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羊入虎口
待在遺夢居的第一天，我十分無聊。雖然我知道這點時間在人間也不過才一個小時。雖然現在我睡得房間和我的房間一模一樣，但是我還是翻來覆去睡不着，心裏很不踏實，總覺得心跳得很快。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手鏈。漆黑偌大的房間里靜的只能聽見我一人的心跳聲，這一刻我好孤獨無助。可黎明前的黑暗不過如此，看似漫長但熬過去就好了。
外面天微微亮，我就從床上爬起來。再熬幾天我就可以回去了。我不停安慰自己。
胡思亂想間，忽地聽到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門外傳來了拾月的聲音：「語嫻，是我。我剛剛做了一些點心，你來嘗嘗。」
我起身去開門，看見拾月笑臉盈盈地走了進來。
「拾月，謝謝你了。這幾天在你這裏住還麻煩你做吃的給我，真的太讓我不好意思了。」
「沒什麼，你快點趁熱吃吧。」拾月熱心地把點心遞到我面前。
那點心樣子十分精緻，狀如花。吃起來一點也不膩，口齒留香。
「拾月，這是什麼呀？你的手藝真好。」我連連誇讚道。
「這是我家鄉的一種有名的小吃，叫玉膏。你要是喜歡吃，我就多做一些。」
我吃完一個后，發現拾月一直在看我。我有些尷尬地問：「那你不吃嗎？」
她搖搖頭，輕聲道：「我還不餓。」
突然間，她的模樣變得模糊起來，我的眼皮很重。不知不覺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起來時，便又是天黑。
我一驚，大聲喊拾月的名字，卻沒人應我。我低頭看向四周，一片虛無縹緲的大地好像要將我吞噬掉。
一陣頭痛欲裂把我從夢境拉醒。
耳邊是拾月焦急地呼喚：「語嫻，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原來，真的是夢。我的眼前放着還沒有吃完的玉膏還有拾月真真實實地就站在我面前。
「沒事，我只是頭有點昏。剛剛我好像看見了一片荒蕪的地方，那裏只有我一個人。」我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
「你沒事就好。可能是因為你在地府待久。你再堅持幾天，就可以出去了。」
「林傑是什麼時候成為陰差呢？以前我竟然一點也沒有看見他的不對勁。」這個問題自林傑說自己就是小夜的時候，就一直困擾着我。
拾月微微一笑，隨即道：「成為陰差是他命中的劫，亦是他自己的選擇。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如果你有想問的，可以等他來時問。」
話音剛落，門口陡然出現一個黑色的背影。
「林傑！」我見到他后，特別激動。我在這裏只待了人間的一個時辰，地府的一天。雖然時間很短，房間和我的一模一樣，但是我始終很忐忑，沒有安全感。
看到林傑，就好像看到了家人，十分親切。
「我想我應該接你回去了。」林傑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直直立在我面前。
我一時懵在原地。不是要在這裏待上七天嗎？難道血太歲已經放棄找我了？
我的問題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拾月搶先問道：「為什麼這麼快呢？我看在我這裏還是比較安全的。乾脆待上幾天再走也不遲。」
她緩緩地呷了幾口茶，不急不慢。
林傑沒有說話，但是他突然攥住我的手，帶我一路飛奔，頭也不回地離開遺夢居。
遺夢居那些妖冶的曼珠沙華依舊如鮮血般嬌艷。
等看不見遺夢居時，我滿心疑惑地問：「到底怎麼回事？」
「我們差點中了圈套。是我大意了。沒想到最安全的地方變成了最危險的地方。」林傑皺起眉頭，語氣低沉，「剛剛那個不是孟婆，真正的孟婆只會熬湯，不會做那些糕點。」
這個邏輯看起來有點問題，又好像沒有問題。
「你怎麼知道有危險呢？」我認真地看着他，風在耳邊呼呼而過。
