘子咬了咬牙,「你跟我走。」

「去哪兒?」

此時的小郎滿心惶惶,只覺得就這裏最安全。

「找能救你的人,」小郎所說的很可能是真相,也可能就阿爹,小娘子一直記得阿爹的話,拽著小郎起來。

「你先換身衣裳,」她指使小郎去穿衣服,她也溜回家去,換了身最新最好的衣裳出來。

兩人在門口碰面,悄悄出門。

出了坊市,小娘子站在坊市路口,茫然了。

她只知道那位大人姓袁,卻不知她家在何處。

小郎跟着她站了會兒,小聲道:「往哪兒去?」

小娘子心裏正惱著,很不知怎麼就不多問一句,聽到小郎追問,登時沒好氣道:「去衙門。」

小郎嚇得一個哆嗦,立馬貼著牆根,「我不去。」

他很有可能就是還得滿庫房木料化為烏有的罪魁禍首,若是去了衙門,他也就出不來了。

小娘子翻了個白眼,拽過他,「是去我阿爹當差的衙門。」

「現在?」

這會兒天都要黑了。

「不然呢?回去?」

小娘子瞪他。

那些人廣天白日的都敢入室搜查,估計那會兒他要是在家,小命都沒了。

小郎哆嗦了下,就這小娘子的袖子,不吭氣了。

小娘子斜了他一眼,心說以前怎麼沒發現他膽小如鼠?

此時的小娘子自己都沒留意,曾經脹滿心底的情意已隨着兩人的交談和動作一點點轉淡。

有了目的地,兩人動作就快起來。

兩人年紀都小,又都是知曉跑到大的,哪怕連着穿幾個坊市也不覺得累。

兩人趕着天徹底黑頭之前來到工部。

此時工部周圍已經沒有什麼馬車。

高大的大門口只有兩張昏黃的燈籠隨風搖曳。

小郎很是泄氣,「來晚了。」

小娘子瞪他一眼,上去拍大門。

黑夜裏,聲音總是傳得格外的遠。

便是在最深處的值房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袁寶兒擱了筆,望向外面。

沒多會兒,聲音停了,門子過來。

「誰來了,是有事?」

門子笑,「兩個孩子過來尋人。」

袁寶兒點了點頭,不以為意的繼續工作。

待到把該批閱的批完,她揉着酸痛的肩膀離開。

門子恭送她到門口,袁寶兒擺手,「晚了,不必管我,你也早些歇著吧。」

門子笑着點頭,待到袁寶兒下了台階,才關上大門。

袁寶兒忙了一天,有些疲憊,但她這陣子心裏煩,不想坐車也不想騎馬。

左右這裏距離府里也不是都遠,便徒步而行。

她依照習慣沿着官道往回去,才剛走幾步,就察覺門口的石獅子邊上有些不對。

她轉過頭,就見兩個孩子縮在那裏。

這會兒的天氣雖然談不上多冷,但是要熬一個晚上,只怕要難過的。

袁寶兒心裏生了憐憫,過去道:「怎地在這兒?」

小郎聽到聲音,立刻彈跳起來,防備的盯着他。

他的反應實在太大,反而嚇了小娘子一跳。

袁寶兒往後站了站,示意自己無害。

「你們為何在這裏?可是無處可去?」

她溫聲道。

小娘子盯着她不吭氣。

能在工部當官,還是年輕娘子,應該就是她了。

被這麼無禮盯着,袁寶兒並不介意,還摸出一塊碎銀子,「拿着去住店吧。」

小娘子往袁寶兒這邊過來,卻被小郎拉住。

小娘子示意他鬆開,過來袁寶兒跟前,拿了銀子,眼睛一直盯着袁寶兒。

袁寶兒好脾氣的朝她笑了笑,繼續往府里去。

「等一下,」小娘子追上來,問她:「你姓袁?」

袁寶兒點頭,眼裏有着好奇。

她的名頭,朝堂官員或者官眷都知道,但是尋常百姓,尤其是生活在京都城裏的百姓,知道的可不多。

「我是劉長發的女兒,劉有兒,」劉有兒往前邁了兩步,讓袁寶兒能夠看清自己。

「你,」這陣子,因為劉長發的事情,袁寶兒說是焦頭爛額都是輕的。

不過就算如此,她也還是在尋找這件事的問題所在。

劉長發瀆職,是毋庸置疑的,但放蟲蟻,她以為絕不會。

原因很簡單,劉長發看守庫房不是一天兩天,哪怕他偷懶,也知道一些關鍵問題。

而且他們除蟲都十分徹底,便是離開也會留下預防手段,這樣是為了確保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經過路過的蛇蟲鼠蟻不會在這裏停留。

這麼多年,木料一直保存的十分完好,就說明這手段沒有問題。

那麼現在出現的問題,就很值得人深挖了。

所以,袁寶兒更傾向於劉長發被人陷害的。

但問題是,誰會如此大費周折的做這事。

劉長發不過是一尋常的小管事,經布衣衛深入調查,他平常與人為善,並沒有跟人接下什麼深仇大恨。

一個沒有仇人的人卻被人害得要家破人亡,實在不合常理。

袁寶兒更傾向於這人是在報復她,或者想要破壞輜重,間接援助淮南。

這種推斷得到了耗子的贊同。

所以這幾天,袁寶兒和耗子都是在做這件事。

「我有事情想跟你說,」劉有兒小聲道,見袁寶兒不以為意,她道:「阿爹說,要是又發現就找你,只有你能救他。」

「是真的嗎?」

袁寶兒笑了下,「只要查明,與他無關,他自然不會有事。」

這話十分官方,但小娘子涉世未深,誤以為這是答應了,忙叫了小郎過來。

「那個螞蟻是他帶給我的,我給阿爹送飯,就帶進去了。」

袁寶兒眉心用力一跳。

小娘子年紀小,當真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就她才剛那句話,就可以把她拎進詔獄了。

