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祥悉是我的家人,只要是燕府的人,對我來說都很重要。」

她是燕府的當家,絕對不能讓展毅然動燕府的人一根汗毛。

「家人?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曾經是我的貼身婢女,但你有把我當成是你的家人看待嗎?」他口氣不善的質問。

不知為何,他居然有種被人背叛的感覺。

「如果想當我的家人,就不該輕易把我賣了。」她意有所指的斥責,看着他的眼神充滿恨意。

當她面對燕祥悉時,她的神情溫柔恬淡,彷彿從前的她。如此熟悉的神情,現在卻是望着別的男人,這讓他一時間無法適應。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方法迷惑燕祥悉,不過,我奉勸你最好潔身自愛,免得丟了燕府的臉,也別讓我這個前主子感到羞恥。」他毫不留情的用惡毒的話語辱罵她。

「你怎麼知道我在燕府沒有潔身自愛?」莫未央不服氣的反駁。

她對小叔或燕府的任何人,一向都是以禮相待,他怎麼可以污衊她的人格?

「就憑燕祥悉擅闖展府為你出氣,剛才又揍了我一拳,再加上此刻為你強出頭的模樣,我就猜得出來,你們兩人之間,有不尋常的感情。」展毅然逕自猜測著。

雖然,這麼說是有點無憑無據,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一個男人肯為女人豁出去,代表這個男人很重視這個女人。

「祥悉是將我當成家人看待,所以,他才會不顧後果出手打人,他的行為的確有不當之處,但他也只是想保護我。」她執意袒護小叔。

與展毅然相比,小叔對待她的方式讓她由衷的感激,他是真的把她當成燕府的一分子看待,才會對展毅然充滿敵意。

「你這麼堅決的袒護他,是不是因為你已經對他產生不尋常的感情?」他沉聲質問,臉色變得很難看。

「我沒有。」她不停的搖頭否認。

「這麼急着否認,是心虛了?」展毅然咄咄逼人的追問,眼神銳利。

「你這是欲加之罪,我不想繼續跟你談下去。」她轉身欲走。

再繼續爭論下去,根本不會有結果,只會讓兩人的關係更緊張而已。

見她想臨陣脫逃,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我戳破你的心事,你就想逃避嗎?休想矇混過去!」

他加重手中的力道,將她的手腕勒出一圈紅痕來。

莫未央扭着手掙扎。「你放開我!你真是越說越離譜了。」

這時,燕祥悉再也沉不住氣,三步並作兩步衝過來,抓扯著展毅然的手臂。

展毅然不耐煩的皺眉,用力推開他,燕祥悉因為重心不穩而踉蹌了一下,頓時跌坐在地上。

見小叔被粗魯的對待,她不舍的流下眼淚。「祥悉,你有沒有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都怪她不好,不該一再的惹怒展毅然,結果害小叔也跟着遭殃。

「嫂子,我沒事,也沒有受傷,你別哭。」燕祥悉沒多想,自然的伸出手,替她拭去淚水。

展毅然望着眼前這親昵的一幕,胸口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隱隱悶痛著。

她對燕祥悉這麼柔順,面對他時卻像一隻刺蝟一樣,渾身都是刺,這讓他的心裏感到很不平衡。

展毅然伸手扯住燕祥悉的手臂。「公然在我面前卿卿我我,你們知不知羞?」

他將燕祥悉的手臂反轉,莫未央聽到骨頭轉動的咯吱聲。

「展爺,求求你別傷害他!」她驚慌得蒼白了小臉。

自從燕康泰走後,小叔成了姨娘們最寄予厚望的男人,她不能讓小叔平白無故的受到傷害,否則,她無法對姨娘們交代。

「莫未央,你真的這麼捨不得他?」展毅然眼神銳利的射向她,彷彿想用眼中的利刀,將她的身子刺穿一個洞。

他從未見她對哪個男人如此重視,就連他自己都沒有這種特殊的待遇。

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子,竟能輕易的勝過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這教他的面子往哪裏擺?

