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帝王心術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帝王心術

廷尉府大廳里忽然間就顯得空了起來,所以被押進門的戶部侍郎梅欣曲心裏頓時覺得發涼。

倒也不是現在才覺得發涼,從他看到廷尉府副都廷尉張湯帶着大隊黑騎闖進他家的那一刻,就已經涼了,現在的涼是涼上加涼,可謂是涼透了。

可以說他是大寧立國以來,第一個享受到廷尉府調派黑騎上門待遇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若非是正三品的高官,倒也不必動用到黑騎,更不必動用到一位副都廷尉。

「陛下!」

梅欣曲看到李叱坐在那,緊走幾步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臣有罪,但臣冤枉啊陛下。」

梅欣曲跪在那不住的磕頭,很快額頭都破了皮見了血,可他卻好像已經完全不知道什麼是疼了。

李叱只是漠然的看着這個人,任由這個人在他面前磕到頭破血流。

梅欣曲一邊磕頭一邊辯解,說自己完全不知情,那府里的管事為何做出這等事,他也同樣不知情。

但他猜着,會不會這管事是大寧的仇人,所以故意做出此事來陷害一位朝廷重臣。

李叱都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看到這種痛哭流涕,心裏毫無波瀾,也許是練出來的心境吧,也許......天生?

「葉小千,去把門關上。」

良久后,李叱吩咐一聲。

大內侍衛統領葉小千隨即邁步過去,先出了這大廳,在外邊把房門拉上。

這大廳里只剩下大寧的皇帝陛下和一位痛哭流涕的臣子后,那寒意就顯得更重了些。

天氣帶給人的寒意,冬衣火盆可御,可大寧的皇帝陛下帶給梅欣曲的寒意,他拿什麼來抵禦?

「兩年前,朕還在蜀州的時候,徐績派人去殺陸重樓。」

李叱起身,圍着梅欣曲一邊慢慢踱步一邊慢慢講話。

「那些人沒能殺的了陸重樓,且人還失蹤了,你覺得是真的失蹤了嗎?」

李叱問。

梅欣曲下意識的抬起頭看向李叱,別說什麼陸重樓不陸重樓,他眼神里的恐懼可以說是更上一層樓。

不用他回答,李叱一邊踱步一邊繼續說道:「關墨沒有死你大概知道有一陣子了,他陷害陸重樓,朕也沒有殺他,你猜猜看是為什麼?」

梅欣曲不敢說話,一個字都不敢說,渾身都在顫抖著。

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卻百轉千回,他似乎看到了一絲絲生的希望。

那些人都沒有死,為什麼沒有死?

梅欣曲驟然間就悟了,陛下不希望他們死,是因為將來一定有大用處,而這個大用處,也一定是和徐績有關。

所以他在一瞬間還想着,自己應該也不會死了,陛下會如留下關墨一樣留下他,在關鍵時候起作用。

「臣真的知罪了,請陛下給臣一個恕罪的機會,只要陛下讓臣去做的,不管是什麼事,不管是什麼時候,臣必赴湯蹈火......」

李叱腳步一停,低頭看向梅欣曲:「赴湯蹈火么?那何必等到以後?」

梅欣曲嚇得又哆嗦了一下。

李叱道:「你是不是想着,朕可以不殺那些人,當然也可以不殺你?」

還是不等梅欣曲說話,李叱回到椅子那邊坐下來後繼續說道:「你想錯了,你差一點就害死了一位大寧的開國公,差一點害死了一位廷尉府的千辦......你居然還想着自己能活?」

