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內門弟子

殘破的廟宇前，僧人凝視着一尊女子雕像，久久不語。

夕陽撒下，在黃昏之中，他緩緩地伸出右指，輕輕的觸碰了雕像的額頭，僧人閉眼，面露追憶之色。

那些年，一個少女追隨在身後，那些往事，似乎歷歷在目。

許久，僧人收回手指，一揮袈裟轉身而過，一滴冰晶的水滴從臉側滑下。

數步后，僧人突然停下，回頭顧了一眼，輕聲道：

「許我來世時，

化為菩提樹，

不修琉璃身，

為卿遮雨露。」

僧人走了，只留下天邊一縷殘陽，相照那姣美的雕像。

不知多少個寒暑冬夏，廟宇漸漸的被時間掩蓋，只是雕像依舊，但在其的腳側，一抹青色悄然長出，不多久，一顆兩丈高的小樹出現，枝條伸展，將雕像護在身下。

…………

正陽門雖是滄瀾星上一個末流的修仙門派，但至今也有五百餘年的建派歷史了，倒有一些底蘊。

現任門主有築基巔峰的修為，門下更有數十位築基期長老，所以在方圓千里很有威望，是凡夫俗子的成仙勝地。

而正陽門也頗為十分慷慨，對外廣收弟子門徒，可說的是：

不論天賦，有錢就行。

故雖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門派，但也有一萬餘人的門生，但，弟子之間也有等級劃分，不看天賦年齡，達到練氣七重者可為真傳弟子，達到練氣四重的可為內門弟子，達到練氣一重者可為外門弟子。

倘若是沒有練氣修為的那就勿怪了，只能成為雜役弟子，呵呵，不僅每月要上交足量的金銀財寶，（當然，有靈石更好，）還要做大量的勞役，而且還沒有老師悉心教導，只能自己抱着功法瞎琢磨，等有天突然開竅，成為外門弟子。

所以別看正陽門弟子眾多，一大半都只是雜役弟子而已。

而在正陽門的一個小角落裏，那裏屋舍密集，人聲鼎沸，與別處的清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便是坊市！

坊市！是弟子間相互做交易的地方，一些有一定道行的人會在這出售各種靈符、丹藥以及法器靈兵等。

在坊市內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個十六七歲模樣的少年正躺在一張搖椅上，手中抱着一本古樸經書壓在胸口，閉目默默思索，同時一腳抵在一根木柱上悠哉悠哉的晃動。

在他的身側，有一張十分簡單的木桌，木桌前鮮有人走動，不過這並不影響少年的生意，因為桌上也沒幾樣東西。

「奇怪，聚水符最後一筆就是這麼勾勒的啊？為什麼我總是失敗，難道是筆不行嗎？」

少年將書放在一側，隨後幽幽的眼睛，一邊無神的看着蒼天，一邊在口中喃喃自語。

少年名字叫陸離，今年十七歲，身高五尺略余，上著一襲青衣，雖臉上清凈，但可惜面貌平平。

「師兄，這烈火符如何賣？」

就在陸離疑惑不解時，一道弱弱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沉思。

他淡淡的扭過頭，瞄了一眼來人，不耐煩的說道：「五兩碎靈石。」

來陸離攤前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弟子，面容俊俏，雖然比他大上不少，但神情十分的恭敬，因為胸口上的兩顆星星宣告着他只有練氣二重的修為，是一名外門弟子，而陸離胸口上紋有六顆星星，有練氣六重的修為，所以那人才會對他如此恭敬。

「師兄，能不能少一點，這烈火符對我很重要，這個月只領到一兩碎靈石，我積攢了好幾個月也僅有四兩。」

那人不安的摸著自己的口袋，語氣中充滿了哀求。

「我去，外門那些長老真貪，碎靈石都不放過。」

陸離在心中大罵，眼神中充滿同情，因為達到練氣二重的人不僅可以免費留在門中，一個月更有二兩碎靈石可以領取，而這人只領到一兩，其中的貓膩就不必說了。

「好吧好吧！」

陸離一招手，就同意了，倒不是因為心生憐憫，而是今天的生意太差，眼看天都要黑了，總得開一回張吧。

「謝謝師兄！」

那人千恩萬謝拜了拜，然後留下四兩碎靈石便歡天喜地的拿着烈火符就走了。

陸離左右無事，則繼續抱着經書觀看。

不知不覺天就已經黑了。

「唉，今天只收穫了一斤碎靈石，生意真是越來越難做了，不行，回去得問老頭子要一隻高級一點的毛筆，低級符咒沒啥子賺頭了。」

林何一邊有氣無力的收攤，一邊垂頭喪氣的埋怨。

小心安置好桌上的符后陸離一揮手，桌子椅子便收入了儲物袋中。

「這幾天差不多有一百斤碎靈石了吧？去看看能不能給老頭子換一枚靈丹。」

陸離抬頭望了望山頂上的一處建築，微微一笑，便向上走去。

由於是內門弟子，一路上不乏有外門及雜役弟子向他點頭問好，不過他都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沒有多作理會，徑直向那處建築走去。