他越想越氣,不自覺的加重力道,將燕祥悉的手臂扭得更緊。

她焦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一顆心懸在半空中。

「只要你肯放過他,我願意任你處置。」她情急的衝口而出。

他倏地眼睛一亮。「此話當真?」

「嫂子,你千萬別答應他的任何要求,他根本是存心為難你,我沒事,你別顧慮我。」燕祥悉急急的勸說。

「可是,你若不慎受傷,我會內疚一輩子的。」她語帶哽咽。

「好了,你們別再婆婆媽媽的,你們不煩,我看了都嫌煩。」展毅然不耐的撇嘴,一臉不屑。

他最看不順眼的,就是他們這副情深意重的樣子。

以前的他,善於偽裝自己,但是,他偽裝得很痛苦。為了讓眾人刮目相看,他讓自己變得冷漠無情,把所有不該有的情緒全都拋棄。

他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地位,全都是用手段換來的。

感情之於他,只是防礙他成功的絆腳石而已。他不屑談感情。

「你想要我怎麼做,你就直說吧!」她打定主意,豁出去了。

「很好,看在你這麼爽快的分上,我也不為難你,只要你跪在地上,向我磕個響頭,我就既往不咎,馬上打道回府。」展毅然撩開衣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這次,莫未央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好,我跪。」

她不想再為了無意義的自尊心,害了燕府里的人。沒有什麼事比確保燕府的人平安還要重要。

她往地上一跪,膝蓋碰到地面,發出砰咚的聲響。

「展爺,這樣你滿意了嗎?你非要我把自己的尊嚴,踩在地上踐踏不可嗎?」

莫未央哽咽的斥罵。

他臉上沒有一絲愧疚之色,理所當然的說:「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展、毅、然!」她邊罵,邊氣怒的流下眼淚。

見到她因為他而流淚,展毅然強裝的冷漠,終於瓦解了。

他一真以為她成為燕府的當家之後,變得強悍果敢,卻沒考慮到,她實際上仍是一名弱質女流。

再堅強的女人,都需要有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可以依靠。

「好了、好了,別再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虐待你們。」他不耐煩的蹙起眉頭。

莫未央的哭聲讓他感到心煩意亂。

他不明白,為何現在的自己,在看到她的眼淚后,會有如此不尋常的反應?好像無意中傷害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似的。

為了掩飾心慌,他只好用更惡毒的語言刺激她。「身為燕府當家,卻在外人的面前哭泣,表現出軟弱的一面,你不怕這件事傳了出去,會沒有人想再與你們燕府做生意?」

「其他人不會像你這麼鐵石心腸,況且,你想說就去說吧!我不在乎。」莫未央以手背胡亂的將臉上的淚水抹去。

「你當真不在乎燕府的生意?燕府一家老小的生計都操縱在你手上,而你……則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自信滿滿的握緊雙拳。

「我不會讓燕府倒下的,你等著瞧吧!」她倔強的挺起胸膛,硬將在眼中打轉的淚水給逼回去。

此刻,就算她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哭,否則,只會讓他看笑話而已。

「我勸你趁早把燕府當家的位置讓出來,否則,將來燕府若敗在你的手上,你如何對得起燕府的列祖列宗?」他假好心的提議。

她不苟同的從鼻中哼著氣。「這件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

「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讓燕府依附着展府,有我處處罩着你,你做起生意來才會如魚得水,沒人敢刁難你。」

「燕府若真的依附展府,好處不都被你拿走了嗎?咱們燕府里的人不就都要聽你使喚?要不要乾脆我把當家的位置一併讓出來給你?」莫未央咬牙切齒的反問。

在她眼中,他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專做趁火打劫的事。

「你這個提議還不錯,我倒要認真考慮一下。」他故作沉思狀。

「你……你不會得意太久的,總有一天,我要你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她恨恨的咬了咬下唇。