「是你的手鏈。現在你應該相信我是小夜吧。」他回過頭來，認認真真地看着我。
四目相對間，我很快轉移了視線。為什麼他可以這麼了解我？莫非他會讀心術？那也太恐怖了吧！
「林傑，我想我並不是懷疑你不是小夜，而是以前你把身份隱藏的太好了。導致我之前的確有些生疑。對了，那真正的拾月到底在哪裏呢？」
「拾月的力量很大，暫時不會出什麼危險。你看見遺夢居那裏的曼珠沙華了嗎？孟婆死，則花也隨之凋亡。剛剛那些花開的很旺盛，你不必擔心拾月。」
「我們現在去哪裏？回陽間？」
「不。我們去虛無之境。」
「虛無之境是哪裏啊？聽起來好神秘。」我撓了撓頭。
「虛無之境就是——殭屍之國。」聽到這幾句話從林傑嘴裏說出來，我渾身都在發抖。
殭屍？我啞然。
我一下子就想到英叔那幾部殭屍電影，心裏很害怕，如果英叔在，我才不怕那個什麼殭屍呢。
不過，林傑啊林傑，你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林傑嗎？小時候我和你一起看過幾部殭屍片，你可是怕的晚上都不敢睡覺的。我心裏剛想着，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陣野獸的吼叫聲。
不會已經到了殭屍的老巢了吧？在我看來，去殭屍這裏是不是找死呢？還沒有來得及問林傑，我們就來到了一片森林之中。森林深處傳來一陣吼叫聲。
我寸步不離地跟在林傑身後，心裏想着會不會突然有個殭屍衝出來咬我一口。
可還沒走幾步，好幾個身影當站在了我們面前。我嚇得躲在林傑身後。
林傑沒有理會，兀自向前。
我雖然有些害怕，但是還是把頭從林傑身後探了出去。前面的幾人看起來和正常人無異，就是膚色十分白。他們的臉白的發青。他們都穿着喪服，姿態僵硬。
我戰戰兢兢地躲在林傑身後，整個過程絲毫不敢亂看四周。生怕我隨便一個舉動就會讓他們注意到我。
林傑一直走在前面，他緊緊拉着我手。
我的手心一直在流汗。
直到我們離開了那塊地方，我才慢慢緩過來。
「不必害怕，這裏的殭屍從未喝過人血。剛剛那群殭屍是幻影，是用來震懾闖入者的。」林傑安慰我。
那我們剛剛沒有被襲擊，難道是因為他們認識林傑？
剛走沒幾步，就有一群臉色發青的孩子嬉嬉笑笑地跑到我們身邊。他們模樣可愛，但總是讓人感覺陰森森的。
「林傑哥哥，這個姐姐是誰啊？」
這個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在我們後面響起：「小屁孩都搗什麼亂啊？天馬上要亮了，還不去準備準備睡覺！再不去我就和你們爸爸媽媽告狀了了！」
我回過頭，一個臉色稍微像點活人的女人正立在我們身後。
那個女人十分有氣質，舉止投足間都十分優雅。與之前那些殭屍一點也不一樣，看起來更像個活人。
不過她的樣貌我覺得好眼熟啊。
她打量了我一陣子，轉頭問林傑：「這是？」
「您不記得她了嗎？她是小時候常來我們家的何語嫻。」
那個女人聽后激動地把雞毛撣子扔了，一把抱住我，笑道：「這姑娘都長這麼大了，都說女大十八變，一點沒錯，現在都這麼好看了。小時候就像個男孩子一樣，現在越發文靜起來了。」
等等，這是什麼情況？這個阿姨的聲音好像很耳熟。
我想起來了，她是林傑上小學時就去世的母親！
細思極恐，我的心砰砰狂跳。雖然我不敢相信這位早已離我們而去的阿姨至今還活着，但是我內心還是有幾分歡喜的。
可奇怪的是，我竟然感覺到這個阿姨也有心跳。
「婷姨好！」我禮貌地向她問好。
婷姨和我記憶里那個模糊的人像重合了。那時候林傑還很貪玩，常常不按時回家，有次婷姨拿着雞毛撣子就衝到我家把林傑給揪走了。雖然婷姨看起來很有氣質，但實際上她的性格是很豪爽的。
可惜後來婷姨外出時遭遇了一場很嚴重的車禍，沒有搶救過來。我想從那時起，林傑就開始變得沉默寡言了吧。
不過說來也怪，今天在這裏見到婷姨，既讓我驚喜又讓我驚訝。她笑起來基本沒什麼皺紋，看起來保養得當，但也不可能保養得一點都沒變吧。殭屍不會變老原來是真的。
天快亮了，婷姨有些緊張起來：「天快亮了，你們先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