一旁的小郎還不知死活的連連點頭。

袁寶兒的腦袋一抽一抽的疼。

她這是生怕劉長發死的慢,這就加砝碼。

「你兩跟我走,」她示意。

「去哪兒?」

小郎立刻問。

袁寶兒盯着兩人,「以你兩的本事,我估計是想不到這個,未免你兩被滅口,我給你兩找個吃飯睡覺的地方。」

「安全嗎?」

小郎現在就對這個關心。

「那兒要不安全,就沒有安全的地方了,」袁寶兒道。

小郎長吐了口氣,露出歡喜模樣。

小娘子也跟着露出笑容。

袁寶兒瞧著這一對,回想自己在他們這個年紀,似乎也沒這麼單純。

「不怕我騙你們?」

「你騙我們?」

小娘子緊張起來。

袁寶兒吸了口氣,再一次的肯定自己的推斷。

就這兩,傻成這樣,基本可以斷定是被利用的。

她帶着兩人去找耗子。

耗子還沒回來,翠心就讓人給兩人弄了口吃的。

趁著兩人吃飯的功夫,她偷偷問袁寶兒,「這兩怎麼回事?」

袁寶兒搖了搖頭,「等耗子回來再說吧。」

翠心很是好奇,卻也知道輕重,按捺著好奇,耐心的等著。

耗子回來的有點晚,進門見袁寶兒就知道一準有事。

「去書房?」

袁寶兒點頭,讓翠心把那兩喊出來。

看着兩個狼狽的小兒女,耗子眉頭都沒動一下。

兩人蔫噠噠的跟去書房,兩人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聽完經過,耗子跟袁寶兒交換了個眼神。

「他兩暫時不能露面,你找個地方安置了。」

袁寶兒對自己的私產都不愛打理,跟別提買宅子了。

跟她相反的是,耗子特別喜歡買房賣地。

就袁寶兒知道,翠心那兒都收了起碼十張地契了。

耗子撓了撓脖子,心裏已經想好把他們安置在哪兒。

「我來辦吧,」耗子攬下來。

袁寶兒點頭,看了眼面帶忐忑的劉有兒,「別怕,我們都是想要幫你阿爹的,你們只要乖乖的,別亂跑,等到事情結束,我肯定讓你們一家團聚。」

跟陌生的耗子相比,劉有兒更加信任被父親尊敬信任的袁寶兒。

袁寶兒拍了拍她肩膀,「我不好在這人久留,交給你了。」

她朝劉有兒笑了下,「要是有什麼事情,你可以告訴保護你們的人,他們會告訴我,或者這位大人。」

劉有兒點頭,很小聲的道:「我阿娘不知道我幹什麼去了,你能不能幫我跟阿娘說一聲。」

袁寶兒沒想到這兩個孩子膽子這麼大。

她有些無奈的搖頭,「好,我會去說。」

「謝謝您,」劉有兒露出燦爛的笑。

袁寶兒都想嘆氣。

她家瑤瑤將來要是傻成這樣,她就不指望她嫁人了,多多給個置辦田產,尋個妥帖的管家,找上門女婿好了。

耗子瞧她那般,悶笑了聲,強忍着等袁寶兒出門才笑出來。

劉有兒見他笑得不行,一臉茫然。

耗子笑了幾聲,便扳起臉來。

翠心過來,見兩人還在,估摸著是要留下來,便張羅著住的地方。

把兩人安置下來,她去問耗子。

「怎麼回事?」

耗子嘆著氣,把兩人說得講給她聽。

翠心很奇怪,「藏在珠花帶進去,那就能那麼聽話的爬進庫房?」

「那是成精了吧?」

耗子扯了下嘴角,「不必成精,只要在木料邊緣抹些崖蜜,那些蟲蟻就能聞着味過去。」

「乖乖,」翠心咂舌,「這也太損了。」

耗子冷笑,「這是喪心病狂。」

淮南戰事可不是這一兩天打起來的。

明知道大戰在即,卻干出這樣的事,偏向性和指向性十分明顯。

「這兩個你盯着些,我出去一趟。」

耗子越說,越覺得這事非比尋常。

他連夜趕去詔獄,忙活了一夜,將近天明,他趕去宮城之內。

元哥兒才剛睡醒,正想慢吞吞起來,便聽到內監傳訊。

「讓他等一下,」他隨意披了件外衣,漱了口,便出來。

耗子跪地見禮,以最精簡的語言,把事情告知。

「你是說,這件事背後另有主謀?」

元哥兒瞳孔緊縮。

「是,」耗子道:「且這個人能時刻察覺時局動向,手上還有權柄,可以在規範內行使某些權力,又不被有人注意。」

這就很可怕了。

一個隱藏在暗處,時刻想要咬一口的毒蛇,誰人不怕?

「你可有什麼懷疑對象?」

耗子搖頭。

「這條件看似苛刻,其實涵蓋的人選很多,臣一時還無法分辨。」

找內奸這種事,若沒有真憑實據,就等同在惡意攻擊,一個不好很容易把自己陷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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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寵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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