他無所謂的聳肩。「只要你有本事,隨時可以來扳倒我。」

莫未央往前跨出一步,走到展毅然的面前。「展爺,今日,你已經將我羞辱得夠徹底了,往後,我不會再輕易的妥協,就算我哪一天真的倒下了,也不會讓燕府跟着倒下。」

她的瞳眸深處閃動着堅毅果決的光芒,而這道光芒,竟然深深吸引着他。讓他無法移開視線。

他不該就此放過她的,但他已經無法控制心中對她的那股異樣感受。

她的眼淚,緊緊揪住他的心,讓他有點後悔今日對她所做的一切。

他甚至想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將她擁入懷中安撫。

她就像是一個漩渦,慢慢的誘引他,沉溺其中。

「很好,今天我先放過你,下次,我絕對不會再手下留情的!」

在情緒尚未失去控制前,展毅然匆匆甩袖離開。

莫未央望着他的背影,有種浩劫餘生的感覺。

她萬萬想不到,他竟然沒再逼迫她?

這是不是代表……他其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壞?

就在燕府的生意越來越蕭條之際,最先與燕府劃清界線的姜爺,突然決定與燕府合作一筆大生意。

他約莫未央到客棧簽訂合作契約。

「姜爺,別來無恙,我怎麼也沒想到,你會願意再與咱們燕府合作呢。」她端著笑臉,半開玩笑的問。

有生意上門,自然是沒有拒絕的道理,只不過,她很好奇姜爺為何會突然改變心意?

「自從與你們斷絕來往後,我每天都過得很不安穩,常常覺得愧對過去與我一起同甘共苦的燕兄。如今他卧病在床,我必須盡一點心力才行,否則,我會良心不安。」他低垂著頭,表情充滿懊悔。

「你的心意,晚輩真的很感動,可是,你這麼做,不怕展爺對付你嗎?萬一他聯合其他商家抵制你,讓姜府沒有生意可做,那姜府的下場,豈不是跟燕府一樣凄慘?」她憂心忡忡的擰眉,陷入沉思。

「燕夫人,這點你大可放心,我敢與燕府做生意,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我在商界還有一點勢力,不怕展爺反過來對付我。」他自信滿滿的挺起胸膛。

「姜爺能夠不畏懼惡勢力,勇氣讓人敬佩,我如果拒絕你這樁生意,那就太不上道了。」她欣慰的輕嘆一口氣。

「燕夫人,聽說燕府已經好一陣子沒生意可做,你一定持家持得很辛苦吧?」

他感慨的搖了搖頭。

「辛苦是一定會的,但只要一想到我身負燕府一家老小生計的重任,我就覺得自己不能倒下,一定要繼續撐下去。」莫木央神情堅定的握緊雙拳。

以前的她,相當排斥嫁入燕府,但越是與燕府的人相處,就越是覺得他們其實是單純善良的。

這也是她願意繼續待下去的原因之一。

燕府的人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她,不像展毅然,只將她當成一個利用的工具,完全沒有顧慮到她的感受。

「燕夫人,你有這麼無私的想法,實在讓人敬佩,過去我有眼不識泰山,若有得罪之處,請你莫見怪。」他誠心的躬身作揖,表達對她的讚賞。

「姜爺,你快別這麼多禮,晚輩承受不起,我經商經驗不足,以後還得勞煩姜爺多多關照呢。」她甜笑着,屈膝福身。

客套話講完了,他急急拿出買賣契約書,要讓奠未央簽名。

莫未央也不羅唆,爽快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預祝我們合作愉快。」姜爺爽快的飲下一杯酒。

「我以茶代酒敬你。」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燕夫人,我還得去巡鋪子,不奉陪了。」他匆匆告辭。

「不送。」她含笑點頭。

姜爺才步出客棧大門,她突然想起,爹在她出門時曾經交代她,要她請姜爺到燕府與他敘舊,她居然忘了提。於是,她急忙趕出去,想追上他。

她在客棧門口,碰到他正在向一名小廝交代事情。「你去告訴展爺,說他交代的事已經辦妥了,請他別忘了給姜府好處。」

「是。」小廝馬上領命而去。

姜爺轉身欲走,莫未央趕緊衝到他的面前攔住他。「姜爺,請留步,你到底收了展爺什麼好處,能否讓我知道?」

「你都聽到了?」他驚慌得倒抽一口涼氣。

她篤定的點了點頭。

知道早晚紙包不住火,他坦白承認。「既然被你聽到了,我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沒錯,這筆生意是展爺交代要轉讓給你的,至於原因為何,我真的不知道。」