李叱道:「程無節是朕兄弟一樣的人,方洗刀從最初就跟着朕做事,你啊......朕該怎麼說你?」

李叱朝着梅欣曲招了招手,梅欣曲立刻就爬跪着到了李叱面前。

李叱一伸手捏住了梅欣曲的下巴,左右一扭再一拉,梅欣曲的下巴就被摘了。

「朕不想聽你說話了。」

李叱朝着門外喊了一聲:「葉小千進來。」

葉小千立刻推門進來,俯身道:「臣在。」

李叱指了指梅欣曲道:「他說還願意為朕赴湯蹈火,那就找個地方先關起來,朕想看看梅大人被關起來后,如何能為朕赴湯蹈火。」

葉小千俯身:「臣明白。」

他過來一把將梅欣曲拎起來,就這樣拎着出了大廳。

不久之後,梅欣曲就被關進了廷尉府後院的一個小房子裏,人被扔了進去之後,不少大內侍衛默不作聲的拎着木柴也扔了進去,一捆一捆的往裏扔,梅欣曲被摘了下巴,連呼喊都不能。

然後一把火點起來,這小房子就沒了。

葉小千看着那把火燒起來,看着那把火燒盡了,看着灰燼里那燒焦的東西,面無表情。

看到了之後才轉身離開,又不久之後,回到廷尉府的大廳里。

「陛下。」

葉小千俯身道:「關押重犯梅欣曲的刑房不知道為什麼失火了,房子燒沒了,梅欣曲也燒沒了。」

李叱看了葉小千一眼:「你為何會如此失職?」

葉小千身子壓的更低了些:「臣知罪,請陛下懲處。」

李叱起身:「罰俸三個月吧。」

葉小千道:「臣領罰。」

李叱往外走,這廷尉府大院裏,黑壓壓的一大片廷尉,立刻都跪了下來。

「張湯。」

李叱叫了一聲,張湯連忙過來:「陛下,罪臣在。」

李叱道:「皇后讓你代管廷尉府,你看看這才多久,你把廷尉府管成了什麼樣?你降為百辦,廷尉府的事交給葉先生暫代。」

張湯叩首道:「臣本死罪,謝陛下開恩。」

李叱也沒再理會他,更沒有理會跪着的那些廷尉,拉了唐匹敵一把:「咱們走。」

他們走了,也沒說梅欣曲的家裏一同被抓過來的人如何處置。

張湯看了一眼葉先生,葉先生微微嘆息道:「廷尉府里,可以燒的房子還多嗎?」

張湯看着葉先生,片刻后,也是一聲苦笑。

不久之後,朝廷里大大小小的官員們就得到了消息,梅欣曲驕縱無矩,對府中下人管教不嚴,以至於他府里下人飛揚跋扈。

這些人在長安城外,居然與開國公程無節起了衝突,然後突然偷襲,將程無節打成重傷。

如此肆意妄為無法無天之事,自然不可輕恕,於是陛下下旨,將梅欣曲極其府中眾人悉數拿入廷尉府受審。

沒想到,梅欣曲竟是在廷尉府里畏罪自-焚。

這事說出來其實誰也不大信,那些一等一的高手落在廷尉府手裏都沒有自殺的本事,一個文官能做到?當然,也沒有誰敢質疑。

自不自的不知道,反正是焚了。

東暖閣。

李叱盤膝坐在那土炕上緩緩吐出一口氣,站在旁邊的唐匹敵等人,立刻就微微俯身。

「老唐留下,其他人回去做事。」

李叱看向唐匹敵說了一句,其他人立刻俯身一拜,然後退出東暖閣。

「老唐,朕的心思,是不是太狠了些?」

「陛下的心思不狠。」

唐匹敵回答道:「今日也好,來日也好,陛下做的事,都是為了後世之人,為了大寧未來。」

李叱道:「朕去看過程無節了,他之所以出城,是因為他原來軍中的部下,不少人跑到他府里告徐績的狀,這些人都被程無節給罵出去了,他擔心如此下去會有大害,於是急匆匆出城想與你商量。」