「咯……」

在當他行至一處拐角處時，一聲響亮無比的鳴叫聲從前方傳來，接下來就是一團巨大的灰影映入眼帘。

「不好！」

陸離大呼一聲，眼角直跳，連忙向一旁躲去，心頭動蕩不已。

下一刻一道剛烈的旋風就從他的身旁呼嘯而過，掀起漫天塵土，陸離同時也被這股巨大的旋風掀飛。

狠狠的摔倒在地后他就靜靜的匍匐在地上，倒不是不想起來，而是那巨大的影子停駐在了空中，強大而厚重的威壓讓他動彈不得。

與他一樣的還有十餘個弟子，一些修為較弱的已經嚇得尿褲子了。

「怎麼回事，竟然是高級妖獸，這可是正陽門啊！」

陸離艱難的抬起腦袋看向空中，下一刻他便目光獃滯，只見一隻一丈有餘的大鳥盤旋在五六丈處，氣息攝人，就那巨大的體型就讓人神魂俱驚。

如此巨大的體型，唯高級妖獸了，這種級別，只有練氣九重十重的強者才能與之較量，如陸離之類的弱小修仙者只能伏身保命。

只是在正陽門內，怎麼可能會有妖獸敢來放肆。

「元師兄，你看這些可憐的內門弟子像不像一隻只小狗。」

在陸離萬分不解的時從妖獸背上傳出了一道妖嬈無比的聲音，不難想像說話者定是一位絕世佳人。

「嗯？上面有人，難道……」

陸離當即大驚失色，他心中的困惑也一掃而空，怪不得門派內竟然敢有妖獸橫行，原來是修為高深弟子的坐騎。

「是真傳弟子嗎？可惡！」

從剛才的言語中陸離便已經猜到了這是被人故意玩弄，能降服高級妖獸的，必定是那真傳弟子，這些人高高在上，把內門外門的人當做玩物，用於嬉耍逗樂，這讓他感受到無比劇烈的侮辱。

其他弟子也都眼冒怒火，不過都十分聰明，知道不能得罪，全低着腦袋，隱藏得很好。

妖獸背上，一個面容英俊、眼睛邪異的青年男子正摟着一個肌膚勝雪的絕色女子，他神情放蕩，赤著半個上身，手指挑逗著女子下巴，逗得她嬌笑連連。

女子微含中指，眼中一池春水，眼角處沾著一顆顆透明小水晶，飄帶薄縷，盡顯妖艷狐媚。

青年男子隨意向下瞄了一眼，面露鄙夷之色，「都是一些小蝦米，美人若是喜歡我就便逗他們一逗。」

「喜歡喜歡！」

女子的笑聲酥人骨頭，男子閉着眼睛，十分享受，大手也順便在其身上輕輕拍打。

「好，美人一笑春風喚，這些小狗算得上有微毫作用了！」

男子意氣風發，手指一動，一股無比劇烈的威壓開始從他身上散發，身下的妖獸由於恐懼開始顫抖，最後終於忍不住，它發出了一聲無比猛烈的大吼，在其身體周圍出現了一圈灰色氣體，隨後這些氣體向四周擴散。

下一刻狂風咆哮，塵埃滾滾，風中兩人的長衣嗦嗦作響。

「啊！」

陸離不由得輕叫了一聲，他感覺自己身上壓了一塊萬斤巨石，胸口無比難受，氣管好似被塞進了棉花，呼吸十分困難。

不過他模樣還算不錯，其他弟子整張臉都已經貼伏在了地面，脖子處青筋湧現，十分恐怖。

這完全是在**裸的玩弄。

「元師兄神武！」

女子似乎也受到了一絲影響，呼吸急促，胸脯上下跳動個不停，半個身體緊貼在了男子身上，香汗淋漓，不過卻更顯楚楚動人。

這般妖艷的身姿讓青年男子眼睛都直了，吞了吞口水，隨即便將那女子放在妖獸背上，嘴角邪邪一笑，手掌輕輕的拍了拍妖獸，下一刻便捲起一陣旋風，消失在了空中。

「咔咔咔……」

妖獸離去后，陸離緩緩地站了起來，望着那越來越小的影子神情難看，拳頭緊握，發出了不甘的咔咔聲。

其他弟子也都站起，有的無比憤怒，有的則十分恐懼。

「不就是仗着修為高嗎，竟然如此放肆，呸！」

一部分弟子大聲的發泄著自己的不滿，憤憤有詞的模樣。

陸離的神情倒無多大變化，鬆開手指，默道一聲：「能降服高級妖獸，絕對是一個絕頂強者！」

他一邊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塵垢一邊在心中思量，雖感到十分侮辱但也無能為力，這般境界，他不知道何時才能到達。