「展爺要你將生意轉讓給我?」她複述一遍,懷疑自己聽錯了。

展毅然並非善心人士,為何會將生意轉讓給她?這其中一定有詐。

「這件事,的確是他交代的。」想當初,他也很驚訝。

她拿出契約書,當場將它給撕了。「這筆買賣不算數,等我查清楚后,再回覆你。」

沒等姜爺接話,她已怒氣沖沖的離去。

***

她搭上自家的馬車,直接來到展府,這時,展毅然正要出門,兩人碰巧在大門口遇上。

「怎麼了?幾日不見我,就想我了?這麼迫不及待的來見我。」他眉開眼笑的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

「展毅然,你竟然耍着我玩,我到底是什麼地方得罪你?」她忿恨的瞪着他。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他乾脆裝傻。

「你把生意轉讓給我,還吩咐姜爺與我簽訂買賣契約,你這麼做,到底是何居心?」她不自覺的加大音量,越想越不對勁。

他該不會是想害燕府在一夕之間破產吧?

「未央,你一定要將我想得這麼不堪嗎?難道,你就不能想成這是我對你的一點小小補償?」展毅然的口氣徐緩,深邃的黑眸閃爍著幽微的光芒。

她可以感受到,今目的他的確有點不同,不似先前的咄咄逼人。

「我不相信你會突然間轉性了。」她意有所指的嘲諷。

他沒有發怒,反而心平氣和的解釋。「我不是轉性。那天,我對你做了許多過分的事,事後想想,我實在太不應該了,你為我賣命兩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不該斷了你的生路。」

她恍然大悟的哼笑。「我明白了,你是怕失去我這麼優秀的對手,會讓你平白無故少了樂趣,所以,你才會手下留情,不希望看着我倒下。」

展毅然往前走近一步,拉近與她之間的距離。「可以讓我找樂子的對手又不只你一人,我何必一定要找你。」

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一步,不想與他靠得太近。「因為,我以前是你的婢女,你看不慣我如今爬到跟你一樣的位置,這讓你很沒面子,所以,你才會千方百計打壓我。」

跟了他兩年,她還會猜不出他的心思嗎?

展毅然突然問以長指勾住她的下巴。「未央,你瘦了。」

她氣怒的甩開他的手。「不關你的事,離我遠一點!」

她把他當成毒蛇猛獸一樣,退到離他好幾步遠的地方。

他一靠近她,她就會想起兩人往日的點點滴滴,想起她曾經多麼愛慕他,一心一意愛着他。

以前的她,真的好愚蠢,難怪會被他耍得團團轉,現在的她,絕對不能再重蹈覆轍。

「你一定要拒絕我的關心嗎?」他不解的望着她。

「你為何關心我?我們兩人已經毫無關係了。」她心懷戒備的盯着他。

「我只是被你的眼淚震懾了。自從你嫁入燕府,就變得越來越堅強,那日見你流淚,我才發現自己逼你逼得太急了,你的眼淚對我來說,就像是致命傷一樣,讓我不得不軟下心腸。」展毅然實話實說。

從小,因為環境的關係,他從來沒有為任何人或任何事,流過一滴淚,久而久之,他對感情就麻木了。

他從來不知道流淚是什麼滋味?那日,見她流那麼多淚,的確讓他有點驚訝與內疚。

因為她的淚,讓他感受到自己並不是沒血沒淚的無情男人。也讓他猛然發覺,自己對她並不是完全不在乎的,他甚至會……嫉妒燕祥悉。

再加上,一向不管事的娘親一直勸他,不要對朱央太苛刻,因為未央以前很照顧她。所以,他才會改變心意,決定放她一條生路。

怎知,她居然不領情?

「我不會接受你的施捨的,就算我日後流落街頭,也不會尋求你的幫助。」話落,她就匆匆的轉身離開。

先惡狠狠的侮辱她,再給她甜頭吃。他當她是小孩,這麼好哄嗎?

她再也不會相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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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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