唐匹敵沒有回答李叱的話,卻說了另外一件事。

「十九衛戰兵臣已經按照陛下的旨意劃分清楚,其中十八衛大將軍也都已經按旨意任命好,隨時都能赴任。」

李叱嗯了一聲。

「明日朕就會朝堂上把這事宣佈下去。」

李叱看

向窗外:「將軍們都去各道領兵吧。」

唐匹敵俯身道:「臣也該離開長安了,只要臣還在長安,有些人終究不敢太放肆。」

李叱又是嗯了一聲,然後語氣有些低沉的說道:「你說過許多次要離開長安,朕一直都沒有答應,這次朕答應了......你想去哪兒?」

唐匹敵回答:「去西北。」

李叱點頭:「西北很好,西疆兵力歷來不足,縱然已經任了西疆大將軍,也籌辦了西疆武庫,可是西北地廣人稀,兵力補充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他看向唐匹敵:「朕給你三年時間,去創一座西北大營出來,歷練新兵,練你想練的兵。」

唐匹敵俯身:「臣遵旨,臣還有個不情之請。」

李叱問:「是什麼?」

唐匹敵道:「臣弟唐安臣,可隨臣去西北練兵,他也不要留在長安城了。」

李叱沉思片刻,搖頭:「這件事朕不準,他要留在京畿道做甲子營的大將軍,之前朕定下來十九衛大將軍中的十八個,唯獨甲子營沒定,就是留給他的,他到甲子營赴任,他的家人留在長安吧。」

唐匹敵想了想,陛下把唐安臣留在京畿道領兵,此舉也是大有深意。

於是他俯身道:「臣遵旨,都聽陛下的。」

把唐安臣留在京畿道領甲子營,領最為精銳的戰兵,若長安城真有什麼事的話,唐匹敵也能安心些。

李叱起身,走到唐匹敵身邊說道:「給朕三年時間,朕把你調回來,咱們......」

話沒說完,唐匹敵道:「陛下需要臣在哪兒,臣就在哪兒。」

李叱怔了怔,然後又是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兩個人肩並肩站在那,都沉默了下來。

不久之後,又一件可以稱得上是爆炸性的大事在滿朝文武之中流傳開。

說是大將軍王唐匹敵,因為程無節重傷的事而大怒,居然在陛下面前直接殺了兩個人。

之後唐匹敵覺得此舉觸犯了天威,於是在陛下面前請罪,請旨去西北戍邊練兵。

陛下已經准了,大將軍王可能很快就要離開長安城去西北荒蠻之地。

那地方當然是荒蠻啊,在納蘭草原往北一點,就是漠北荒原西部。

當年外草原的鐵鶴部數十萬騎兵,先後兩次從這裏入境,攻打納蘭部。

得知大將軍王要被派到那樣一個鳥兒都不拉屎的地方去,眾人心中不勝感慨,人人都唏噓不已。

那可是最受陛下信任,與陛下親如手足的大將軍王啊,就這樣被派到西北荒蠻之地去了。

後來又有人說,可能是因為當時皇後娘娘也在場,大將軍王不只是當着陛下的面殺人,也是當着皇後娘娘的面殺了人。

皇後娘娘馬上就要臨盆,還見了這等血光之事,陛下當然會生氣。

這消息一傳出來,人們又在說怪不得怪不得,這也就是大將軍王,陛下已念及了兄弟情義,不然換了別人的話可就不是只被派往西北戍邊練兵那麼簡單了。

可也有明眼人,在這件事上看出來一些端倪。

納蘭草原被稱之為內草原,孛兒帖赤那如今在外草原上做主,而外草原和內草原之間隔着漠北荒原。

大將軍王被派去這個地方創建西北大營,說是為了補充西疆兵力,難道不是為了看好內外草原?

有大將軍王在內外草原之間領兵駐紮,這草原還能出什麼風浪?

只要內外草原太平,大寧未來就會有連綿不斷的戰馬供應。

而且,只要好歹動心思想想就知道,大將軍在西北創建的大營,要練的是什麼兵?

在內外草原之間,不缺戰馬供給之地,還能練什麼兵?

或許三年之後,大寧就會真的擁有一支,足可讓草原騎兵都為之懼怕的鐵騎在西北出現。

那時候,大將軍也終於實現了他的十萬鐵騎之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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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讓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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