搖了搖頭，便將這一切拋到腦後，繼續向著自己的目的地前去。

不一會，他便站在了一處高大的建築面前，只見其上寫了龍飛鳳舞兩個大字——丹房！

丹房是門派內領取丹藥與兌換丹藥的地方，只有真傳弟子每月才能領取丹藥，陸離只是內門，暫且沒有資格。

丹房看守者十分清閑，一個月就月初那幾天比較忙碌，現在是這個月的中旬，沒人來往，故十分清靜，可能是因為無事可做，只有寥寥幾人在丹房值守，而且還都是無精打採的模樣，一副昏昏欲睡。

「勞煩師兄，我來兌換一枚靈丹。」

陸離漫步來到一個中年男子面前，輕聲喚道。

那人先是不怎麼耐煩，不過看見陸離的年齡與修為後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畢竟陸離現在的年齡才十七歲出頭，擁有練氣六重的修為，在正陽門，這天賦算得上不錯。

他三十餘歲，雖是真傳弟子，但資質普通，如今也僅僅是練氣七重，所以自然不敢怠慢陸離。

又仔細觀看陸離后，親切的說道：「沒有問題，師弟請跟我來。」隨後便在前方帶路。

陸離則隨意打量著周圍，跟了上去。

「真香啊，丹房真是一個好地方，在這修鍊怕都會事半功倍吧！」

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但陸離還是有些忍不住感嘆，丹房內的香味不就是丹藥散發出來的嗎？其中肯定攜帶了絲絲若有若無的藥力，所以在這修鍊的好處不言而喻。

他扭頭看了看昏昏欲睡的幾人，眼中閃過一抹鄙夷，在這麼好的地方竟然不知道抓緊時間修鍊，真是糟蹋了。

「師弟，你有沒有靈石？」

帶路的那人邊走邊緩緩地跟陸離道。

「沒有，我這應該有一百斤碎靈石，還得麻煩師兄稱一下了。」

他只是外門弟子，沒有資格領取靈石。

「沒事，舉手之勞，師弟……」

那人也不意外，他雖然是真傳弟子，一月也只能領一枚靈石而已，雖然跟陸離不熟，似乎並不影響他拉攏關係，口倒是一直喋喋不休。

陸離不喜歡多說言語，都只是嗯嗯作答。

丹房也不大，二十幾個呼吸后兩人便來到了稱靈石的地方。

「師弟，將碎靈石拿出來吧。」

那人站在一旁，手指著一太精緻的大稱輕聲催促。

這大稱倒與世俗內的有所差異，首先這無稱桿與稱坨，就一個鐵木盒子。

「嗯。」

陸離點了點頭，一揮手，一座白色的小石堆便出現在了稱上。

這些都是他這一個月積攢下來的，一直都捨不得修鍊使用，練氣六重的弟子，一月可領五十斤碎靈石，其它的都是變賣各種異符及為人佈置陣法賺來的。

「嘖嘖嘖，九十九斤，罷了，今天與師弟聊得十分投機，這一斤就免了，師兄給你補上。」

陸離的碎靈石不多不少，剛好九十九斤整，正一臉尷尬時旁邊的師兄笑着說道。

「那就多謝師兄了。」

陸離道謝，有便宜不佔白不佔，一斤碎靈石對真傳弟子來說簡直就如一根毫毛。

「客氣了，師弟準備兌換什麼靈丹，對了，洪長老昨天剛練制了一爐上好的精氣丹，師弟練氣六重，若能服用一枚可省下數月苦修行，而且只需一塊靈石就可。」

一百斤碎靈石剛好可以換一塊完整的靈石，所以現在陸離如若想要完全可以兌換一顆。

「好東西啊，我現在已經是練氣六重巔峰，若能服用一枚精氣丹，說不定能一舉突破至練氣七重，成為真傳弟子。」

陸離十分意動，在心中暗想，不過還是按耐下來，緩聲說道：「多謝師兄的美意，精氣丹我現在不怎麼需要，給我換一枚百草丹吧。」

陸離來這的目的就是為了兌換百草丹，來了許多次，知道價錢。

「百草丹嗎？」

那師兄眉頭微皺，似乎十分困惑，不過也沒有再作詢問，道：「百草丹是稀缺的丹藥，師弟來得正是時候，庫房中還尚有一枚，請跟我來。」

「嗯，多謝師兄。」

陸離面露喜色，跟在那師兄身後，雖經常兌換百草丹但不是每一次都有。

「那丹藥還真是搶手貨，不過也對，要集全百餘種靈草才能開爐煉丹，兩三個月都難開一爐，自然供不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